《广异记》程度副词研究（一）

摘 要：《广》中程度副词共有两类：一类表程度较深，如：颇、甚、良、大、且、酷；一类表程度较轻，如：稍、稍稍、少、颇；一类表程度更进一步，如：加、倍加、愈、弥、益；还有一类表程度最高，如：至、甚至、极、极力、备极、殊。

关键词：广异记；程度；副词

现论述第一类：

一、 表程度较深的副词：颇、甚、良、大、且

（一） 颇

“颇”的虚词义由其实词义引申而来，既可表示程度深或数量多，也可表示程度浅或数量少。关于后一项“程度浅”“数量少”，我们将在“表程度较轻的副词”一节论述。

“颇”在《广》中作“程度深”“数量多”解时，作状语，译为“很”“非常”等。如：

（1）我主人颇有生计。（《张李二公》）

（2）至枥中，又不见马，心颇疑之，遂白刺史。（《冀州刺史子》）

前三例中，“颇+v.”表示动作行为的程度深及数量较多。（3）中，“多”带宾语相当于动词，是“多有”义，“颇”相当于“很”，“颇多艺术”译为：“有很多技艺。”后二例中，“颇+adj.”表事物性状的程度，译为“很炎热”“很深”。

“颇”在《广》中，除程度副词意义外，还有范围副词的用例，如《张守珪》：“每探深入，颇以劫掠为事。”其中，“颇”译为“全都”“都”。需要指出的是，“颇”的这一意义，常与程度副词表数量多少相混淆。经比较发现，“颇”作范围副词时，“是对施事者、受事者的范围、数量或者动作行为的范围、数量进行总括、限定、或统计”，强调广度；而作程度副词时，是对动作行为、性质状态所达到的各种程度的描述，强调深度。

其实“颇”的作为副词表程度深在西汉时就已出现，东汉及后来各代，均承继了“颇”的此项副词意义，如：

（1）宗室诸公莫敢为言，唯袁盎明降侯无罪。降侯得释，盎颇有力。（《史记·袁盎晁错列传》）

（2）太祖之破袁术，仁所斩获颇多。（《三国志·魏书·曹仁传》）

（二） 甚

《说文》：“甚，尤安乐也。”段注：“引申凡殊、尤皆曰甚。”“甚”用作副词，表程度深，在《广》中出现近260次，以“甚+v.”“甚+adj.”的形式最为普遍，共228例。另有“v.+甚”“adj.+甚”，共14例；8例与“至”连用，4例以实词形式出现。[1]

1. 位于动词、形容词前（“甚+v.”“甚+adj.”）

（1）李甚愕之曰：“焉得如此。”（《张李二公》）

（2）遥见犊走甚急，有紫衣人骑马在后。（《李叔霁》）

2. 位于动词形容词之后（“v.+甚”“adj.+甚”）

（1）久之，客苦饥甚，老人与药数丸，食之便饱。（《仆仆先生》）

（2）琮以梦告之，自谓不祥之甚也。（《顾琮》）

“甚”在以上各例中作补语，同样译为“很”“非常”。值得提出的是，这种用法的“甚”在翻译的过程中，需要在动词或形容词之后加上“得”，如，远甚：远得很；喜甚：喜欢得很等。

“甚”的这两种副词形式的用法，最早见于先秦，后各代沿用，如：

（1）上帝甚蹈，无自昵焉。（《小雅·菀柳》）

（2）梁国杨氏子九岁，甚聪慧。（《世说新语·杨氏之子》）

可见，在近代汉语里，“甚”仍延续着《广》的两种形式的用法。那么到了现代汉语其意义又如何呢？

在现代汉语中，“v.+甚”“adj.+甚”的形式不再使用了。通过比较还发现，当“甚”所修饰的形容词为单音节时，其后不用添加任何成分，这一用法同古代汉语一致。而当其修饰双音节形容词时，如：迅速、仔细等，其后便出现了“是”“为”等，构成了“甚是”“甚为”等格式。“甚”的这种用法，在《广》中无一用例。但是在近代汉语中，使用频率却是很高。[2]可见“甚是”“甚为”在近代汉语中渐趋成熟的事实已是无可争辩。

（三） 良

《说文》：“良，善也”。“良”作副词虚词表程度较深的用法，是由其本义“善”引申而来，译为“深”“很”“甚”等。

“良”作程度副词，在《广》中共出现18次，都同“久”连用，构成“良久”，译为“很久”“时间很长”，可见“良”的程度副词用法在《广》中处于弱势，使用范围较窄。如：

（1）李叹讶良久，遂持帽诣王家求钱。（《张李二公》）

（2）某悲涕良久，忽见一人头，从空中落，堕池侧，留学滂沱。（《河南府史》）

“良”作副词表程度深的用法最早见于先秦，如《战国策·燕策》：“左右既前斩荆轲，秦王目眩良久”，后在现代汉语书面语中保留下来，如：“先生的教诲使我获益良多”“母亲对你真可谓用心良苦”等。

（四） 大

《说文》：“大，天大、地大、人亦大。故象人形。”《广韵》：“大，小大也。”本义是“大小”的“大”。“大”除了用作形容词外，还虚化用作程度副词，表程度之甚。“大”在《广》中作程度副词，用例如：

（1）因大畏恶，遂弃断荤血，持《金刚经》，数请僧斋。（《李捎云》）

（2）神大惶惧，便令送至家。（《河东县尉妻》）

以上各例中，“大”位于动词之前，表程度深，可译为“很”“非常”“十分”“大大地”。

“大”的副词用法，先秦已有用例。如：

（1）彼谮人者，亦已大甚。（《诗·小雅·巷伯》）

（2）大直如诎，大巧若拙，大辩若讷。（《老子·第四十五章》）

后这一用法沿用至近、现代汉语。如：

（1）小史有封侯骨，当以经术进，努力为诸生学问。（《汉书·翟方进传》）

（2）安知江琴韵超绝，摆耳大小不肯听。（《栾城集·舟中听琴》）

（五） 且

“且”作程度副词，多位于动词形容词前，表程度深。《广》中用例如：“其来人马且众，举家莫不忻悦”，（《冀州刺史子》）且：“甚也”。

“且”的这一用法在唐代及以后也见用例，如：

（1）既饮食，烛前忽有巨臂出烛影下，薰与诸友且惧，相与观之。（《宣室志》卷二）

（2）李林甫为相既久，自以阴祸且多，天下人多怨望，颇招鬼灾，乃致方士以禳去之。（《宣室志》卷十）

但“且”在现代汉语中，多用来表示动作行为的暂时性及时间的久长性，不再作程度副词解。

注释：

[1]本文对实词义不作分析。

[2]陈群《近代汉语副词研究》（四川出版集团巴蜀书社2006年，136頁）调查了《西游记》《儿女英雄传》两部小说，共得到包含程度副词“甚”（包括“甚为”“甚是”）的语料389条，其中“甚”330条，“甚是”50条，“甚为”9条。

作者简介：

汪进，四川省江油市，四川省江油市太白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