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山 Huang Shan
1白德松魏晋文人之正始之音布本水墨150cm×320cm2013
《当代美术家》(以下简称“当”):请您简单介绍一下“纤夫的足迹——白德松2018画展”的情况。
黄山(以下简称“黄”):“纤夫的足迹——白德松2018画展”,历经两年多的筹备,重庆展览展出了白德松先生各个时期的代表性作品,而其中的大部分作品均出自他60岁退休以后。作品以隽永而深沉的笔触、朴素而热切的情怀,阐释了他对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自我解读和用生命思索在“过去与未来之间”的全部意蕴。
先生曾说,“一个展览是否成功,在于他是否提出问题”。问题意识一直是伴随他生命历程的哲学命题,而关于“足迹”命题的提出以及自我解读,我认为正是此次展览的成功之处。
当:您认为白德松老师此次展览与以往的展览有何不同之处?
黄:不同之处有两点,其一,展览是对生命的礼赞——80华诞之际举办此次个人画展,无疑具有特殊的意义,反映出他对于生命本质意义所在的完整思考与连续追问,以及“自信人生二百年,会当击水三千里”的豪迈情怀。其二,展览是向艺术致敬——展出的各个时期的代表性作品,都从侧面流露出他对艺术的膜拜与虔诚。或者说,他的生命之路就是艺术的朝圣之旅。
从80老人的角度而言,展览似乎含有某种“回顾”的意蕴,但同时又具有一种里程碑式的意义。
当:能否请您从展览执行者的角度,谈谈您对展览主题“纤夫的足迹”的理解?
黄:“纤夫的足迹”寓意深刻,源自先生16岁时在长江岸边第一次看见纤夫时的所思所感,这种“抓地有痕,砥砺前行”的奋斗精神,成为他一生为人为艺的品格修养和精神激励。对于纤夫的品格,正如他在画展所言,“他们总是埋着头弯着腰,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向着目的地走去,他们从不好高骛远,也不想一步登天,积累了这许多一步就走过了千里路程”。
先生用自己的一生,践行他少年时期立下的人生信条——“足迹论”,笔墨躬耕,砥砺前行。因为他深知“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有志始知蓬莱近,无为总觉咫尺远”所蕴含的人生哲理。
从普通劳动者身上看到的优秀品格,转化上升到艺术创作的精神引领,进而凝练为个人展览的主题,体现出白德松先生对当代中国画发展进程的文化自觉和洞察力,以及获至走行此时的存在理由和观照未来的坐标体系。“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我们有理由相信和期待,白德松先生未来的艺术行程,将更加坚实而绚丽。
2白德松魏晋文人之建安文气布本水墨150cm×320cm2013
当:有人评价白德松老师的作品具有“恢宏大气”“恣意洒脱”“既严谨又典雅,既写实又抽象”的意境,能否请您谈谈对白德松老师作品的感受或理解?
黄:白德松先生作品中的审美意度,源自他对中国传统文化的深刻领悟。中国传统文化中最根本的灵魂和命脉是民族精神,民族精神是中华民族在几千年历史实践中创造出来的,是历史沉淀的结晶,具有核心价值属性,概括起来有四个方面:自强、仁义、爱国、和合。
“日月之行,若在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民族审美特质中的“天人合一”“迁想妙得”“解衣般礴”“乘物游心”“含道应物”“澄怀味象”“大象无形”学说,无不内化于心、外化于行在他的整个作品序列中。这种对中华传统文化的精深研究和对民族审美语境的探索实践以及对中国画中民族“根性”的深切把握,是他作品中所呈现的中华审美风范的必然结果。而以实证主义的方法论解读司马迁“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的哲学命题,则是他“语不惊人誓不休”的个人文化宿命使然。
关于他超强的造型能力,则得益于中华人民共和国学院教学中“西学东渐”之素描体系的引入,以及川美学术土壤中自由、开放的丰厚养分。
当:传统的东方意象是白德松老师作品的鲜明特点,但是具象、抽象的西方式思考也融入其作品中,您如何看待中国画与西方艺术或文化的关系?
黄:白德松先生作品的确借鉴了部分西方古典美术和现代美术中的现实主义、印象主义、新印象和后印象派、立体主义、德国表现主义、超现实主义、抽象主义等风格,白德松先生阅读了大量西方哲学和美学著作,如汉娜·阿伦特的《过去与未来之间》“裂隙”理论、丹纳的《艺术哲学》、德国的“格式塔心理学”及其阿恩海姆的《艺术与视知觉》、卡尔·波普尔的《科学和艺术中的创造性自我批评》、契斯恰柯夫的《素描教学法》、S·阿瑞提的《创造的秘密》等,并有效地辩证取舍,为他所用,丰富了画面的风格样式及其语言表达,在实现中国画在当代的转型上做出了积极的探索实践。
中国画与西方艺术或文化的关系自古就是开放的,从广义文化的角度而言,早在中西交通的曙光时代新石器时期,便已有中西文化的初始交流。至汉代西域交通的发展,进一步拓展了中西文化交流的维度。而敦煌、龟兹石窟壁画所形成的文化艺术交流已达到一定的高度,自明清以绛,中西文化艺术的交流更是空前繁荣。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至今的时期,可谓中西文化艺术交流的鼎盛期,而且这种交流随着改革开放政策的持续深入推进和“一带一路”发展倡议的具体实施,将会更加广泛和深入。
当:白德松老师是四川美术学院在布面上创作水墨画第一批人,影响了以后川美许多的画家,您认为白德松老师的展览对中国画系师生的教学有何启示意义?
黄:1990年,白德松先生尝试在棉绸布上用丙烯画工笔重彩,而“纪念黄遵宪先生当代书画艺术国际展览”,成为实现这一想法的契机。作为先生仅有的两位入室弟子,我与师兄石砳有幸成为这批作品的合作者。完成的三件作品《冯将军歌》《不成沧海不成田》《老来失计亲豺虎》,是当时国内最早用丙烯在布上绘制作品的先例,作品在中国美术馆展出并获“首届永芳艺术基金”二等奖。这三件布面绘画作品以其独特的视觉冲击和新材料运用及新技法表现,以及在传统工笔重彩在当代语境中的创造性转化上所做的大胆有效尝试,引起美术界广泛关注并产生了重要的影响。“纪念黄遵宪先生当代书画艺术国际展览”,无论是在以大型历史题材为主的主题性创作方面,还是在艺术语言的多元化探索建构方面,在90年代初期的中国美术界都具有特殊而重要的意义。时任中国美术家协会主席王琦在参观展览后感言:“90年代第一个年头,出现这么一个大规模的以人物为主的展览,在美术界是一件大事!这是新时期十年以来相当重要的画展,它在思想性和艺术性方面已经达到相当高的水平。”
1996年,白德松先生突发奇想,想在布面上用水墨、重彩作画。《永逝的广陵散》《凉山的山》《凉山的火》应运而生,开启了白德松先生布面作品的新征程。这种看似偶然的“突发奇想”,实则是他长期自我反省的必然结果。尽管白德松先生解释为“在宣纸上弄不好”,但其转变正如王林所言,“对于水墨艺术现代转型具有不可小觑的意义”,并影响了川美画家如石砳、黄山、冯斌、周南平、康益、肖志、白海等人,自然还在很大程度上影响到这批人的学生,形成了川美中国画某种“不同”的样式。
在川美中国画系现行教学体系中,新增设了“综合材料绘画”和“艺术摄影”课程,意在倡导“拓宽维度,跨界融合”的教学理念,鼓励学生探索尝试新观念、新材料、新技法的创作,拓展中国画在当代艺术语境下的表现外延。
当:请您谈谈国画这一中国传统画种,在当今时代的发展,以及所面临的机遇和挑战?
黄: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需要中华文化的繁荣兴盛。
作为中华文化传统艺术门类,中国画艺术在民族历史发展的长河中,为中国人提供了高尚的情操、高远的理想和崇尚和谐公正的价值取向,在大众心目中具有其他艺术门类无法超越的心理认同和精神皈依。在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的进程中,中国画艺术肩负着中华文化发展繁荣的历史使命与责任担当,具有巨大的社会需求和国家战略引领下的发展机遇。
中国画应当以开放的视野和博大的胸襟,不忘本来,吸收外来,面向未来,交流互鉴,辩证取舍,在继承中转化,在借鉴中超越。传承创新,熔铸当代。唯有如此,在新时代和未来的发展中,中国画的繁荣兴盛才有望实现。我们必须弘扬中华民族精神,传承中华美学特质,展现中华审美风范,坚守传统文化血脉,丰厚当代生活底蕴,扎根中国大地,坚定文化自信,为中国画艺术的伟大复兴而上下求索,砥砺前行。
当:关于此次展览,或中国画的创作与教学,您还有更多想要和读者分享的吗?
黄:作为高校教师,创作与教学的关系始终是永恒的命题,既相互矛盾又辩证统一。白德松先生一直注重创作与教学的研究与实践,在教学中明确提出“以创作带基训”的教学理念,提出了中国画系教师教学方法“二元论”,即教师的艺术风格与课程要求相互独立,教师的审美主张与学员的艺术追求各为其主。主张“以学生为本”,要求教师“在教学的任何环节,以培养学生的想象力、创造力为主轴”,倡导学术平等,教学相长,学以致用,“越名教而任自然”。
中国画系在长期的教育教学实践中,秉持“画学引领,实践真知”的优良学统,凝练出“以创作带教学、以教学促科研、以科研领创作”的教学思想和“书画并重,知行合一,创作引领,生活育艺”的教学理念,坚持“以立德树人为根本,以人的全面发展为目标,以创造力培养为核心”。艺术作品是艺术教育的根本目标,是教学成果的直接体现。教学、科研和创作三者紧密融合又相互依存,教学的过程与培养的目的贯穿艺术创作的全过程,这种将学习与创作融为一体的办学思路,是我系教学和人才培养成果的内涵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