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林之书

扬·格罗斯

高貴的野蛮人、失落的城市、原始的荒野—亚马逊丛林总是引起种种浪漫的传说或刻板印象。但其实这片丛林在21世纪的真正样貌是什么呢？2011年，我踏上了一条找寻答案之旅。

我对亚马逊的兴趣其实在2008年就开始了，当时我正在巴西的东北部，和一个当地的土著社区一起重建当地的丛林。那个村庄里的年轻人喜欢谈论部落生活的纯粹，但那不过是为赋新词强说愁罢了。和大多数那个年纪的孩子一样，他们跳舞、喝酒、踢足球。一天晚上他们拒绝带我去一个聚会，因为我穿得不够好。那一刻我意识到人们的认知和预判并不等同于现实。

后来我去读关于亚马逊丛林的书。其中一本是关于西班牙士兵弗朗西斯科·德·奥雷利亚纳（Francisco de Orellana）在16世纪40年代在亚马逊河的航行纪事—这是欧洲人第一次探索亚马逊河（但当然不是最后一次）。我决定跟随弗朗西斯科那次航行的轨迹，看看沿途变成了什么样子。

从2011年到2016年，每年有三到四个月，我一直在拍《丛林之书》的照片。能说当地语言肯定很有用（我学了西班牙语和葡萄牙语）。我和当地社区直接打成一片，在拍任何人之前，首先试着弄清楚对方是谁。所以，其实只要我认识了一个当地人，我就有了各种讲故事的可能性。

我从厄瓜多尔境内的安第斯山出发，渐渐向下游行进。整整六周的时间，我搭乘秘鲁海军的医疗船在秘鲁亚马逊丛林地区穿行；随后我又去了哥伦比亚，最后抵达巴西，在那里转道跨亚马逊高速公路。但这个项目并非关于某一场旅程，并非一本旅游指南。这是一个又一个小故事的积累，这些小故事既关乎亚马逊丛林的今天，又关乎整个世界；既关于发展对亚马逊各个地区的影响，又关于多年来积聚层叠的文化层面如何演变成了一个大熔炉内的荒诞景象。

我在旅途中拍人和地方最多。这本书看起来像个旅行日记，但其实我很少“偶然发现”什么，我拍的基本上都是我在大量的前期研究和以前的田野调查中发现的。我不是去寻找未遭破坏的大自然或未被玷污的部落什么的。

我会用视觉人类学的影像作为项目参考。但作为一个艺术家，我会去自由使用任何图像，所以我不需要纯粹的描述，这样我可以创造更具多重理解的作品。我经常试着去重现我在田野调查中观察到的景象—我不拍快照，而是去处理有美感的图像。

《丛林之书》是一场由审慎设计的场景组成的视觉体验，揭示了当今亚马逊丛林和其周边的复杂世界。我记录了在当代经济和社会冲击下的多元的亚马逊文化。我希望这个项目能够展现当代亚马逊的不确定性和复杂性，同时我认为这个项目也是一面镜子，折射出了现今的全球化社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