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域角度下解析《白鹿原》与《百年孤独》

2018-09-02 15:32张文嘉
文学教育下半月 2018年8期
关键词:百年孤独场域白鹿原

内容摘要:《百年孤独》和《白鹿原》这两部史诗级的民族小说,以其特有的文化内涵和共同的人性主题,成为“一个民族的秘史“的代表。虚构性的小说背后是作者深刻的人性洞察。本文尝试用社会学的“场域”理论,分析作品。

关键词:白鹿原 百年孤独 场域

学界目前对《白鹿原》和《百年孤独》的研究主要体现在对其的叙述策略、历史观念、文学意象等方面。1994年-2000年的研究侧重于对两个民族“孤独”心理的阐释和历史观念的比较;2000年-2010年侧重于从意象、叙事特点的角度进行比较;2010年至今,对这两部作品的比较研究受到更多的关注。学界更深层次意识到了中华民族自身的文化特性和世界其他文化的差异,更进一步的剖析了两部作品的文学人性内涵。

但笔者认为,现今对这两部作品的研究还可以从跨学科的角度取得突破。如果我们引入社会学的“场域”概念,可以相对理性地考察这两部“民族的秘史”。场域是一个处于永恒斗争中的多维区域,行动者像粒子一样被抛入场域中。文学场作为一个子场域被包含在母场域(权力场或社会场)中。权力结构的变化受制于母场域的变化和行动者的斗争,这种变化对文学作品的人文内涵具有极大影响。

一.场域分析的三个必要环节

首先,必须分析与权利场域相对的场域位置。正如布迪厄尔认为,在权力场中,文学场域及其行动者总是支配阶级中的被支配阶级。那么,《白鹿原》这部作品的场域被提炼出来的话,就是用宗教等级制度维护的,兼附传统文化正面与负面价值的“仁义”白鹿镇。而围绕其的权力场域就是那场战火纷争的浩劫。白鹿原以时间线为纵轴,经历了清末民初到建国之初的半个世纪的混战。而相对应地,《百年孤独》的场域就是那个封闭轮回,恶性循环导致癫狂魔幻的“孤独”的马孔多小镇,而包含马孔多的权力场域就是哥伦比亚的百年黑暗历史。这片悲惨的大陆历经了移民开发及“香蕉热”、自由党与保守党的长期内战、帝国主义侵略、香蕉工人的大罢工和军事独裁统治。而马孔多小镇,也受到其权力场域的支配,作为拉丁美洲的缩影,最终在大暴雨中被连根拔起。

其次,必须勾划出行动者或机构所占据的位置之间的客观关系。我们仿照布迪厄尔的场域理论来构造一种社会学实验条件:以白嘉轩为代表的传统道德端点,以黑娃小娥为代表的反抗斗争端点,以鹿兆鹏为代表的革命斗争端点还有以鹿子霖为代表的虚伪仁义端点,他们如同一个引力场中的粒子那样抛入这个空间中,他们的轨迹将由场的引力和他们自身的惯性来决定。同样的,如果我们将《百年孤独》置于这个社会学试验条件的话,这个实验的端点大体可以分成勇猛的阿尔卡蒂奥们和孤僻的奥雷里亚诺们。这个家族七代人总是被赋予相同的名字和相同的性情,但始终不变的是永恒的孤独。这也就导致了他们的人生轨迹惊人的相似。在这一系列关系的构造过程中实则是权力场的暗相争夺。抽象的权力场域往往比具象化的内容拥有更多复杂的变量,政治、经济、文化等的角逐力量参与其中,让行动者的行动拥有瞬息万变的变化,但是又暗藏踪迹。

第三点是要分析行动者的惯习即千差万别的性情倾向系统。在这一步就需要联系诸多事实来分析行动者的教育背景、成长环境。这些种种差异,将一个完整的行动者分解,去探求其惯习的养成,并分析其行动的轨迹。在《白鹿原》中,人们重乡情和人情,讲究经世致用和伦理道德,这一切无不以中华民族维持数千年的中庸之道有关。在这种思想引导下,人们普遍拥有较高的道德追求和自强不息的精神,比如白嘉轩、朱先生和冷先生,但同时又有过于理性的教条化思想,缺少真正的科学精神。而在《百年孤独》中,受到种族和阶级双重压迫的印第安黑人们保持了原始生存状态以及对原始宗教的信仰。马孔多的自我隔离和对新生事物的恐惧使他们轮回式的生活不断重演,并一层一层被裹上神秘、混沌、迷幻的外衣。

二.场域三要素下的异同

1.场域形状的异同

《白鹿原》与《百年孤独》的场域都是以时间线索编织的。《白鹿原》是从这条线某一点出发向外延伸出若干枝条,形成一个网络状的结构。这个至关重要的点可以看做是代表着中华传统儒家文化的白鹿原族长白嘉轩。他格守祖训、耕读传家、教民以禮、以正世风,但是他又过于保守愚昧,甚至和自己投身革命的女儿白灵断绝父女关系。白嘉轩折射出的是传统文化兼附正面与负面的两种特征,既自强不息开拓进取又保守僵滞冥顽不灵。但这种传统文化具有极大的吸引力。他的儿子白孝文在经历压制本性、与小娥偷情、被赶出白鹿原后成为白鹿原第一位镇长,这与儒家的入仕思想有极大的联系。他从小看到大的黑娃,也在逃离白鹿原后,又归附传统文化拜入朱先生门下。白鹿原上的每个人都处于失衡的状态,在理想与现实的中寻找平衡点,在与场域的斗争中,走向自己的结局。《百年孤独》的场域可以被认为是一个圆环。从其创作背景来看,正值哥伦比亚处于内战和殖民状态,外来世界的入侵构成了这一环状场域外的权力场域。马孔多是拉丁美洲的缩影,面对突然闯入的新文明无所适从,并决定把自己封闭起来。在这块土地上的人们有着相同的名字、相同的性格以及相同的命运。他们分布在这个圆环的每个弧度上,像孤独的指针一样走完一生,回到原点。布恩迪亚家族的命运同样如此,在小说的开头,吉普人梅尔基德斯曾预言布恩迪亚家族最终会以一个被蚂蚁吃掉的猪尾儿为终点,而小说最后阿玛兰塔·乌苏拉与第六代的奥雷良诺乱伦,生下了一个长着猪尾巴的婴儿,而马孔多,这个繁荣的小镇最终也被龙卷风吹走。这刚好与预言契合,形成了一个严丝合缝的圆环。

2.资本入侵与惯习抵抗

《白鹿原》经历了清末民初到建国之初的半个世纪。这一时期,外国资本主义经济涌入并冲撞着白鹿原小镇这一场域,影响的典型代表就是黑娃。他从小就被困在宗法等级制度下,从鹿兆鹏给他的白糖中就开始意识到阶级的压制。少年的自尊心让他拒绝父亲让他留在白家做工的要求。在郭举人家他和小娥历经磨难走到一起,却被原上的人反对。压抑终于让黑娃在革命中找到了宣泄,在这场外部资本入侵下,权力场的重新分配,引发了那场著名的“风搅雪”运动。在这场运动中,他砸烂祠堂、石碑和乡约,用新生资本带来的勇气释放积累已久的怨气。然而,革命并没有成功,政治角逐风云变幻,白鹿原在风雨中飘摇。为了生存,黑娃当了土匪,为了报复,命令下面的兄弟打折了白嘉轩的腰。他一次又一次运用时代赋予他的资本去对抗原有的资本,然而在这次权力场的斗争中,他并未获得成功,最终还是选择归附传统文化。

《百年孤独》所面臨的资本入侵则体现在现代文明的侵略上。长期处于原始状态的马孔多对待新生资本文化的入侵,表现出前所未有的新奇与恐惧。他们幻想磁铁能吸出地下的金子,把冰块被认为是巨大的钻石,害怕照相机夺走他们的灵魂,把火车当作莫名的怪物……历经百年动乱的马孔多只能紧紧拥抱自身,愈加孤僻、冷漠、贫困、疯狂。典型代表是奥雷里亚诺·布恩迪亚上校和其子孙,他们天资聪颖、沉迷创造,但是又无可救药的孤僻。这种心灵的迷失是散乱民族精神的直接反应。在这里,外界文明资本的入侵显得微不足道,圆环状的场域在此时则固如金汤。

三.结语

《百年孤独》和《白鹿原》这两部作品之所以成为各自民族不朽的秘史的根本原因,在于作家对于人性的深刻考察,对于各自民族的缺陷和劣根性的深刻洞悉。两部作品的历史背景都处于外来世界的入侵。白鹿原的仁义与马孔多的孤独(惯习),革命的新生力量和吉普赛人带来的创新发明(资本),《白鹿原》的辐射形叙事结构和《百年孤独》圆环状的叙事结构(场域),都透露出一种相同的意味,即人类面对新生未知事物的恐惧和拒绝。然而逃避终究不是办法,面对不可知的未来,要么选择在沉默中爆发,正如白鹿原最终依稀能看见未来的曙光;要么就在沉默中毁灭,就像被龙卷风吹走的马孔多。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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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介绍:张文嘉,中南民族大学本科生,研究方向:汉语言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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