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敬军功章

□国胜连

戊戌仲夏，2018年俄罗斯世界杯足球激战正酣，小组赛便送走了卫冕冠军德国队。怪异与爆冷，激情与功利频繁上演，究竟哪个国家球队能最终捧起“大力神金杯”，这个颇具含金量的悬念激励着赛场上的球队奋勇向前，也在刺激着全世界的球迷追逐梦想。现代奥林匹克运动发起人皮埃尔·德·顾拜旦说：“体育的本质是和平年代的战争。……与带来大量的生命戕害与社会破坏的真正的战争相比，体育竞赛非但不会带来巨大的灾难，还能让人们从中受益。”在这个夏天，我们一起分享全世界球迷最盛大的节日。

30年前，1988年的夏天，北卡罗来纳州立大学卡尔顿教授来沈阳讲学并拜会著名世界史学家王荣堂教授。这位美国历史学家主动提出要到“九一八事变”的发生地“柳条湖”现场考察，作为王荣堂教授的弟子，担任卡尔顿教授此行学术翻译的师兄单富粮先生和我陪同前往。故址离皇姑区北陵不远，在一处铁路边上有一个倒伏的水泥构筑物，整体形状似炸弹尾翼，据说是日本关东军当年建立的纪功碑。卡尔顿教授是一位英国史研究专家，这是他第一次来中国访学。当时他说：作为历史研究者，有机会到重大事件发生地，考察现场是十分必要的。“九一八”对国人来说，不仅是国难，更是国耻。在对待历史的态度上，我们应该向卡尔顿教授学习。

去年，我在地摊小市上发现了一枚红铜质的“支那事变纪念章”，制作精细，这是七十多年前日本侵华的物证。在收藏市场上，此类日本纪念章真假混杂，时常可见。我不是军迷，但我开始关注人民共和国的军队证章，一年多来，初步形成解放战争、对越自卫反击战两个系列雏形，我为人民军队自豪，向共和国卫士致敬。

1945年8月至1949年9月，人民解放军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为推翻国民党统治进行了解放战争。1949年10月1日，中华人民共和国在北京宣告成立。到1950年6月，残存在华东、中南、西南、西北战场上的国民党军被全部歼灭，仅有少量逃往台湾。1951年西藏和平解放。至此，解放军完成了解放全国大陆和近海岛屿的任务，统一了中国大陆。解放战争时期也是解放军纪念章颁发的高峰，每逢大行政区解放或大战役结束后，都会及时颁发纪念章表彰功臣，纪念历史。

解放战争纪念章一套十枚，分别为：解放东北纪念章、解放华北纪念章、解放西北纪念章、解放西南纪念章、解放华中南纪念章、渡江胜利纪念章、淮海战役纪念章（2枚）、解放西藏纪念章、解放海南岛纪念章。

2017年秋天，在华宫小市，巧遇店家老宋摊上摆着数枚老纪念章，我从中选出了解放东北纪念章、解放华北纪念章、解放华中南纪念章等三枚老章。宋兄十分客气，半送半卖让给了我。从品相上说，这三枚老纪念章烤漆驳落，绶带不存，饱经风霜，留有岁月痕迹，但铭文坚实，历久弥新。我觉得这正是人间正道、岁月沧桑最好的见证。

解放东北纪念章是解放系列纪念章中的第一枚。全品的纪念章上有红色绶带，铜质，宽4.5厘米，高3.5厘米。下方是一枚红色五角星,代表人民政权托起了东北大好河山；金色的齿轮和麦穗围成圆形，表示东北已在恢复与发展人民的工农业经济建设，并象征巩固以工农联盟为基础的人民民主政权；圆形图案内白地衬托着红色的东北地形图，中间镌刻着“解放东北纪念”六个凸起的金字,下面标注“1948”数字；一面鲜红的“八一”军旗插在东北地形图上，表示东北已为东北人民解放军全部解放；周围白色象征和平，胜利繁荣；翱翔的飞翅由四条红杠组成,表示中国人民解放军第四野战军（原东北人民解放军）前进之意。

1948年11月2日，东北野战军解放沈阳，标志着辽宁和东北全境获得解放。辽沈战役胜利，解放军在数量上超过国民党军队，中国革命形势发展到一个新的转折。为表达东北人民的感激之情，东北人民政府主席高岗，副主席李富春、林枫、高崇民等于1950年2月15日联名向政务院总理周恩来呈文：“中国人民解放军第四野战军，艰苦奋斗，解放全东北，东北人民为纪念第四野战军解放全东北，拟赠四野全体指战员解放东北纪念章百万枚，兹检同纪念章初棣，请审核指示。”东北人民政府的请示受到周恩来极大关注，短短九天即得到批复“照准”。东北人民政府旋即责成秘书长栗又文、王树章办理此事。6月25日，制作完成112.5万枚纪念章。7月15日下午，东北军区接受解放东北纪念章大会在沈阳红星剧场隆重举行。这枚纪念章是解放军颁发的第一枚解放纪念章，此章发放至参加三年东北解放战争的第四野战军（原东北人民解放军）各军全体指战员及相关人员，发放量共约150万枚。我手上这枚解放东北纪念章没有绶带，烤漆大多驳落，露出浅色的铜胎，握在手上如一片轻轻的铜片，然而在我的心目中，它的分量很重。整个辽沈战役，东北野战军伤亡6.9万人，歼灭国民党军队47.2万余人。

1990年春天，我们辽宁大学研究生院三十多位即将毕业的同学前往锦州辽沈战役纪念馆参观。中国第一幅全景画《攻克锦州》将绘画、塑行、声光电等多种表现形式融为一体，产生一种如临其境的视听效果，令人心灵震撼。辽沈战役胜利八年之后，1956年在党的八届二中全会上毛泽东主席再次提起辽沈战役说：“锦州那个地方出苹果，辽西战役的时候，正是秋天，老百姓家里有很多苹果，我们的战士一个都不去拿，我看了这个消息很感动。”那次锦州之行，青年学子们没有吃到锦州的苹果，但路上在义县吃到的姜丝炒肉，可算天下第一美味。

“华北解放纪念章”为铜制奖章，章面是嘉禾图案簇围着一名英姿飒爽的解放军战士，持枪守卫着“万里长城”和“八一军旗”，奖章下方铭刻“华北解放纪念”六字；后面刻有“1950”字样。奖章整体看上去金光闪闪，威武豪迈，可惜我手上的这枚纪念章已经斑驳，红漆尽失，金彩略存，远看如一枚铜章。每次看到这枚纪念章，我总要想到一位永远年轻的战士。1948年5月25日，单手擎天的19岁士兵董存瑞在解放华北战役中舍身炸雕堡，英勇牺牲。如果他还活着，今年该有89岁了。

1950年，为纪念华中南即中南地区的全面解放，中南军政委员会特制解放华中南纪念章约200万枚，颁发给解放军第四野战军各部、第二野战军第四兵团指战员以及有关人员，这是其中一枚。同年8月1日，中南军区兼第四野战军为立功人员颁发《立功证明书》。这本红色金字证书是颁发给时年28岁的第三九六团文书孙宪斌。根据证书记载：孙宪斌系复县（今瓦房店市）人，学生出身，1948年入伍，同年加入中国共产党，1948年9月在锦州罕王殿战斗中荣立一等功，1949年7月又在江西埠田立大功一次。

1955年至1964年，中国人民解放军共授衔将军以上1614人，其中元帅10名、大将10名、上将57名、中将177名，少将1360名，我们称之为开国将帅。目前开国上将、中将以上全部逝世，开国少将仅存17位，当年的著名战将已廖若晨星，共和国永远铭记缔造者的丰功伟绩。

1979年2月17日，遵照中央军委命令，中国边防部队对侵犯中国领土的越南军队进行自卫还击作战，占领了越南北部20余个重要城市和县镇，3月16日全部撤回国内，完成作战任务。20世纪80年代，两国继续军事对抗，在罗家坪大山、法卡山、扣林山、老山、者阴山等地区又相继爆发了边界冲突，时间持续达十年。上世纪90年代初，两国关系逐步恢复正常，通过十年中越边境战争，维护了中国西南边疆的稳定。1979年9月17日，中央军委发布命令，授予对越自卫还击、保卫边疆的英雄模范单位、解放军指战员和民兵以荣誉称号。中国人民解放军总政治部向参战人员颁发“自卫还击保卫边疆纪念章”。

我手上共有三枚对越自卫反击战纪念章，解放军总政治部颁发的“自卫还击保卫边疆纪念章”最为经典。其他两种为：北京军区颁发的“对越自卫还击作战（1986.11—1988.6）纪念章”、昆明军区颁发的“老山、者阴山自卫还击作战胜利纪念（1984）纪念章”。从1984年到1989年，先后有昆明军区、兰州军区、沈阳军区、北京军区、南京军区、广州军区、济南军区以及成都军区多支部队先后来到中越边境参战，中国陆军原军级作战部队和其他兵种综合改制组成陆军集团军，加强了部队合成作战能力。各军区参战部队都先后颁发了作战纪念章，这是其中两个军区的纪念章。

说起对越自卫反击战，我会想起徐良、史光柱等战斗英雄，想起《再见吧，妈妈》《小草》《血染的风彩》的歌声，想起李存葆的小说《高山下的花环》，想起影视剧《雷场相思树》《凯旋在子夜》，那是共和国和平年代一个英雄辈出的时期。记得1987年初夏的一天傍晚，我和女友在北陵大街散步，对面悠然走过一位高大深沉的壮年汉子，我们同时认出，他就是电影《高山下的花环》中梁三喜的扮演者，金鸡、百花最佳男主角奖得主吕小禾。

世界杯如火如荼地进行着。八强争夺战第一天，夺冠热门阿根廷、葡萄牙均遭淘汰，好戏连连。那天早上，和妻子再说起那次偶遇，30年弹指一瞬。我想起少时便会背诵的一首唐诗：“打起黄莺儿，莫教枝上啼。啼时惊妾梦，不得到辽西。”和平如此美好，且行且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