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福水善云龙韵

2018-08-30 09:10张继强
北极光 2018年4期
关键词:云龙县太极图炮台

张继强

云南是个被山水切割分块,却又被山水揉和在一起的高原。因此在云南有“一山分四季,隔里不同天”的特殊时空现象。这种地理、气候构架特点,让有心人寻找到一种现实穿越感觉。

我生长并生活在云南的永平县,与云南的云龙县山水相连。云龙与永平都在云南大理州辖境,都处在三江并流区域,都有一样的高山深谷。但每次到了云龙,我都会有一种莫名的陌生,感觉云龙的山水相较永平而言似乎是另外一个体系了,这是为什么呢?一次又一次的到云龙体验和琢磨后,得到了一个还算满意的答案:云龙被山水切割得比永平,或者说比任何一个地方都要更加彻底。这种大刀阔斧般地切割,只要用云龙的另外一个称谓“世界桥梁博物馆”,就可以做注解了,因为桥梁的存在足以说明这个地方需要连接的地方太多:如今的云龙交通条件日新月异,但却依旧是一个藤桥、廊桥、铁索桥、钢构架桥、水泥钢筋大桥共同存在的地方。

山、水、动植物、人们存在的群落板块,以及状态是何等的多元丰富就不言而喻了。

云龙位于横断山南段滇西澜沧江纵谷区,怒山山脉、云岭支脉,澜沧江、澜沧江主要支流沘江由北向南纵贯全境,怒江绕西部边境而过。全县最高点海拔3663米,最低海拔730米,一算相对高差竟然达2933米。穿行如此的山水间,要么在湿热的江边,穿着短裤、喝着冰镇啤酒,仰看被云层压得凉飕飕的高山风景;要么在冷凉的山巅,套着羽绒服打着冷颤俯瞰被阳光热浪延伸成一条线缝的江河。这磅礴的山势,湍急的水流,远古意像中充斥着无尽的险恶,给予人们无尽的艰辛和贫瘠;但现在事实相反,这方水土,大山大水的大格局,从古至今都在昭示着某种道义与慈悲。

公元前109年,雄图伟略的汉武大帝刘彻在云南古滇国地盘上施行“以夷制夷”战略,颁发了“滇王之印”,建立了云南史上标志性政体益州郡时,居然就在古哀牢国属地置建了云龙县最早称谓的“比苏县”,并辖属益州郡。当时的益州郡郡治在晋宁一带,离比苏县千里之遥。为什么云龙会成为云南第一批纳入中原王朝在云南置建的县治体呢?人类的历史,可以从已知的向前衍伸到未知的;云南的人类历史要比我们普遍认知的要早,比如已知的古滇国之前,云南就存在传说中的哀牢古国。“比苏县”远离郡治所在地晋宁,地属当时的哀牢古国。史料中,那时的哀牢古国没有与大汉王朝有着往来,那么在哀牢古国属地置建“比苏县”一定有一个明晰而充足的理由。早在公元前122年,汉武帝的寻路使者到达洱海一代,直接与这里的昆明族接触,并了解了这里的情况,告知给汉武帝的是:这里的人善于水战,这方土地不仅广袤而且物产丰富。“物产丰富”指的就是这里“宜五谷蚕桑”、“产铜铁铅锡盐”等。“比苏”就是“出盐地”的意思,“批江”就是“出盐的河流”。盐是生命之源,也是人类文明的源头。大汉王朝第一次把云南纳入中原版图时,当然要从有发展优势条件的地方着手经营管理,于是就先手占据盐江、盐地。

云龙前称“比苏县”就是在这个背景下置建了。汉武帝采取的这个扼腕要地的措施,为后来进一步开拓南方疆土打下了坚实基础。

如今在“沘江”流域,云龙县历史文化积淀深厚的古村落宝丰、诺邓其实就是两个因盐而生、因盐而兴的原始工业村落。如今村中因古盐井的重要性带来的繁华,已经被现代的工业及交通涤荡而去;但随着旅游消费时代的到来,一些历史的追随者、猎奇者和附庸者,以及真正历史真相的探寻者和体验着都尾随而至。于是宝丰、诺邓村落里随盐业兴衰而发酵出来的诺邓火腿一夜成名,在上海的环球港以“云品入沪”的形式,凭着朴实的盐泥香味、低廉的价格PK了外来高贵的西班牙火腿,令其无地自容;同时,也使这里的古街旧房、老井炊烟似乎又有了欣欣向荣的生机。盐巴的一切留痕,让沘江再次成为云龙慈父善母一般的臂弯,温暖而永恒。

“沘江”在云龙亘古随意的游走,给云龙积淀了“沘”崇拜文化:人们的口语,只要三字成语,都喜欢加一个强调音“沘”——这是“盐”源文化的原始留存;“沘江”还在不经意间流走到了“道义”的层面,让这方山水随着历史的进程而升腾。在云龙县城北面一公里处,“沘江”流出了一个完整的“太极图”,这是一个时空的脚步,山水的契合。处于太极图周围的云岭高山,常常云散云集。云雾散开时,一切通透明了,像个道士抖开太极图,支起罗盘,看看卦象、掐掐时辰,算出个子鼠卯兔来;云雾聚滞时,一切玄乎其玄,像个道士收起太极图,顺着时间之轨,赶往了另一个法场,整得天地混沌一片。当然了,眼前最能让人们着迷的是太极图里的四季,四季里的庄稼、田野、村庄和人们。这些仿佛就是太极图里的两极、四象与八卦。庄稼的生长、村庄的变迁、人们生死演变的不就是世道的轮回互转吗?

在云龙,我们可以遐想和推测,谁看得懂太极图,谁就知道了世界,谁就明白了自己。明白了属于自己的宇宙,世界也就愈加清楚了。

要说盐是“沘江”给云龙一个远古的生命促动,那么太极图这样自然得很人文的景致,无疑又是“沘江”给云龙的现代实用助推器,能让这里的一切与世界脉搏一起跳动。要说盐是云龙的前世今身,“太极”则可能是云龙破茧成蝶的度化。

沘江是澜沧江的支流,它所形成的地域文化特质多元、生动、实用。而澜沧江作为国际河流纵贯云龙,它从云龙流过,也留下了许多“风流韵事”。在抗日战争期间,澜沧江成为了滇西抗战的第二防线,血线滇缅公路通过澜沧江时架起了著名的“功果桥”。在“功果桥”桥上方陡然高起的山上修建了“鹰堆子炮台”。桥和炮台都在云龙境内。围绕滇缅公路、功果桥、鹰堆子炮台展开的故事传奇而丰富。比如,最初的昌淦桥演变成功果桥、昌淦桥衍生出胜备桥、日本飞机轰炸功果桥情景、桥两边的便道开挖、炮台公路的开凿事迹、驻守炮台的美国大兵的故事、澜沧江上浮船浮桥巧运车辆的事实、日本电台对于功果桥的荒唐报道等等,都是一些沉甸甸的血泪历史。如今这些历史故事,依然藏在深山沟壑、密林草丛中,几乎不被外界知晓。我曾经几次到鹰堆子炮台遗址,那些炮台位置、战壕、营房格局还在树林杂草中隐约呈现,而曾经的枪声、炮声、以及战争的杂乱和残酷情景却化作松涛骇浪,一次比一次清晰地侵袭了我的思绪。

澜沧江给予整个流域的影响,总显得有些抽象、迷幻。尤其在云龙体现特别明显,比如“云龙”的来历,云龙的山高路险与澜沧江有关系。云龙辖境,澜沧江流域博南山巅,呈现一块平均海拔2400米的万亩茶园,这块茶地突破世界茶叶生长海拔极限高度,也成为了澜沧江流域最北端的茶园。这块常年云雾缭绕的茶园成就了一款云南高海拔有机绿茶典范——大栗树茶。专家解释,这片茶园的生长、这款茶叶的滋味完全得益于澜沧江从南海输送来的湿度与温度。是澜沧江与怒江两条国际河流,把遥远的海洋与云龙潜在地联系到了一起,让云龙的高山深箐气候环境冷凉,却不失温润。于是云龙县有了像大栗树茶一样具备国家地理标识的六款产品。

远古时期,沘江因为出盐成就了“比苏县”成立,成就了远在偏隅荒地的原始工业文明;而如今澜沧江上,云龙境内修起了功果、苗尾两座大中型电站。一个县拥有两个大中型电站,虽然在世界范围内不是绝无仅有,却也是横断山脉与一条大江之间的大观景致。

澜沧江于云龙,是一种造化;云龙于澜沧江是一種切入;二者之间是一种亘古的缘分与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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