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废柴儿子做“小爸爸”:你惹的祸咱们仨一起扛

2018-08-29 05:49莲溪
知音·下半月 2018年8期
关键词:刘梅医生孩子

莲溪

作为村里的唯一大学生,淮安男孩乔晓波工作受挫,成了逃回农村的大龄留守青年。众人指责,他不以为然:哥就是这么任性!

然而,一场风波突如其来。面对一个与他并无血缘、却有牵扯的弃儿“从天而降”,乔晓波的第一反应仍是:逃!他真能逃脱良心的煎熬?

逃回农村“考研”:理想丰满现实骨感

2013年春节后,江苏省淮安市下辖的十里村。年轻人纷纷倾巢而出,南下或北上打工。24岁的乔晓波却逆向而行,回到自家老宅,一住数月。

村里人渐渐炸了:“有手有脚,不去工作,回家啃老,这大学简直白读了!”乔晓波泰然自若,还拽了个文: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乔晓波出生于1989年。父亲乔占南和母亲刘小娥都是农民,从他念初中起,就随老乡去上海打工,赚钱养家,供他读书。乔晓波跟着奶奶长大。2008年,他考上南通大学,成为村里唯一的大学生。

2012年6月,乔晓波毕业。现实却给了他当头一棒:找了几个月工作,他看上的别人看不上他,看不上的又不愿去将就。好不容易进入一家外贸公司,又与博士上司三观不合,还被讽刺“本科生没有发言权”,他连工资都没要,愤而走人。

接二连三的铩羽而归,让乔晓波挫败感十足。他不想面对现状,决定曲线救国——考研,梦想着将来以高学历,再搏一份高大上的工作。

乔晓波找父母要钱,要回老家复习。父亲乔占南当即反对,说他年纪轻轻不能啃老,要求他必须工作,哪怕边上班边考研也行。乔晓波不干,称他的人生他做主。2013年2月底,他回了老家。

奶奶过世后,乔家老宅闲置下来。村里没有其他亲戚,乔晓波就靠吃泡面火腿肠度日。母亲刘小娥心疼儿子,每月偷偷给他寄生活费,并经常打电话来,督促他好好学。乔晓波嫌烦,总不接。

起初,乔晓波还认真翻了下课本。可复习何其枯燥,学海苦无止境,手机里的游戏却频频向他招手。后来,他又迷上了去村旁的小河垂钓。他家在村西,小河在村东,去一次要穿过大半个村子。

一天,一个长辈实在看不过眼,苦口婆心地劝他自力更生。乔晓波辩称“休息是为了更好地赶路”,而且他是回来考研的。对方摇摇头:“还真没听说,天天钓鱼能考上研究生的!”

时间一久,大家都很看轻他,不愿与他来往。乔晓波略有失落,又自我安慰,走自己的路吧。

也有人例外,那就是大他6岁的邻居刘梅。刘梅来自安徽省淮北市的农村,早年嫁到这里,因年幼家贫辍学,很崇拜文化人。乔晓波带回来许多书,她常来借,两人聊得投机。刘梅鼓励他,坚持自己的理想。在荒漠的农村,乔晓波感觉找到了知己。

刘梅也是如此。丈夫黄元龙常年在苏州打工,她独自在家带儿子兵兵。读过书的她,微微有些清高,在村里没啥朋友。乔晓波的见多识广,让她亲近。看他平时吃得糟糕,她叫乔晓波过来搭伙。

3岁的兵兵也很喜欢乔晓波,亲切地叫他“波波叔”。毕竟男女有别,尽管乔晓波称呼刘梅“嫂子”,风言风语仍四起。好几次,乔晓波撞见刘梅打电话,抗议丈夫对她不信任。他对此惴惴不安,刘梅却说,农村人是非多,惯以世俗眼光看人。乔晓波想到之前大家给他戴的有色眼镜,怒火中烧,挺起胸膛誓做农村人中的“一股清流”。

6月13日这天下午,刘梅急于去镇上办事。当时,兵兵有些发烧,刚在里屋睡下不久,她打电话叫来乔晓波,让他帮忙照看下兵兵,并特意交代要寸步不离。乔晓波表示,包在他身上。之后,乔晓波守了兵兵一阵,就瞌睡连天,还在屋里抽了支烟。见孩子睡得很熟,里屋又闷,他忍不住走出来,怕兵兵醒来乱跑,还特意带上了房门。接着,他搬了把椅子,坐到刘梅家不远处的空地上吹风,并戴上耳机,投入地玩起了手机游戏。不知过了多久,乔晓波隐隐听到孩子哭声,似乎还有烟味飘来。意识到不对劲,他立刻冲到刘梅家,往里屋跑,沿途烟味越来越浓。打开房门那一刻,他被吓傻了:里面,俨然是一片火海!

风波过后留大坑:怎一个逃字能解憂

回过神来,乔晓波一边呼救,一边冲进去救人。他摸到角落里的兵兵,咬牙抱起冲出火海。这时,邻居们闻声来救火,消防车不久也赶到,将火完全扑灭。120救护车载走了昏迷中的兵兵。

在淮安市人民医院,兵兵被诊断为重度烧伤,全身烧伤面积近60%。经消防员勘查,推断火灾应是兵兵醒来后,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打火机玩火,不慎引燃蚊帐所致。听说是自己随手放的打火机惹祸,乔晓波脸色苍白。抢救室外,匆匆赶来的黄元龙一见到他,就冲上去打他,被刘梅等人死死拉住。

黄元龙转身给了刘梅一巴掌,骂她和乔晓波的“奸情”害了儿子。刘梅哭述事情经过,坚称两人是清白的。她让乔晓波解释,乔晓波吓得结结巴巴。黄元龙逼乔晓波立下字据,表示对此事负责,并承担医药费。乔晓波只好通知了远在上海的父母。

当晚,乔占南夫妇赶到医院,送来5万元钱。黄元龙让他们负责到底,52岁的乔占南斩钉截铁道:“孩子事大,有多大力,我们就出多大力!”

三天后,因伤口局部出现感染,兵兵转入ICU病房,医生开始了又一轮抢救。前后不到一周,5万元就花光了。乔占南和妻子又借来3万元。在刘梅的哀求下,黄元龙也拿出了家里不多的积蓄。

半个月后,兵兵度过危险期,转出ICU病房。护士换药时,黄元龙一眼看到儿子脸上和身上的伤疤,吓坏了。他问兵兵疼不疼,兵兵睁眼不说话。医生表示,孩子应该是因火灾惊吓过度,产生了应激性精神障碍。刘梅哭成了泪人,黄元龙连声叹气。

7月9日这天早晨,乔晓波和母亲像往常一样来医院,黄元龙和刘梅都不在。等了大半天,母子俩感到不对劲。这时,乔晓波收到黄元龙的短信:“这孩子废了,我们不要了。你必须对此负责,否则你就是千古罪人!你不用找我们,找也找不到。”

乔晓波蒙了。刘小娥也目瞪口呆。乔晓波一再拨打黄元龙和刘梅的手机,发现都已关机。打电话给乔占南,乔占南回话说,黄家已经人去楼空。

那晚,母子俩守在医院。兵兵一醒来就要妈妈,任刘小娥怎么哄,他仍哭得撕心裂肺。乔晓波心烦不已,丧气道:“这啥时候是个尽头啊?”刘小娥安慰他,说指不定刘梅他们过两天后悔就回来了。

第二天,乔晓波回到村里,惹来围观。大家冲他指指点点,说他是“奸夫”时,骂他“害人精”的,什么都有。那一刻,乔晓波连死的心都有了。

一连半个月,乔晓波一家人在医院里轮流守护兵兵。可兵兵吃不下东西,抵抗力低下,感染上肺炎并发起高烧,出现抽搐症状。7月28日,兵兵体温逼近40摄氏度,医生一连下了3张病危通知书。情急之下,乔占南又凑了5万元,交到住院处。

“爸,这就是个无底洞,会拖垮我们家的。人家亲生父母都不管了,咱们也干脆别管了,让娃自生自灭吧!”乔晓波痛心疾首道。谁知,乔占南“啪”地打了他一巴掌,怒斥他平时任性惯了,一点担当都没有!捂着火辣辣的脸,乔晓波万分委屈:又不是他放的火,他为自家着想,孩子也确实看不到希望,凭啥骂他打他?

乔晓波越想越生气,决定离开这个“迂腐”的家,远离眼前的烂摊子。当天晚上,他简单收拾了行李,悄悄坐上了去往南京的火车。

过了大半个月,父母一直没联系乔晓波,他放心不下,决定偷偷回去看看。8月20日这天,他先回到家,发现空无一人。躲在病房外,他看到父母一左一右地围在病床边打瞌睡。兵兵哼了一声,两人立刻清醒,握住他的手。这时,有护士进去催费,乔占南二话不说,起身走向交费处。

门外,几个病友进来,塞了些钱给刘小娥,感慨夫妻俩夜以继日地照顾孩子,很不容易,并大骂兵兵的亲生父母没良心,以及乔晓波没担当。

人群散去后,乔晓波满脸通红,犹豫再三,走进病房。刘小娥只说了句“你回来了”,满脸的疲惫和头上的白发清晰可见。兵兵看到他,弱弱地喊了句“波波叔”。这个三尺男儿的泪水,瞬间掉落。

在无数次地找爸妈无果,也感受到自己脸上的疤痕后,幼小的兵兵沉默了许多。乔晓波非常心疼。10月初,在医生建议下,一家人带着兵兵坐上了去往上海的火车。他们准备给孩子进行整形。

一路上,或许是因为疼痛,兵兵躁动不安。乔晓波对兵兵说:“来,叔叔跟你比赛!”他用小指拉了拉钩:“开始了啊!一不许哭,二不许笑,三不许哼哼,四不许……不许放屁崩爆米花……”他做出夸张的表情,兵兵竟然“咯咯”笑了起来。随着火车“咣当咣当”的晃动声,兵兵躺在乔晓波的怀中,慢慢进入了梦乡。

一辈子的“小爸爸”:别了我的狼狈任性

当天下午,兵兵住进了上海的中山医院皮肤科。医生查看病情后,表示需要植皮,而且至少需要进行四五次。“那就用我的皮!”乔曉波毫不犹豫。为了筹集医药费,乔占南继续回到工地上班赚钱,刘小娥则在医院陪儿子照顾兵兵。

10月8日,兵兵进行了第一次植皮手术。手术中,医生从乔晓波的大腿处取皮,移植到兵兵的双上肢和两侧躯。取下的皮肤经过特殊技术处理,能覆盖原皮肤面积的3至4倍。数小时后,手术顺利结束。之后,两人被推进了同一病房。

待麻药消退,乔晓波忍着疼痛,问兵兵:“疼吗?”兵兵眼泪汪汪,却摇摇头。乔晓波眼眶微湿:“好样的!但是,咱们比谁先哭出声吧……”

11月5日,兵兵接受了第二次植皮手术。这次,医生将乔晓波的头皮移植到了他的脸上。手术后的次夜,乔晓波在睡梦中隐约听到呻吟声,坐起身来,发现兵兵额头滚烫,立刻喊来医生。医生称伤口出现了感染,让他们准备好充足的医药费。乔晓波咬牙说没问题。幸好,父亲乔占南及时借来了一笔钱救急。那几天,乔晓波和母亲寸步不离地守在病床边,默默祈祷。第五天,经过一系列抗感染治疗,医生终于宣告,兵兵转危为安。

2014年年初,乔晓波经专家推荐,带兵兵转院至上海市第六人民医院。据医生估计,后续治疗费用还需要30到40万元,其中包括植皮成功后的康复等费用,因为后期孩子身上还会结疤,随着孩子生长发育,疤痕不具备随着身体生长而变化的张力,所以不排除后期还要接受手术的可能。当医生问他治不治时,他斩钉截铁道:“必须治!”

2月,乔晓波的支付宝账户收到五千元转账。附言写着:“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孩子。我是个懦弱无能的罪人!”看到刘梅的留言,他苦笑了一声。

之后,刘梅隔段时间给乔晓波转过几次钱,后来又杳无音讯。而辗转在医院看病治疗的这段日子,乔晓波和兵兵的特殊缘分被一些自媒体报道后,迅速传播开去。病友和好心人送来了善款。

面对大家的赞许,乔占南夫妇表示,他们其实也没那么伟大,只是他们曾经缺失了儿子的成长,导致儿子任性易挫败,所以,他们承担起兵兵,就是希望通过自己的言传身教,教会儿子去担当。

这一整年里,兵兵又断断续续地接受了两次手术。医生欣喜地表示,手术和恢复情况都非常理想。

2015年4月25日,兵兵在上海市第六人民医院完成了最后一次微创矫正手术。此时,他的面部已大体恢复。面对生理上基本康复的兵兵,乔晓波想到他心理上的创伤,觉得他更需要的,或许还是父母疼爱。经商量,乔家人决定再找一次黄元龙。

此后,一家人几经辗转,终于打听到黄元龙在南京打工的叔叔黄胜的手机号。联系上对方,黄胜却带来一个惊人的消息:早在半年前,刘梅已因患乳腺癌去世,而黄元龙也已经再婚!禁不住乔晓波再三恳求,黄胜答应帮他传话试试。

结果,仍令乔晓波失望。黄胜带回来的黄元龙回复是:他的新婚妻子已怀有身孕,还是双胞胎,他养不起这么多孩子,所以决不会再要兵兵!

这天夜里,兵兵猛然惊醒大哭。乔晓波连忙问他怎么了,兵兵黯然道,他梦到了爸爸妈妈。他问乔晓波:“波叔叔,你说,爸爸妈妈是不是不要我了?”之前,他们一直对孩子谎称,他爸妈去外地打工,挣钱救他。乔晓波俯身亲了亲他,说不管他爸妈怎么样,自己都要他,宝贝他。兵兵似懂非懂道:“那,波叔叔,我能叫你爸爸吗?”“能,当然能!我是你这辈子的小爸爸……”乔晓波拥孩子入怀中,狠狠地红了眼圈。

重回正轨的兵兵,明显有些自卑。乔晓波就戴着自己买的搞怪面具,陪他出门。每次,有人看他们,他就对兵兵说:“大家都在看我的稀奇呢!”说着还挤眉弄眼。兵兵一看他的怪相,也笑了。

2015年9月,乔占南出现了手抖的现象,连吃饭都成问题。乔晓波深知,是长年累月的劳作,特别是给兵兵凑医药费的重担,压垮了父亲。他暗下决心:自己要俯下身子,从头开始生活。

很快,乔晓波当起了外卖员。每天,他雷打不动地五点半起床,一日三餐都送,一直忙到夜里。有时,母亲带父亲去针灸,他会把兵兵带着。他让兵兵站在电动车上,依偎在他的胸前。两人一起走家串户,他上门送餐时,兵兵就在楼下给他看车。

休息时,他又开始教兵兵背诗、算术。为了带动兵兵,他自己也捡起了久违的书本。

2015年年底,清江浦区的新亚商城有家水饺店转让。送外卖过程中,乔晓波留心积累了一些水饺制作技术。他觉得是个机会,咬牙借钱将店盘了下来。经过研究,他雇用了3个员工,推出创意七色水饺,并做起网络推广。很快,生意红火起来。

2016年9月,乔晓波把兵兵送进淮安市的长征小学读一年级。一天放学时天降大雨,乔晓波来晚了,没看见兵兵。他心急火燎地一路寻找,才在一家小超市门口找到淋成落汤鸡的孩子。兵兵扑进他怀里:“我以为你也不来了,不要我了……”

乔晓波抱紧他说:“对不起,以后我再也不迟到了!”兵兵摇摇头,小脸紧紧地贴在他脸上。

2017年,在乔晓波的用心经营下,七色水饺火爆网络。他先后在淮安开了5家连锁店,并成立了餐饮公司。年底,他还考上了同济大学的在职硕士。

生活的磨练,让乔晓波与兵兵一同成长。2018年3月,当扬州女孩杨丹对他表示好感时,他毫不隐瞒地坦白了过去的不堪。所幸,杨丹接受了他这个“小爸爸”,也接受了兵兵。

那个阳光灿烂的午后,杨丹提议照张合影。兵兵下意识地躲到两人身后,乔晓波自然地搂住他:“以后,咱就是一家人啦……”

编辑/鲁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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