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仙神来 2018年
高山流水 2018年
在当代艺术界,艺术家、观者、艺术市场构成了宽泛的艺术公共领域,在这一领域中,艺术家以不同的风格创作和生产着,艺术市场则通过商业化的艺术流通,使得艺术品成为商业链条中的一个环节,艺术家们也获得了前所未有的自由,每个人都以不同的风格创作着,创新的方案五花八门。商人们的轮番炒作,画价的飙升,喧嚣纷乱让观者迷茫,令画家们不安。许多画家急于使自己的作品看起来更具吸引力,便走上了过分追求矫揉造作、怪诞独创的极端;但有一部分较为敏锐而知性的画家们却仍然尝试和坚守着冷静、理性的古典的绘画风格,南开大学东方艺术系主任赵均先生便是其中之一。
赵均先生的人物画创作就笔墨技法而言,秉承了中国古代白描人物画的传统,功力精湛深厚。早年天津美院的求学经历使他具有扎实的造型基础,大量精彩的人物白描写生作品向我们展现了卓越的造型能力和书法技巧,也彰显了传统中国画训练的意义所在。他作画时,于极细微处,必要悬腕中锋,起笔收笔处,固定用力,中间行笔速度加快,笔力遒劲,从而形成流动的线条。人物衣纹的勾勒,笔法老劲,充满柔韧的张力;脸部细节笔触细腻精美,笔法清劲,呈现出冷静的、古典美的气质。这种表现手法,令人想起意大利文艺复兴以后,一些欧洲的肖像画家,相信脸部是人的灵魂之窗,通过对人物面部和表情极为仔细的描绘,能够反映个体情感的本质和深度。赵均先生所画的白描人物画风格与逸笔草草的粗放写意人物画大有不同,他继承了北宋李公麟的传统,线条简洁、清晰、颇富节奏感,但又不失凝重,起伏转折间有一种浪漫的文人气息,也令人联想到古典音乐的调式和旋律。这种白描风格的形成与他本人文雅的性格、多年的工作状态,以及西方古典音乐的陶冶有关。他曾说:“西方古典音乐所展现的崇高、神圣和美的情感是人类生命律动中最深刻的情愫,也是迄今以来,人类文明所达到最高级的心灵和生命的境界,它是全人类的财富。聆听古典音乐使我的心境达到高度审美化的情怀,不断地化作一种生命的气韵。”而画面中线条的转折、起伏正是他生命延伸的体验。
教书之余,赵均先生长年以读书、作画自娱,以此陶冶性灵。其谈吐之间显露的儒雅之气,令人如沐春风。就风格特征而言,其画同样给人一种冷静、理智的书卷之气。他的写意人物画创作常以古之高人逸事为素材,主题上借用典故,利用它与古人的关联来挑起人们思古的幽情。这样的主题不仅符合了文人画家的信仰,也与他偏爱中国传统文化的个性理想和性情相协调,故观其画如见其人。
他在创作之前,对每幅作品都做了精心的构思,看他的画就像读诗一样,越是品味,就越有更多东西可看可想。作品《流觞曲水》,表现的是魏晋时期的文人雅士陶醉于自然与人世间的满足感,人物表情或微醉,或笑饮,或冥想,或悠望,画面不仅捕捉到了人物的千姿百态、繁茂的景致和秀丽的颜色,也带给我们一种闲暇舒逸的感觉,使观者在现代忙碌的都市生活中,找到可以喘息和栖居的空间。作品《梦游天姥吟留别》《醉卧春山》在传达自然体验的同时,则从另外一个角度表现了时光悠忽无常的本质。以描绘屈原的高洁品性为主题的作品《行吟泽畔》,成为作者某种性情的告白,用一种轻松的手法表现了屈原平静的自信。赵均先生崇尚东西方的古典艺术,更渴望将两者的优点结合起来,表达在他的画面中。他的作品《雅典学院》《平息风浪》描绘了柏拉图、苏格拉底、亚里士多德等古希腊先哲,以中国画古典的方式对人物形式和动势做理想化的处理,增强画面的整体表现力和情感效果,以惊叹和敬畏的心情,表达了对古典文明的崇尚之情。这正是他所向往的境界:“融汇东西方早期文明所共同崇尚的善与美的生命体验”,使他的作品超越单纯传达物象的层次,达到人文性的意义。《红衣罗汉》中罗汉色彩鲜艳的红袍、慈祥的面容、眼角的纹路,透露出一丝幽默感。作品《山衔好月来》则让我们看到了大唐诗人李白的胸襟和恢宏气象。透过这些作品,我们领略到了一种自生自发的力量,一种和谐的秩序感和古典的自制力。我们从他平实的话语中,亦能深深地感受到其坚守理想、平静坦然的人生向度,他说:“人类文明从来是崇善、尚美、求真的,符合人性良知的追求,也是古典时期东西方文明所共有的信念。它贯穿始终,我们在世界美术的百花园中可以充分感受到那‘真、善、美’的芬芳。”他的作品也正是用冷静、挑剔、敏感的艺术语言表达对‘真、善、美’的感动。
十几年的沉淀和苦苦思索,他将中国画创作与哲学和美学的形而上思考联系起来,达到技与道的融贯。他认为:“中国古典艺术用气韵作为艺术的载体,将身体的行为、毛笔的运行与天和道的律动合而为一,使心灵和身体得到一种释放和自由。西方古典主义艺术强调一种至善的价值,以此价值来建立一种人类文明的秩序,这在古希腊哲学和基督教思想当中有着丰富的思想资源,它成功地完成了人类古典主义文明的过程,同时也开启了人类文明现代主义和后现代主义更深刻的进程。”
他的理想是承接健康的传统和文化品质,找到一种平衡的风格,走出一条东方与西方、古典与现代对话的道路,使中国画的创作纳入新的境界。正如他所描述的:“中国画艺术要赢得世界性和现代意义,必将以中国特有的方式,即气韵与骨法、线条与水墨,诗意化地表现生命最真切的倾诉;以东方特有的温柔雅正、玄思妙想、潜移默化、芬芳馥郁,透显新东方古典主义的美学意象,丰富人类艺术的百花园。”把人类文明中最美好、最精妙的部分,体现在他的作品中,使中国画这一古老的传统,重新获得生机,这的确是令人欣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