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神磊磊
《天龙八部》中,萧峰智勇双全、胆略过人,崇拜他的人不计其数。但若论谁对他最够朋友,其实要数女真族首领、后来的金国皇帝完颜阿骨打。
萧峰和完颜阿骨打第一次见面是在雪地打虎。当时身为丐帮帮主的萧峰正处在人生低谷:遭遇了丐帮内叛、身世被揭、师父过世、被指认为杀养父母和师父的凶手等一系列风波,只好来到茫茫关外雪野寻找出路,甚至连吃的都没有了。完颜阿骨就是这时出现的。
好朋友的定义有多种,但能在一个人最困难的时候帮他一把、给予他重视无疑是最重要的。完颜阿骨打就做到了。他们虽然语言不通,但认识的第一天,完颜阿骨打就把萧峰当英雄了。当他看见萧峰徒手撕烂虎身像撕熟鸡的时候,禁不住想:“这等手劲实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并“呆呆的瞧着他(萧峰)一双手,看了半晌”,满是敬仰之情。
为了表示对萧峰的重视,完颜阿骨打不仅把萧峰迎回族里、召集族人以载歌载舞的形式欢迎萧峰,还请萧峰喝烈酒,又把自己的帐篷让给他住——这可不是所有来客都有的待遇。可见,完颜阿骨打对萧峰不仅尽了地主之谊,更尽了朋友之情。
即使萧峰后来不辞而别,完颜阿骨打也没有责怪他,还“每日记挂”。不久,有消息传来,说萧峰在辽国做了大官——掌管辽国六院部兵马的南院大王。
朋友不辞而别,还跑到辽国做了大官,也没有来个信。换作一般人,心里肯定会不爽吧。可是完颜阿骨打一句话就说开了:“做了大官,倒也罢了。”意思是只要萧峰兄弟过得开心就够了。要知道,辽国是当时第一大国,非常强盛,萧峰又位高权重。完颜阿骨打若此时去找萧峰叙叙旧、拉拉关系,想必也能得到点儿好处,但完颜阿骨打没有这样做。
你富贵了,我不去找你。这就是完颜阿骨打对萧峰的友情。他依然和过去一样在长白山里打猎,和猛兽搏斗,供养族人。而且,他还时常惦记着萧峰在辽国的安危,怕他过不好:“但想辽人奸猾,你(萧峰)这官只怕做不长久。”
他果然猜中了,萧峰的大官没有做长久。
辽国南京城外的一天,大军追杀南院大王萧峰,“日光初升,只照得辽兵的矛尖刀锋,闪闪生辉,数万只铁蹄践在地上,直是地搖山动”。完颜阿骨打得知后二话没说,带着族人就赶去救援了。乱军之中,完颜阿骨打骑在马上一眼看见了萧峰,对着他大声呼叫:“萧大哥,萧大哥,完颜阿骨打帮你打架来了!”
你做大官的时候,他不来找你,现在你遭难,他来帮你打架了——这才是朋友应该有的姿态。“萧峰纵骑而出,两人四手相握”,两兄弟终于重聚。他们打退辽兵,来到一个山丘上,喝酒歇息。就在这里,完颜阿骨打对萧峰说了一段在整部书里都荡气回肠的话:“哥哥,不如便和兄弟共去长白山边,打猎喝酒,逍遥快活。”一句轻描淡写的“逍遥快活”就将他乐于让萧峰和自己有福同享的情感说了出来。
萧峰或许被完颜阿骨打的话感动了,爽快地答应:等我把中原群雄送到雁门关,便来和兄弟相聚。完颜阿骨打“大喜”,带着喜悦和萧峰告别了。遗憾的是,完颜阿骨打终究没有等到萧峰归来。就在答应了完颜阿骨打的那一天,萧峰自尽于雁门关外。此后,书中再没有描写完颜阿骨打的心情,但他对萧峰的情义已经留在了读者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