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圆月
元虞的梦想只是做一个吃饱喝饱的路人,但是却莫名其妙地捡了个郡主的身份,他到底贪图我什么呢?我没有钱财,难道是贪图我的美色?
1.我是郡主?!
月朗风清,素罗山的夜空繁星闪闪,月光透过枝叶影影绰绰地照在元虞的愁容上。
师满之日,元虞跪了两个时辰,师父始终闭门不见。临行前,元虞在堂前磕了三个响头:“师父,人不见,盘缠得给点啊。”
说完等了半晌,才从窗户里飞出一个包袱,元虞抽筋的双腿瞬间不治而愈:“师父还是疼我的!”拆开一看,里面除了一个缺了口的铁碗和一张字条,连一个铜板都没看到。元虞揉了揉字条打开一看:我的好徒儿,为师专门为你打造了铁饭碗,清沂城的南街口是个好去处。
清沂城的确是个好去处,元虞在南街口桥下借宿了一晚,醒来不仅铁饭碗里全是铜板,还莫名其妙地捡了个郡主的身份。
元虞向后挪了挪,好让眼前这张十分好看的脸离自己远一些。这才看清此人一身玄衣,青丝高束,一双本该是风情万种的桃花眼里却看不出一丝笑意。这似刀般的眼神将元虞上上下下地扫了一遍后,淡定地吐出两个字:“是她。”
“郡主,请吧。”两名跟班模样的男子向前一步,元虞大惊:此时不跑,更待何时!正欲转身溜走,腰间却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接着耳边传来低沉且富有磁性的声音:“我可是寻了你好久,感动吗郡主?”白千栩故意扬了扬声音。
元虞低头看了看抵在腰间却不易被察觉的匕首,咽了咽口水:“不敢动不敢动。”白千栩哼笑一声迅速地将匕首收进腕中。
元虞就这样被带进荀王府中的一间厢房,两名男子不知在何时已经退去,只剩下白千栩将她守着,二人相对无言,白千栩端起桌上的茶杯,气定神闲地呷了一口:“过一会见到荀王,知道该怎么说吧。”
元虞还没来得及细想这句话的意思,門外便风风火火地闯进一人,虽是锦绣缎袍,但是岁月在他脸上布满的痕迹也丝毫掩盖不了他年轻时辣眼的相貌,他一把抓住元虞的肩,老泪纵横:“我的宝宝,你终于回来了!”
元虞向一侧冷眼旁观的白千栩投去求助的目光,顿时腰间又传来熟悉的感觉,于是她狠狠地掐着自己的大腿,涕泗横流地哀号:“我的爹爹,我想死你了!”
荀王丝毫舍不得松手,像看到失而复得的珍宝一般:“宝宝,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爹爹,女儿过得很好。”元虞揉着被掐得发青的大腿,痛苦地咬住嘴唇。荀王听了此番话,视线移向她这身腱子肉,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
“不愧是夜星门的白千栩,不出三日工夫便能寻得爱女。”三日前,夜星门的新掌门白千栩即位,荀王十年寻亲记才初有眉目。
望着白千栩这副“我知道我很厉害”的样子,元虞撇撇嘴,见他从怀中掏出一块锦鲤佩:“王爷,这便是十年前郡主身上的信物吧。”白千栩将玉佩迎着日光,仔细把玩端详。这好宝贝果然就是不一样,元虞使劲眨了眨快被亮瞎的双眼,心中叫苦不迭:我若是有这等宝贝,还会落得个吃不饱饭的下场?
荀王接过玉佩,泪水又止不住地往下流,看着白千栩的眼刀一遍遍地刺过来,元虞铆足了劲儿痛哭。
这比向师父要盘缠的苦情戏更胜一筹。
2.做我的贴身侍卫
元虞心里的金算盘打得噼啪作响,这出戏一演完,怎么着也得讹他个十万八万,没想到这白千栩不仅没有适可而止,反而得寸进尺。
“我的演技是不是天衣无缝,姑奶奶我给你打个友情折,十万两白银,从此井水不犯河水。”元虞向白千栩摊开肉呼呼的手掌。
“郡主逃了,我如何向荀王交代?”白千栩勾了勾嘴角。
“可你知道我不是郡主!”
“现在是了。”
“你住口!”
“遵命,郡主。”
“……”看着白千栩一副小人得逞的样子,元虞被气得满脸通红,本以为可以卷着一笔银子远走高飞,现在却被这狗皮膏药缠得脱不得身。
荀王认亲这件事在长安传得沸沸扬扬,如今这每走一步,元虞身边都跟着大批的带刀侍卫,连如厕的时候,茅房外都是层层把关。
这白千栩一手制造的烂摊子,自上次见面时全扔给了元虞之后,他便回了夜星门。
“如此算来,我已经半月不曾见过这没良心的,把我扔进狼窝里过苦日子,自己逍遥快活去了。”元虞一边啃着鸡腿,一边把手伸向猪肘子,除了暴饮暴食,她难以解忧。
每天被几十双眼睛盯着,元虞觉得是可忍孰不可忍,叔可忍婶不可忍。
“爹爹——”元虞一声娇嗔,“这日日夜夜女儿的身边被这么多人围着,我到底是郡主还是囚犯啊。”元虞抓着荀王的手,开始撒起了娇。
“那依宝宝的意思?”荀王抚了抚须。
“依女儿看,他们加在一起,都敌不过夜星门一个白千栩呢。”元虞冲荀王眨眨眼,“爹爹,你懂我的意思吧。”
翌日清晨,全城皆知,白千栩便奉荀王之命贴身保护郡主。
“怎么样,我们又见面了,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元虞一口塞了一整块梨花糕。
“半月未见,郡主又圆润了些。”
“喀喀……”元虞差点没被噎断气,看着她一遍又一遍地从胸脯顺到腹部,白千栩握了握拳,替她倒了一杯水后,弯下修长的身段,轻轻地拍打着她的背,恍惚间,元虞闻到了他身上的淡淡清香。
看着她嘴角残留的糕屑,白千栩不觉地伸出手替她擦了擦:“都这么大人了,吃梨花糕怎么还噎着。”
这突如其来的暧昧动作,让元虞心跳如擂鼓,连呼吸也开始不稳。
“我上辈子肯定和猴子结了仇。”元虞恶狠狠地喘着粗气。
“何出此言哪?”
“你铁定是猴子派来的救兵,处处与本郡主作对。”话音未落,白千栩不禁腹诽,这才过了几时,倒适应了郡主的身份。
元虞自认为这绝对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从原本的日日夜夜被带刀侍卫跟随到如今的时时刻刻硬拉着白千栩形影不离,带刀侍卫对她言听计从,白千栩却对她熟视无睹。
“老千,我要如厕。”
“郡主自己有腿。”
“老千,我要吃饭。”
“郡主自己有嘴。”
“老千,守着我睡觉。”
“郡主你……长得又不是很美。”
“老千,老千!”
元虞躺在榻上,对着窗外咆哮,院里梨树上斜倚闭目的男子白衣胜雪,和这满树繁花一道融入这柔美的夜色。
3.一定是贪图我的美色
阴谋,这一切都是阴谋。
元虞心中认定了这一切都由白千栩一手策划,先前她是骑虎难下,冒充郡主是不得已而为之,如今却觉得对这吃喝不愁的日子难舍难分。
“可这白千栩让我捡这么大个便宜,自己也没要一点好处,这到底是为什么?”元虞往嘴里一个接着一个地扔葡萄。
“除了一个破烂的铁饭碗我身无长物,肯定不是贪图我的钱财。难道……”元虞紧紧地将双手合抱在胸前,脸上的笑容逐渐缺德,“贪图我的美色?”
最终元虞坚定了内心的想法,白千栩对她,绝对有非分之想。
荀王将这十年间对女儿的愧疚加倍地补偿在元虞身上,时间一久,元虞开始觉得自己霸占着本不属于她的位置,鸠占鹊巢实在不妥。
“郡主,今日怎么不吃猪肘子了?”看着元虞对着热气腾腾的菜肴长吁短叹,白千栩戏谑地问道。
元虞对他翻了一个白眼,换了个方向,继续唉声叹气。元虞在为自己的后路做打算,她记得师父曾经说过,她有个年纪相仿的师兄,也在清沂城里讨生活。
白千栩从怀中掏出纸包,是刚出锅的梨花糕:“喏,你最爱的梨花糕。”
“你怎么知道是我的最爱?”元虞无心问了一句。
“因为……那日你吃梨花糕的样子,是个人都能猜到吧。”白千栩呷了一口茶水。
元虞不再理会,紧皱眉头:“人海啊,茫茫啊,亲爱的你,到底在哪里?”
“亲爱的谁?”白千栩的眼神流转,最终落在她身上。
“老千,跟你打听个人。”元虞认为既然白千栩能当上夜星门的掌门,那自然是少不了人脉,何不将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
“谁?”
“我师兄。”
“叫什么?”
“呃……忘记了。”
元虞自幼无怙恃,只是从师父口中得知,她是师父世交的孩子,父母因病身亡,才将元虞托付给师父。九岁那年,元虞在猪瘟中大难不死,忘记了往事,师兄在逃难中与师父走散,时隔多年,师父才得知他在清沂城谋生的消息。
元虞摇摇头感叹造化弄人,接着又满怀期待地望向白千栩。
“所以……你为什么会得猪瘟?”
这完全不是重点啊!
“对了!他的肩头一定有梨花文身。”素罗山上被师父种满了梨花,而拜师时弟子的身上必须纹上梨花。
白千栩点了点头:“我可以帮你找人,但是你得告诉我,你是不是准备找到人之后就打算溜走?”
他简直是元虞腹中的蛔虫!
哪知某人立刻堆满谄媚的笑容:“怎么会呢,我和老千感情这么好,怎么会丢下你不管呢。”
白千栩那双含情的桃花眼,泛出点点星光,他一言不发,取了佩剑便离开了,留下了满脸都写着问号的元虞。
还算是有良心,定是怕再多瞧上一会就要在美色面前低头。
4.你死了,我怎么办
世人皆知荀王与当今圣上不和,朝堂上风平浪静,一副岁月静好的景象,私底下却早已风起云涌,原因也只有一个,先帝生前有意立荀王为储君,但是因为荀王的样貌不尽如人意,所以干脆又拟了一道圣旨。
先帝这传位就跟闹着玩儿似的。
元虞在府上见到荀王的次数少之又少,每日不是去约见周将军,就是去拜访蔡丞相。但是只要是回府的日子,他都会和元虞待在一起,问长问短,对元虞是有求必应。
这偌大的荀王府,除了元虞和用人们,并未见到荀王的王妃和侧妃。
“这说来也奇怪,我的娘们都哪去了?”元虞在府上踱来踱去。
“郡主的娘亲难产,生了郡主以后撒手人寰。”白千栩好整以暇地望着悲伤的元虞,“你是不是入戏太深了。”
元虞想了想,撇了撇嘴角:“不好意思,是我入戏太深了。”哪里是入戏太深,元虞心里发酸是因为想到自己连娘亲是谁都不知道。
白千栩偏过头,看着元虞梨花带雨的模样,莫名地觉得有些不忍,过了许久,他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替元虞擦去挂在脸上的泪水。元虞惊慌之中望向他,白千栩却收了手,移开了视线。
或许是觉得这氛围着实尴尬,白千栩像是变戏法似的从袖间掏出了一张字条递给元虞。
元虞打开一看,两眼瞪得和铜铃一般大:“老千,这事儿无凭无据可不能瞎说。”
“手下得到的小道消息,不足为证。”听了这番话,元虞急忙将字条撕成碎片。
荀王有谋逆之心的事不足为奇,日日与百官推杯换盏,为的就是笼络人心,元虞不至于傻到这个程度,故作惊奇的原因是为何白千栩会插手这件事。
夜深,元虞坐在台阶上,看着树上的白千栩,微风吹起他的衣袂,肆意悠然。
“老千,我拜托你的事情,有进展了吗?”元虞拖着腮。
白千栩缓缓地睁开双眼,跃下梨树,一个旋身落坐在她的身旁。
“郡主,能不能别叫我老千,听起来不舒服。”白千栩皱了皱眉头。
“没有啊,我觉得听起来舒服。”元虞懒洋洋地看着他。
白千栩不知何时拿出了一把折扇,随手轻摇:“郡主的事,有眉目了。”
“真的!”元虞高聲大叫,他掩了掩耳,神色不明,“郡主等着过几日见人便好。”
元虞心中莫名生了一股好感,望着白千栩深如潭水的双眸,斑驳的树影影影绰绰地落在他半边脸上。
“上天真是不公,我怎么成为不了像你这样的美人。”元虞啧声赞叹。
只见白千栩眸色一紧,元虞立刻认错:“老千,我错了,我没有说你长得娘的意思。”话音刚落,就见白千栩收了折扇向前刺去,她顺着方向望去,白千栩已经与黑衣刺客缠斗在一起。
落单的刺客寻了合适的时机举剑向元虞刺来,就在这电光石火的一瞬间,白千栩的心突然一紧,心中只萌生一个念头:定要护她周全。
还没等元虞看清,腰间便环上一只大掌,白千栩抱着她飞身跃出荀王府,才甩开刺客的追杀。
“怎么不飞了?”元虞意犹未尽。
白千栩喘了口气:“郡主,我快坚持不住了……”话未说完,他不得不松开手,“郡主实在是……”
“等等!”元虞將他未说完的话硬生生地堵了回去,“你受伤了。”
救元虞时,白千栩替她挡了一刀,血将白衣染得殷红。看着白千栩额头上的细汗,元虞眼里不觉噙满了泪:“你不要死,你死了我怎么办,坚持住,我去找大夫。”
在她站起身的时候,被白千栩一把扣住了手腕:“我只伤了手臂,还不至于死。”
“他们为什么要杀我们?”元虞扯破了裙裾替他包扎。
“因为你是郡主。”
“都怪你,让我冒充什么郡主。”元虞手上的力道加重了几分。
“咝——”白千栩皱了皱眉,她又忙不迭松了松。
看着元虞一脸担忧和认真包扎的样子,白千栩觉得内心温热,竟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方才你说,我死了,你怎么办?”白千栩扬眉,元虞的脸红得像日光下的石榴花:“你死了,我怎么找我师兄。”
这女子呀,都是口是心非。
5.师兄,我可算找到你了
荀王府进刺客一事,使得荀王大发雷霆,斥责那些被刺客迷晕的带刀侍卫保护不周。
“若是这次郡主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们全都保不了脑袋!还不快去找!”荀王气得飙起了海豚音。
“爹爹,我回来了。”元虞扶着白千栩,在众人的目光下走了进来。
“宝宝!”荀王大步流星地上前,一把抱住了她,勒得元虞胸闷气短,“爹爹,再不松开,女儿就真要没命了。”
白千栩此番立了大功,荀王当着他的面,又将带刀侍卫骂得狗血淋头。
自这件事之后,荀王又加大了保护力度,王府里外层层侍卫,也是自这件事之后,荀王外出的次数越发频繁。
元虞内心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心里想着:这荀王要是哪一日想不开去造反,落得个株连九族,那我岂不是白白当了炮灰?
识时务者为俊杰,元虞当机立断,一旦与师兄会合,立马走人。
许是上天开恩,想什么来什么,回到荀王府的第二日,白千栩便将人带来了。
“你师兄逃难之后,改名换姓,隐匿江湖,现如今,他是阿莫。”白千栩看着元虞高兴的样子,眼神波动。
“师兄,我总算找到你了!”元虞紧紧地抱着阿莫。
白千栩看到这一幕,心中竟有些发酸,就像是……自己养的猪抛弃了自己去拱别人家的白菜。
阿莫捏了捏她的脸蛋:“师妹,师兄还有要事处理,晚些时候再来看你。”元虞不舍地点了点头,而一旁的白千栩一语不发。
荀王府外,白千栩面无神色地说道:“拿来。”
“什么啊?掌门。”阿莫明知故问。
“字条。”
阿莫笑嘻嘻地摊开手掌:“这丫头,确实可爱,临行前还偷偷塞了一张字条让我带她溜走,怪不得掌门对她这么上心。”
“谁对她上心。”白千栩竟有些无措,阿莫的脸上堆起了“就当我不知道”的笑容。
“现在还按计划行事吗?”
白千栩思忖了半晌,点了点头。
“你放心,保证给你整得明明白白的。”阿莫打了一个响指,挥手离去。
亥时,元虞背上了行囊,翻过围墙,与树下的阿莫会合。
“走吧。”看着一步三回头的元虞,阿莫为她披上了外衣。
元虞看着府中高出墙外的梨花树,在荀王府的一幕幕又重上心头,真正可以逃脱的时刻,竟有些不舍。
元虞握紧了拳头,正欲远走高飞的时候,却看见荀王和周将军蔡丞相等人神色愉悦地赶回来,元虞的脑子中一瞬间涌现出太多问题。
笑得这么开心,该不会是造反都策划好了吧。
荀王发现女儿再次失踪了,他那颗小心脏能不能承受得住?
他发现白千栩保护不周会不会怪罪老千?
若荀王当真造反,老千会不会受到太多牵连?
我若走了,老千会不会悲伤欲绝?
连元虞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眼中早已噙满了泪水,直到被阿莫唤了一声:“元虞?”
“怎么了?”元虞才发觉自己哭了。
“你是不是舍不得白千栩?”阿莫一语中的。
“师兄……”
“从方才到现在,你的口中一直都是他。”阿莫会心一笑。
元虞沉默了,就连现在她也看不清自己的心。虽然白千栩明面上与她互相嫌弃,但是他会在她饿的时候去南街为她买酱香肘子;夜晚的时候,他会在廊前点一盏明灯,因为知道她怕黑;熟睡的时候,他会替她掖好被角……
“如果现在你遇到危险,你第一个会……”
“白千栩!”阿莫的问题都没有问完,元虞便脱口而出。
阿莫含笑离开:“你看清了自己的心,我想他也应该看清了。”
阿莫本是夜星门之人,元虞一心要找师兄,白千栩本不打算行动,但是耐不住她的软磨硬泡,便略施小计,既安了她的心,也看清了她的意。若是她真同阿莫离开了也好,便能离开这是非之地。
所以不管是什么结果,对于白千栩来说,都是既期待又害怕。
6.互相折磨到白头
事实证明,在冲动时做的决定都是错的。
第二日,当元虞睁开眼睛的时候,满是褶子的笑脸出现在她的眼前。
“爹爹,你怎么了?”元虞看着这不怀好意的笑容,不禁发怵。
荀王正了正声:“宝宝啊,你看你,年纪也不小了,爹爹想替你寻一户好人家,也当是圆了爹这个心愿,昨夜里,和丞相他们商量了一宿。”
什么?!元虞对她昨晚没有逃走这个决定,悔得肚肠皆青。
可是“惊喜”还在后面,荀王望着捶胸顿足的元虞,又补了一刀:“宝宝觉得,白千栩怎么样?”
“难道这辈子我都摆脱不了他了吗?”元虞默默地将眼泪憋了回去,这荀王包办的到底是哪门子婚姻。
荀王嘴角都快咧到了耳根:“宝宝你就知足吧,这南城想嫁白千栩的姑娘都排到十里亭呢。”
这是亲爹吗?
荀王的头脑一根筋,认为自己长得不好看,那么一定要找个面如冠玉的女婿,这白千栩当之无愧,再加上这女儿都是人家找回来的,也一定是特别的缘分才让他们一路走来变成一家人。
“看来白千栩是要和我互相折磨到白头了。”元虞发出了猪嚎一般的惨叫声。
荀王做事逐日追风,晨起时才征求元虞的意见,用过午膳后,全府上下便热热闹闹地忙活起来。
所到之处,满眼都是成亲的氛围,望着绣娘送来的嫁衣,元虞生无可恋。
“这场婚姻我也是受害者好不好。”白千栩却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
“你是不是又在打什么主意?”元虞眯着充满怀疑的双眼。
白千栩举起三根手指:“我发誓,真的没有。”
成亲的那日,元虞坐在轿子中,内心想要逃跑的想法却烟消云散,反而真如女子嫁给心上人那般欣悦和紧张,凤冠下的脸,满是不安。
拜堂的时候,元虞紧张得握紧双手,却被另一只手温柔地拆开,白千栩这个人,反而越来越让她猜不透。
行礼后,荀王泪眼婆娑:“本王终于见证了女儿的幸福,贤婿,我女儿对你来说,是不是最重要的?”
“她对我来说,是最重……”白千栩望着元虞笑开了眉眼,“要的。”
洞房花烛夜,元虞坐在床边,自行掀了盖头,吃光了堂上的桂圆和花生,直到白千栩从酒席退下,一推开门,被这满地的果壳惊呆了。
看着床边正襟危坐,故作矜持的少女,白千栩饶有意味地笑了笑:“你我之间,何必这般拘谨。”
这句话让元虞瞬间瘫软,露出了本来的面貌。
“你说你到底是图啥啊。”元虞一口塞下袖中藏匿的梨花糕。
“你让我当你的贴身侍卫,我让你当我的妻子,咱们也算是扯平了,来,交杯吧。”说着便将一杯酒举在元虞的面前,望着近在咫尺的这张微醺的脸,元虞心中莫名的悸动。
白千栩喝醉了,脸颊微红,一把握住元虞的手:“我好想你……”元虞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快要跳出胸膛了,白千栩对着元虞支支吾吾的模样和淡淡妆容下绯红的脸望得出神。
“那个,我……”未等元虞说完,话音便止于二人的唇齿之间。
眼前的这双桃花眼深邃含情,白千栩的大掌在她身上游走,最后欺身将她压在身下。
正当元虞思量着接下来该做些什么的时候,白千栩倒下了。
春宵一刻值千金,而元虞的洞房花烛夜就是守在醉得不省人事的人身边,一宿未眠。
7.造反之日
该来的总是会来。
这日,荀王约白千栩进行秘密交谈,元虞不知道交谈的内容是什么,只觉得内心隐隐不安,便被白千栩带到了一个不熟悉的地方。
白千栩说是带她上山游玩,但是元虞心中明白,事情绝对没有这么简单。
山中烟雨空濛,白千栩负手站在廊下,对着青山若有所思。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元虞一改往日的心性,却让白千栩心中一惊。
“没有。”白千栩淡淡开口。
元虞眼中有些湿润:“若是我没有猜错,此时此刻,荀王正在带兵逼宫,但是此行,凶多吉少。”元虞望着皇宫的方向,终究没有忍住泪水。
白千栩嘴唇翕动,却没有说出一句话。
或许白千栩知道元虞已经明白了这一切。
元虞叹了一口气:“从先前第一次遇见我,纯属是为了解燃眉之急,寻了没有背景家世,身份干净的女子冒充郡主再合适不过。”
白千栩睫毛轻颤,静静地听着元虞一步步揭开真相:“原以为你只想立功,可是你并未向荀王索取钱财,因为你真正的目的,就是利用我来帮助皇帝监视荀王。”
白千栩微微抬起雙眼,指甲深深地掐进掌心。
“你如何知道?”白千栩依然显得很平静。
此时的元虞,亦不似之前的那般痴痴傻傻:“当你给我字条向我透露荀王的谋反之心时,我便对你心生怀疑,你的最终目标是荀王,想要对荀王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的除了当今圣上,我想不出第二人。”
白千栩忽地放声大笑,直到眼里蒙上了一层雾气:“难道你从来不曾信我吗?”
元虞眼眸低垂:“那你……又何时信过我?”
白千栩转身向山下走去,元虞背对着他,没有挽留。
“此去不知吉凶,若是我一去不回,望郡主……能替我种下一棵梨树。”白千栩的身影消失在茫茫雾色当中。
元虞只觉得方才那句话似曾相识,细想之下,头疼欲裂,脑海中一个熟悉的声音越来越多,这是她和师兄之间的约定啊,锦鲤玉佩不是在素罗山上送给师兄的吗?他怎么会有,难道……往事一幕幕如画卷般在脑海中展开。
“师兄,我没有亲人。”
“我就是你的亲人啊。”
“师兄,素罗山的夜晚好黑。”
“不怕,有师兄在呢。”
“师兄,元虞长胖了,去年的裙子穿不上了。”
“没关系,如果以后嫁不出去,师兄要你。”
“师兄,师兄……”
“师妹,若是我们分开了,能替我种下一棵梨树吗?”
原来自己早就心有所属,几年前,他们便是一对情窦初开的恋人,缘分兜兜转转,这心心念念的人一直陪在自己身边啊,元虞捂着胸口,忽而泣不成声,亲眼看着自己爱的人一步步走向深渊,心如刀剜。
8.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白千栩便是元虞失散多年的师兄。当年,白千栩的父亲是皇帝一手培养的眼线,却在一次任务中殉身。白家世代忠于皇室,所以当皇帝知道荀王的逆反之心时,便秘密将白千栩召回。他奉命下山,元虞不懂他的肩上到底有什么使命,便沿着山路追了他很久,最终摔落在岩下。师父将她救回来的时候,才发现她失去了记忆,所以和猪瘟也没有半点儿关系。
师父怕真相会再次刺激到她,所以很少提到白千栩,至于在逃难时走散也只是他随便编出来的理由。
夜幕降临,这山中的景色与素罗山上的景色像极了,元虞站在崖前,泪水不住地流淌。
正当她准备纵身一跃的时候。
“娘子!”
“宝宝!”
还有一个乱入的声音:“侄女儿!”
元虞回首望去,这是白千栩,荀王,还有当今圣上?
这画风不对啊,他们三个难道不应该是你死我活,或者同归于尽的吗?怎么会如此和谐。
原来事情还得从十几年前说起:先帝生前的确是有意立荀王为储君,也的确是因为荀王的长相不尽如人意,所以改立了圣旨,这就直接导致兄弟二人心有芥蒂。
荀王与皇帝不和还有一个原因,那便是郡主那因为难产死去的娘亲,年少轻狂,意气风发的兄弟俩,同时爱上了温柔娴静的女子,便展开了公平竞争,这是四级仇恨;最终郡主的娘亲却选择了荀王,这就导致了皇帝和荀王之间的矛盾升为三级仇恨;在朝堂之上,皇帝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让荀王难看觉得于心不忍,所以朝堂上一派和谐,但是下了朝堂,皇帝就各种给荀王捅娄子添麻烦,直到最后,郡主的娘亲诞下一女,难产离世,导致悲痛欲绝的二人之间恩怨升为二级仇恨。元虞也就是在出生那年,皇帝命产婆抱走了她,念在同胞之情,皇上只是下令将她送去了素罗山,这便直接导致了兄弟俩之间的一级仇恨。
荀王知道,要想找回郡主,只有走造反这条路。元虞回到他身边的时候才让他有了渐渐放下仇恨和女儿平安地生活这个念头,直到荀王府刺客夜袭,造反这件事一触即发。
雾霭蒙蒙,皇宫内,双方将士,对立僵持不下。
“没想到今日,你我兄弟会以这般方式相见。”皇上负剑立在大殿门前。
“这么多年,你步步紧逼,到如今,你还是不肯放过我们。”荀王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忽然间,军队中不知谁发了一声号令,皇宫内瞬间变成了战场,交战了许久,荀王不敌,便对着空中发了一发信号弹,这是他与蔡丞相之间的约定,蔡丞相带着三千精骑在皇宫外十里之处等待支援。
荀王和皇上难分胜负,但是荀王体力逐渐不济,最终被擒。
丞相带着精骑感到皇宫時,看清了局势之后,却转而站在了皇帝那一边:“皇上,恕臣护驾来迟。”
荀王这才明白被奸人所害,但是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皇帝将原本架在荀王脖子上的刀移向了丞相。
一声令下,锦衣卫擒拿住丞相,押往天牢。
荀王不可置信地望着他。
皇上收了剑对他说道:“朕早前就知道你与丞相想要策反,到底是自家兄弟了解你的心性,你会动恻隐之心,丞相这几年勾结百官鱼肉百姓,朕早就知道的。”
直到白千栩赶了过去,荀王才知道他也是皇帝的线人。
“那你为何派白掌门监视我?”
“本来是想监视你的举动,后来白千栩向我汇报刺客一事,我才知道丞相已经按捺不住,他老奸巨猾,对外防范有加,监视你反而可以让他放松警惕。”
“你是说刺客一事……”荀王已经开始明白事情并不像他想的那样。
“没错,刺客是丞相派去的,他深知你我二人不和,只要轻轻挑拨,他便能坐收渔翁之利。”说到这里,皇上顿了顿,“朕若是真想杀你们,又怎会留你到现在……十几年前的恩恩怨怨,也该收一收了。”
到底是兄弟俩,说到这里,皇上和荀王开始抱头痛哭,最后手拉手一起喝酒去了,留下白千栩等人一脸茫然。
“那你是怎么回事?”元虞靠在白千栩的肩上,他将她紧紧搂在怀中。
“成亲当日,你大醉,紧紧地握着我的手不松开,还说你好想我,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是你师妹?”元虞有些心酸。
白千栩吻去她眼角的泪:“从我第一眼见你,我便知道你是我师妹。”
“第一眼就知道?”元虞惊坐了起来。
“因为我也用过师父为我们专门打造的铁饭碗。”白千栩独自笑了笑。
“好呀,还有没有什么事瞒着我!”元虞一拳捶在白千栩的胸口。
白千栩起身离元虞远了些:“其实……你真的是郡主,而且,除了你,我们都知道……”
元虞惊奇地瞪大双眼,不可置信。
“那块锦鲤佩,本就是在素罗山上你送我的信物,而后才从荀王那里得知,此玉佩只有郡主才有……”话音未落,元虞已经追着白千栩扭打了起来。
要说这荀王怎么不管郡主了啊,把郡主交给一个如此不省心的人,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