箫四娘
身为天将的我,指责就是维护九重天和平,保证管辖范围内安全。但自从妖界的人质云客和魅界的人质青栀二人到我地盘做官之后,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把我晋升之路封得死死的。一次云客被青栀下药,我阴差阳错地成为他的解药后,这种情况得以改变。只是云客,你下次抱我的时候能紧一点儿吗?
楔子
几年前九重天开了个六界调解大会,天帝伙同魅界 老大魅皇,打算坑妖界和魔界同意将下三界合并,没想到事到临头魅皇突然反悔,带头反对合并条例。
当众丢这么大人之后,天帝琢磨了好几年,才找了个合理的由头出兵,打算把魅界给灭了。
大军压境,魅皇胖胖的大饼脸挂满泪:“这和我没关系啊,这都是妖王和魔君搞出来的,他们找了个人冒充我出席了六界调解大会,我是冤枉的!”
魅皇身材有多肥胖,胆子就有多小。天帝这才恍然大悟,自己被妖王和魔君给联手耍了。
于是天兵天将从魅界转移到妖界,在城门口轰了三日三夜的红衣大炮。
轰到结实无比的结界出了道裂痕那一刻,有一个青衣公子顺着缝隙钻出来,一边走一边骂骂咧咧地道:“平时怕我抢王位把我赶去穷乡僻壤,如今需要献身就找上我了,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话未说完,两柄钢叉交错着戳到他面前的地上。
青衣公子止了步,看向一脸冷漠的两位兵大哥:“我是妖王的亲弟弟,妖界八皇子云客。妖王说想和仙界止战,为表诚意,让本王去九重天做客……”他说着“呸”了一声,“什么做客,就是要我去做人质!这是止战书,以后我就是你们天界的人了。对了,本王饿了,你们伙食营帐在哪儿?”
天兵们:“……”
第一章 在宽广的大草地上滚来滚去
九重天有两个奇葩。
新任月老,給人拉红线配姻缘全看心情。新任弼马温,在御马监养马各种作死。
而这两个人能安全地活到现在,理由很简单,因为人家上头有人。月老青栀是魅界的人质,弼马温云客是妖界的人质。
为了六界和平,为了人人有爱,九重天优待人质,给他们家的温暖。
他们倒是温暖了,但是我可就倒大血霉了。
我是个巡逻的天将,整日带着我手下十来号兄弟,巡逻的地点,东起天一阁,西到瑶池,地方不大,但是刚好把月老祠和御马场包括在内。我的职责是保证在我监管的范围内不出什么幺蛾子,但我怀疑这两个人就是幺蛾子本蛾,还是成精了的那种,从来的那天起就没消停过。
譬如现下,我叼着片青翠的叶子,带着兄弟们例行巡逻。刚走了一会儿,我的副将就急匆匆地跑过来:“大人,御马场出、出事了……”
我额角青筋猛地一跳,脚下踩风一般往那边赶。在路上我听副将大致说了下事情经过,简单来讲,就是云客日行吹嘘妖界多么多么牛逼,魅界就是因被妖界坑才沦落到也要交个人质出去的地步,青栀听得扎心无比,就最毒妇人心地给云客下了药。
“什么药闹成这样?不会是话本子里说的什么春药吧,这么俗气没创意?”
副将欲言又止间,我踏进了御马场的门。偌大的一片青青草地上,一男一女正在来回打滚。
云客和青栀,男的俊女的美,在这宽广大草地上滚来滚去,乍一看还很是赏心悦目的,但仔细一瞧才发现剧情貌似和我想象中的不大一样。
又一个回合,青栀骑在云客身上,胡乱地往他怀里挤,云客竭力地避开。
“你躲也没用,这就我一个女的,不然你打算日后每次药效发作都抱个男的?”青栀得意地哼笑道,“我昨个儿把你的红线扯到了一个和你相克的姑娘身上,你离不开我,却命中注定又不能和我在一起,我就是要让你良心难安一辈子!”
我的天哪,好计谋啊!
如果不是我肩负着维护九重天治安的责任,眼下我就要鼓掌了。
我清了清嗓子,那边两个人听到声音动作顿住,齐刷刷地看过来。我面上端出温和笑意,边走过去边道:“两位大人这是何苦来的,如今既然都在九重天,那大家就都是同僚,和谐友爱,互帮互助才是正道。”
我说完站定,空荡荡的御马场一时寂静下来,他们两个谁都没说话,场面一时非常尴尬。
光是尴尬就算了,我还有点儿毛骨悚然。
因为躺在底下的那位此刻正歪着头直勾勾地盯着我看,那个眼神,好像大沙漠里看见一汪水,无比的饥渴。
我被那目光盯得后背发凉,忍不住往后退一步,他唇瓣微动,眸中精光一闪,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把将他身上的青栀推开,一阵风般飞着扑向了我……
事后我非常感激自己手底下这帮兄弟,不愧是我一手带出来的,危急时刻彰显兄弟情真。
就在云客过来的瞬间,我听见身后“唰唰唰”的拔刀声,下一刻数把泛着寒光的刀刃从我身侧两边探出,向人形飞镖云客捅去。
电光石火间,我瞧见半空的云客一边唇角向上,抿出了个勾魂夺魄的笑。随即我腰间一紧,像是被一条绳子缠住,将我猛地往云客那边扯去。
这一日底下绿草幽幽,不远处青萝花纷纷,我被那绳子一路扯着撞进云客的怀里,撞得我心都是一颤。
后背亦是跟着颤,是我那些个天兵兄弟一时间没收得住,那些本该往云客身上捅的刀刃全都捅在了我的身上。
虽然我身上穿着盔甲没受什么伤,但那冲击力还是直接把我打得眼前一阵一阵冒金星。
迷糊间云客带着我落了地,紧紧勒住我腰身的手终于舍得放开。
他歪着头打量着我已经开始焦距涣散的眼,犹疑地问了我一句:“你……是女的吧?”
我气得喉头一阵血翻涌,眼睛一翻再没了知觉。
第二章 总而言之怪我咯
我这一昏厥睡了两日才醒来,睁眼入目是黑压压的一片人,看得我一个激灵,密集恐惧症都要犯了。
见我无事,副将贴心地将我扶起来,嘴几次张了又合上之后,硬着头皮将我昏迷之后这两日发生的事情和我简要叙述了一遍。
我听得太阳穴针扎一样的疼,末了副将宽慰我道:“九重天谁不知道云客那个人成天惹是生非,一张嘴叭叭的就没停过,大家心里是不会相信他的造谣的。”
我木着脸:“那就是说表面还是相信了。”
“……大人,有些事就不要拆穿了。”
我深深地呼吸了几次之后,翻身下床,推开他直接杀去了御马场。
今日昴日星官将九重天的日光调得极是猛烈,灼灼得晃人眼。御马场最东边搭了凉棚遮阳,里面铺着金丝毯,搭着云锦榻,云客那厮正躺在上面一边嗑着瓜子,一边看着话本子,悠闲得很。妖界的长相都不错,云客更是个中极品。当年他从妖界到九重天做人质时,天帝象征性地给他办了个接风宴,云客在一派祥和的众神仙的映衬下显得十分妖里妖气。
看惯了假正经的仙君们,再看他真的很惊艳。
直到现在,我还是这么认为的。我看得愣神了片刻,方想起我此行的目的,瞬间又调动起浑身的腾腾杀气,一把银龙钢鞭入手,咬着牙直接甩了过去。
云客眼皮都没抬,身形却随意地晃到一侧,钢鞭擦着他脸颊滑过。我指尖右转,钢鞭掉了个头往云客后脑勺抽。他放下手中话本子,细长的手向后探直接抓住钢鞭末端在手,任我怎么用法力调动也挣扎不开。
他抬起脸,遥遥地看着我,忽而眼一眯,攥着钢鞭的手猛地一拉,我顺着那个力道直接被拉过去,踉跄着扑倒在云锦榻的旁边。
“不是过年过节的,枕妙将军怎么行这么大礼,让我怪难为情的。”
他阴阳怪气地说到,手放开,我连忙将钢鞭收起,咬咬牙站了起来:“我就开门见山地说了,之前在御马场的事情我都可以不计较,只要神君去和宣查署的人将事情真相解释清楚就行。”
宣查署是九重天一个最八卦的部门,我经常怀疑这个部门招上来的神仙都是下界说书的,他们传出来的消息的精彩程度远胜过普通的话本子。
就在我在御马场昏迷的翌日,宣查署那边传出的消息是这样的——
说那一日,天将枕妙与新任月老青栀齐聚御马场,为争夺做弼马温云客身边最重要的女人而大打出手,互相抓胸抓脸抓头发,云客看不过眼上前拉架。枕妙阴阴地一笑,非常有心计地抱住云客的胳膊,顺势凑上红唇一吻,当众宣告主权。青栀悲愤欲绝,下了狠手,枕妙不敌当场被打晕。
……于是乎在宣查署的脑补之下,我从一个安分守己的天界大将,一夜之间沦为为了占有云客不择手段的心机白莲花。
我坏了青栀的好事,她不揍我就是慈悲了,所以要想挽救我的口碑,如今只能让云客出面了。
云客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笑得前仰后合的。
我拧着眉头看他,半晌他笑够了,叹了口气:“不过你来晚了,这事儿我帮不了你。”
“是宣查署的人來找神君确认信息真假了?”
云客摇摇头,道:“宣查署传出去的那消息就是我本人编的,我总不能自己打自己脸。”
我无语凝噎之际,本来侧躺着的云客坐起来,唇瓣微动,凝着眼看了我片刻,突然张开手臂直接一把抱住我。他身上的气息清冽好闻,我有瞬间的愣神随后惊得浑身一怔,手抵上他的肩膀奋力地挣扎着,“放开,你放开!”
我内心羞愤又有些生气,羞愤是因为在他之前这六界之内还没有一个雄性对我如此亲密过,生气则是因为这个唯一对我亲密的雄性仅仅是把我当成他的解药对待,根本不拿我当个喘气的活物!
云客倒是很痛快地就放开了手,我连忙往后退几步,愤愤地瞪着他。
他掸了掸袖口,道:“你也知道青栀给我下了药,下药之后我第一个抱的人就会成为我日后药效发作时的解药。现在摆在你面前的有两条路,第一,乖乖地做我的解药,我随叫随到。第二,和我死扛到底,那么这次宣查署的事情就仅仅只是个开始。我这个人非常民主,从不强迫人,两条路随你挑。”
他大大方方地说完又躺了回去,“吧嗒吧嗒”地继续嗑瓜子,留我一个人没风也凌乱。
眼前的贱人在我的想象里已被捅成筛子,而现实的我不得不向他的黑恶势力低头。
我浑身的杀气散了个干净,认命地道:“我选第一条。”
云客满意地点点头,长臂舒展开对着我挑眉。我咬了咬唇,慢吞吞地挪过去,做他的解药,给了他一个拥抱。
虽然这人是贱了点儿,但是这怀抱还是挺暖的。
与云客达成治病联盟之后,我觉得唯一的好处就是,他应该会顾念着和我是一条船上的人,不会再在我的管辖范围内再搞事情影响我的业绩了吧!
但是事实证明,我真的是想多了。
就在我回去的这个深夜里,御马场里的几十匹膘肥体壮的御马撞开一间马棚,向着自由的方向飞奔而出,再将周围神树的叶子啃精光,周围楼阁的金瓦琉璃踩碎大半之后才被驯服又关回御马场。
于是我再一睁开眼,入目又是副将那一张欲言又止的脸。
搞得我日后都不敢随随便便地睁眼了。
之后我被天帝叫到神殿中骂了个猫血淋头,这背锅背得次数多了也容易让人产生逆反心理,我便没忍住开了口,“臣有失察之责,不过这事儿弼马温也有责任的吧……”
“他是妖界皇子,你是吗?”
我摇头。
“朕能罚你,能罚他吗?”
我继续摇头。
“那你还废什么话!”
“……”怪我咯?
“不过御马怎么会无缘无故地撞开马棚,这事有些蹊跷,你如果能找出个能让朕不得不罚云客的理由,朕也可以免了你的罚。”
我抬起眼正对上天帝深沉的脸,多重情绪纷杂而过,最后心里反而平静下来。
第三章 是审美的扭曲,还是妖性的沦丧
从神殿回来之后,我告病没去巡逻,将自己关在房里深切地思考了一下猫生。
在做神仙之前,我就是凡界的山里一只狸花大野猫,平时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抓抓耗子,扑扑蝴蝶,日子过得颓废又逍遥。
后来的某一日,洞外降下三道大雷。洞内我睡得昏天黑地的,再睁开眼睛就已经生了灵识,飞升成仙被传召唤上南天门了。
神仙都讲究“机缘”,我能飞升大概就是所谓的机缘。
我从一开始干啥啥不行的小仙娥,到后来找到自我定位去做天兵,这中间花费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我以为做神仙就是修修道,打打坐,却不想令人忧愁,但却没法拒绝的事情这么多。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想到最后我困了,扯过被子蒙住头,揉揉眼睛就睡下了。
睡到半路突然像是从床底下钻出来一条小蛇一样,身子缠着我的腰身,寸寸收緊,把我勒得差点儿就要喘不上气。我脸通红的被憋醒,腰那里倒是没有蛇,只是一条无形的线拉着我要往外走。
自从御马场那日我和云客抱在一起之后,这毛病就留下了。云客说这是为了在他药效发作时第一时间能通知我才种的术法,我愣了一会儿披上衣服走了出去。
魅界一族长得好看,但法力普遍低微,为了能生存下去他们就在这制药上下了狠功夫。
云客中的这个药,学名叫“借缘”,俗名叫“不抱我就上吊”,如果没有人及时的抱抱做解药,嘴唇就会发红发麻,最后浑身红肿,皮肉涨开……具象的形容,就和凡界的烤乳猪看着差不离。再进一步的反应,目前还没人知道。
夜深时分,我借着月光踏着风往御马场走。云客平日里就住在马场后边单独辟出来的院落,经过草场的时候一股独特的肉香味钻进我的鼻腔里,这香味让我浑身毛孔张开,兴奋地不能自已,我不由得停下脚步,鼻翼轻动着去寻。可入目的除了地皮就是青草,哪里有什么我爱的肉?
“枕妙,你在那儿杵着干嘛呢!你是不是想故意磨蹭害我成烤乳猪?”
云客不知何时绕出了院子,正站在不远处冲着我吼着。他那素日爱抿着的薄唇已经肿成了腊肠,看得我都饿了。
我提步走过去,脚“啪”地绊在了一个凸起上,我垂眸看去竟是在草地上有一道狭窄的裂缝,再一眨眼那裂缝却又不见了。
“难道是我瞎了……”
“我知道了,你就是想害死我,好继承我的草场!”云客已然在我面前站定,手扣着我的脊背推进他的怀,一个完整地拥抱。
药发时间越长需要抱的时间越久,这一回和前两次短暂的一触即放不同。云客比我高了一头,双臂环在我的腰际,站着的时间长许是觉得累了,他把脑袋轻轻地搭在我的颈窝处,灼灼的呼吸声就在我的耳边。或许是温度太灼热,我浑身毛孔又不自觉地张开,鼻尖萦绕一股比方才的肉香味还要让人心动的味道。
我不自觉地吞咽了口口水,肚子咕噜咕噜地叫,觉得更饿了。
突地大门附近一道刺眼的光打过来,像是有人将月亮从天边搬了过来一般。
我眼被强光刺得一眯,就听见熟悉的女声哭喊道:“你们看这对狗男女,居然夜深人静时在这里偷偷摸摸地抱在一起,这让我如何还有脸在九重天上活着?”
她旁边还好几号人,一边“就是就是”地附和着她,一边手里拿着笔“唰唰唰”地记录着什么。
我耳畔听见云客不屑地道:“这人怎么每次都抄我的创意,可真没意思。”
也是,云客来九重天做人质,青栀也来。
云客找宣查署的人搞事情,青栀也找,这算哪门子的学以致用啊!
意识到如今这个不太说得清的姿势,我脸一热就想离开,却又被他拉了回来:“别乱动!这嘴还有点儿肿着呢你得负责治好。”
“可青栀怎么办?总不能任由她胡说八道吧?”
我已经能想象到明日宣查署传出的消息的动人程度了,肯定是什么“天将枕妙辣手抢夫,导致月老青栀近乎抑郁,云客的选择到底是审美的扭曲,还是妖性的沦丧。”
云客低头看了我一眼,笑意竟是少见的温柔似水:“我发现你犯傻的时候,还是挺有意思的。”
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就这么半搂半抱地将我带到门口,在青栀控诉的表情,以及宣查署众人八卦的目光中,口中徐徐地念了个诀,右手“啪”地打了个响指。我只觉周身一僵,随即不受控制般地寸寸缩小,最后化出我的原形,一只毛茸茸的狸花猫。
云客一只手仍旧抱着我,另一只手顺着我额上那缕黄毛,摸得我舒服得直眯起眼。
“你看这猫长成这样,所以我的选择很明显,就是审美扭曲了。你们就抓住这一点写,别的不要写了,否则我要去天帝那告你们诽谤。”
青栀:“……”
我:“……”
第四章 种的什么因,得的什么果
翌日,宣查署传出来的消息后,九重天上众神仙的反应比我想象的好一些。他们没揪着我和云客以及青栀的“三角狗血虐恋”,而是齐刷刷地觉得云客真的是瞎了眼。
我也不知道我是该哭还是该笑。
还是应该笑的,因为就在这一夜里,下三界发生了一件大事——魅界被魔界给吞掉,两界并成一界了。
六界如今讲究和平,若是没有一个可以说服所有人的名头,哪一界都不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去吞掉另一界,可魔界不仅做了,还做得特别彻底。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
消息传回九重天的时候,两界已然整合完成,原来的魅皇还娶了一个魔界姑娘,孩子都怀上了。
天帝当着神殿众神仙的面,愤然地撕了奏报,拂袖离去。
因着这一次,又是魅皇主动向下三界实力最强的魔界投诚,寻求庇护,将天帝一统下三界的梦想再一次碾碎成渣。
天帝估摸着很后悔,后悔当年信了魅皇的邪,没把魅界整个轰掉。
这事儿发生后,除了天帝之外还有一个人反应格外强烈,那就是青栀。她在九重天坚持不懈,十年如一日的搞事情,就是想给魅界出恶气,为魅界壮声势。如今整个魅界都消失了,她痛哭之余连继续搞事情的理由都没了,整个人又丧又茫然。
我虽然不喜欢她,但也有点儿心疼:“这青栀也是可怜,魅皇投诚魔界一点儿消息都没透给她,一个在九重天没什么用的人质……日后存活该多艰难。”
“种的什么因,得的什么果,你又怎么不知她如今的艰难不是之前的搞事情导致的?”
云客一边抱着我,一边说道。
我仔细地分析了这句话,随后有些警惕地看着他,“魅界的事情,不会和你有关系吧?”
“我整日在九重天,哪来的渠道搞事情,我只是有感而发而已。”
不知道为什么,听他这么说我陡然松了口气,随后又一口气吊起来,浑身汗毛都要跟着倒竖而起。因为云客搭在我腰际的手顺着向上,覆在了我的脖颈儿处。
我是只猫,猫最喜欢有人揉脖后,其次才是脑顶。他这么轻轻柔柔地一砰,我觉得我身上的骨头都被抽出来一般,瞬间眯着眼,身子软趴趴地靠在他胸前。
最近云客在拿我当解药抱我的时候就总是会搞一些类似这种的小动作,我每次都象征性心里反抗一下,但还是扛不住猫身体的本能反应。
若是哪一日云客不找我抱他,我可能还会觉得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而天帝让我找的所谓的“不得不罚云客的理由”,也在这种异样的情绪中被我抛到了九霄云外。
直到十日之后青栀找上门来。
我和青栀一开始不熟,后来因为云客的原因一直处于一种莫名其妙的敌对状态,所以她一来找我,我就赶紧翻了个面具戴上防止她给我下药,再将银龙钢鞭拿在手里,全副武装。
她一见我这模样轻轻地笑了笑,随后又落寞地叹口气:“你不必这样,我今日不是来找你麻烦的。”
我还是提心吊胆的,和她坐在一起中间还隔着两张桌案。
“我来九重天,其实不是来做人质,是来做奸细的。”青栀一开口就是一个大八卦,听得我一愣,她缓了缓继续道,“魅界弱小,之前又被妖、魔两界陷害,成为天帝的眼中钉。妖魔两界互相勾结许久,怎么可能真的对仙界止战,又怎么可能拱手让一个妖界的皇子来做人质。魅皇让我来时时刻刻地盯着云客的一举一动,我之前给他下药为的也就是这个,却不想事与愿违。我如今的处境让我没办法继续查下去,但我不甘心。”
这一番话说得我心底凉了一片,喉咙发紧地问:“那你来找我——”
“那片草场有古怪,但我还没机会仔细地探查,之后就更没机会了,天帝也不会再信魅界的人。只有你可以,而且你也不会拒绝,如果我没想错,天帝应该也让你留意云客的动静吧!”
我抿紧唇没说话,她也没再继续说什么,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便提步离开。
院子中种着一棵青萝树,此前千百年都是光秃秃的,此刻却是抽枝发芽,花开满树。
这树是前任月老带着仙童在每个府邸种下的,他说缘到叶生,情至花开,这青萝树比红线都准。
我在御马场和云客抱在一起的那天晚上,这棵树生了叶子,前夜,开了第一树花。
我心里酸苦难辨,末了重重地叹了口气。
第五章 妙妙,我们还会再相见的
之后我还是照常该吃吃该喝喝,云客找我我就去抱他,只是和他混熟了有些事情我也就顺手帮他做了,比如他躺在凉棚小憩时我帮他看会儿马棚,在他看话本子入迷时帮他喂喂御马。
九重天上的御马是出阵打仗时用的,背生双翅,日行千里。长得壮实吃得就多,喂一遍就要花费大半日的时间。
这一日早起云客就把我召唤过去,迎着刚出的日光他打着哈欠走过来,对着我一个大大地拥抱,刚睡醒他还有些迷瞪,脑袋耷拉在我的肩膀上,身后有什么长长的东西一甩一甩的。
“待会儿有个法会,无望星君约着我去看,说是开讲的是九重天第一美女仙子,我得去凑凑热闹,喂马的事情就交给你了,你可以的。”他在我耳边说完,拍了拍我的肩将我松开,摇摇晃晃地就往外走。
我怔怔地回过头,见他身后的那条尾巴“嗖”地一下收回,速度太快我没太看清。
云客是妖,原形应该也是个什么动物,有尾巴也没什么。不过妖界的皇族原形是什么来着?好像听谁说过但我给忘了。
不过也来不及多想这些没用的,回过神来仔仔细细地盯着我面前的这篇草场。过去的这段时间我也曾时刻留意着,但却没发觉什么异样。今天云客不在,那我就挖一挖看看这底下到底有什么名堂。
我扭了扭手腕,口中念了个诀化出了一把铲子,用法力指挥着它去一寸寸地挖地,一时间灰土飞扬,呛人得很。被挖出来的草根带着泥土的清香,自东往西挖了两大片之后那清香中又夹杂着那股令我心神激荡的肉香味。
只是比我上一次闻到的味道更重,更香。
我手一顿,铲子就停在半空中,我舔了舔嘴唇跑过去,那挖出来的草和旁的生得不大一样,叶子是轮齿形状的,我深深地嗅了几口,越发兴奋,耳边听见“吱吱”叫的聲音,抬眼一看这宽阔的草地上竟有许多只耗子在乱窜。
几只耗子面前,不追不是猫啊!
我化出原形,舔了舔小尖牙,一下就扑了过去,呼哧呼哧地跑着浪着。这几只耗子还挺狡猾,一直跟着我绕圈圈,我也不知疲倦地追赶着玩儿。
这么疯跑了不知道多久,我听见遥远的天边一阵阵擂鼓声,大到震耳朵。我肉乎乎的爪子正将一只耗子按住,听见动静一个激灵,门口云客快步地走过来。
我这下彻底慌了神,光顾着抓耗子忘记挖地这回事了,这下可好被云客抓个正着,我真的……咦,我爪子下的耗子怎么没了?我方才明明将它按住了的。
“在找耗子?”
云客蹲在我身边低声问,我“喵”了一声回应。
“你想知道为何你怎么找耗子也找不到吗?”
“喵!”
云客顺手拔了一根齿轮状的草:“这个叫大茴香,俗称猫薄荷,猫闻到它的时候就会兴奋,会闻到耗子的肉香味,有时候还会产生幻觉,追着不存在的耗子到处窜……我之前种的这东西,没想到效果还挺厉害的。”
我:“……”
云客笑嘻嘻地看着我浑身炸开的毛,手指捅了捅我的脸颊:“方才本来在听法会,那个讲课的仙子长得还没你可爱,我本来都要睡着了,被这个鼓声震醒了。这个叫天战鼓,是妖界用来和仙界宣战的信号。我那个妖王哥哥筹备了这么久,总算是等到了合适的时机了。如今魅界和魔界合并,妖界和魔界合作就是下三界一统,这样的实力来对抗仙界还是有胜算的。”
我眸色一暗化回原形,急急地问:“那你呢,你——”
剩下的话被由远及近嘈杂的脚步声打断,云客看了看外面,又看了看我:“方才我在法会醒了之后就狂笑了一通,笑这些人马上就要到妖界去做演讲了。我就说了实话,他们就一路追着我过来要抓我,这地方我不能再待下去了。”
他说着陡然凑近,一张绝色的脸在我面前放大:“马上我就要走了,冲着我们之间抱抱的情意,你不该送我个离别的礼物吗?”
他眸色妖异,看得我心神一荡,却不知道要做什么。下一刻眼前浮现一片黑影,一个轻而柔的吻落在我的眼角:“妙妙,我们还会再相见的。”
他撤开身,手一挥,草地裂开一个地缝,他摇身一变化出原形,竟是一只通体雪白,精瘦的田鼠!只见他大头朝下,长尾一甩,顺着那个地缝直接钻进去。
天兵天将们赶过来时地缝已经合上,云客的人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总算想起来妖界皇族是什么品种了……我只喜欢吃浑身瘦肉的耗子,所以云客的原形看得我,好饿啊……
第六章 感天动地,感动伪情敌
仙界和下三界的恩怨由来已久。
简单来说,天帝想一统下三界,以魅界为突破口寻求合作搞事情,然后被妖魔两界化解之余,妖界派人质假意和解,私底下一边和魔界达成联盟,一边威逼利诱魅皇,直到魅皇扛不住了偷偷地投诚,最后达成下三界大一统的盛况,然后来叫嚣着要打仙界。
烟雾弹一样的人质云客早早地在草场上破开一道裂缝,又以结界抹去痕迹,就等着这一日的到来直接化出原形从地缝中钻下去,离开九重天。
神殿之上,天帝面色铁青:“打仗这种事我们仙界怎么能怕这群东西!清点兵数,即刻前往下三界,只许胜不许败!”
天帝虽然看似平静,但语气还是很激动的。
趁着这个机会把下三界彻底平了,他多年的夙愿也算是以另外一种方式实现了。
仙界出兵的那日,南天之巅黑压压一大片天兵天将,领头的是九重天上有名的战将,胯下骑着御马,手上拿着兵器,一时间喊杀声成一片。
当然这个盛况是青栀转告我的,因为在云客走之后,天帝就以“办事不利”为由将我贬去北天做洒扫工作了。北天这个地方,就像是凡界的大荒山,一眼望去啥都没有的那种。
“唉……这次大战之后,可能魅界就真的没了。”青栀和我并排坐在地上,也就没多久的时间她整个人消瘦了一大圈,也不像之前那样浑身带刺了。
我跟着叹了口气,她转过头来,脸上有些不忍的神色:“云客如果有事的话,那你之后要怎么办?说起来你们在一块也是我一时气急的结果,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
她这么直白地说起我和云客的事情,我不过她既然是月老,那肯定能探查出来我动了情……在爱的抱抱里,我对那个九重天上的不速之客动了情。但我随后意识到哪里不太对劲儿……
“你?我和云客在一块是因为你?”
青栀点头,“昔日我想着怎么让云客痛苦怎么来,就给他拉了条红线。他原形是田鼠,天敌自然就是猫,而这六界八荒里生了灵识的猫不多,你自然就是我第一个想到的人选。”
原来在御马场那日青栀说给云客拉了红线,对方是和他相克的人。
而这个人,居然就是我。
不过其实这些日子我一直担心得很,云客身上还有“借缘”,他如果没有我这个解药压制药效,发作之后就会变成“烤乳猪”,一点儿也不好看了。
因为这个,还有云客临走之前说的那句话,我笃定他还会来找我。可这么些时日,我腰间没有任何动静,心里一下就没了底。很可能云客找到了彻底解除“借缘”的方法,然后将九重天上的这些种种都忘了个干净。
我心里一抽一抽的疼:“我想去妖界找他……可我如今连北天都出不去,我……”
“我帮你出去。”
我:“……”这估计就叫感天动地,感动伪情敌。
只是我和青栀还没等从北天跑路,下界就又出事了。
宣查署的消息传得很快,说那日天兵天将从南天门离开九重天,奔赴下三界的战场。数百位战功赫赫的大将军骑着御马日行千里,降临在原先魅界的地盘,引得那些没见过世面的蝼蚁一阵惊呼。
……之后,那些御马却突然发狂,以一种极快的速度颠着背上的天将。魅界的地势,从远处看就是一个大坑,于是在前一刻还是天神的人,下一刻就如同往锅里甩面条一样被齐刷刷地甩进了大坑里。
还没等他们有所反应,坑口被无数道结界封死,边上围了一圈人,手执长矛弩箭,感觉随便一个人都能破开结界往下戳死他们。
云客在御马场的这段时间里,不仅挖地缝,而且还在草料里日复一日的下术法,将吃掉草料的御马控制住,可以说是很努力了。
能打的全都被弄进坑里了,战局一下僵住。下三界拿着个大喇叭冲着仙界喊,要天帝签一个永不吞并下三界,永不和下三界找茬的保证书,顺便派个人质来,不然他们就撕票了。
谁能想象得到局势会扭转成这样,天帝又开始砸东西了。
可他不得不低头,有功战将被撕票还是好的,更惨的是若是他们都死了,仙界肯定是守不住的。于是在砸了三日之后,天帝答应了。
然后那大喇叭又开始喊:“人质要派枕妙天将来,不然我们继续撕票了!”
这一嗓子声音我太熟悉,熟悉得我一个手抖,扫地的笤帚“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不出一個时辰,副将押着我,我揣着天帝的保证书从南天门飞身而下。
天帝说了,他会记得我对仙界的贡献,尽量不让我牺牲在下三界。
呵呵。
将保证书交给妖王之后,我被一路引到妖界的皇宫,停在一处建得恢弘的宫宇。院子里入目是大朵大朵鲜红如血的不知名的花,花海前搭着个软榻,上面躺着一只不过巴掌大的东西。
凭借着我身为猫的本能,我断定这是一只耗子。
只不过它浑身通红,四肢像是被水泡了一样,胀成了烤乳猪的模样。
瞧见我它一双眼睛眨了眨,黑亮黑亮的。
我定定地看着它良久,不合时宜地吞了吞口水:“我好想吃你啊……”
云客:“……”
第七章 青萝树缘到叶生,情至花开
但是我没能吃得了,而且就在我抱抱让他恢复原样的这一夜,我反而被他给“吃”了,吃得我脱水一样瘫在他的怀里,戳着他的胸前,有气无力地问他:“你们下三界就是这么对待人质的吗?”
“不是这样对人质,只是这样对我的夫人。”
他啄了一下我的耳垂,这话低低哑哑的,像是在磨我的心神。我耳根一下烧得滚烫,磕磕巴巴地道:“谁,谁是你夫人?”
“青栀知晓你我猫鼠是天敌,她当时想报复我,就把我们的红线连到一起去了。这红线牵上之后就不可更改,你如果不从了我的话,那你这辈子就只能孤独终老了。”
我:“……”
怪不得青栀说我和云客,是她“一时气急”的结果。
可是……
“我们是天敌,万一哪天没控制住把你吃了咋办?”
云客毫无安慰心地打击我:“那你也得有那个本事才行。”
“我还是个宝宝,还没准备好嫁人。”
云客:“你准备不准备不重要,我准备好了就行,反正你是个人质。”
我胸口剧烈起伏着,还是没忍住将我最想说的话说出来:“可是,你也不喜欢我……唔……”兜头是他微凉的唇覆下来,模模糊糊中我听见他呓语:“这张嘴碍事得很,还是堵住得好。”
尾声
其实云客第一次见到枕妙,并不是在九重天的接风宴上,而是凡界的一处山林。
彼時他刚能化出人形,但身形还不能很稳地控制住。本身是潇洒公子来凡界浪,浪着浪着就化出了原形一只田鼠,被一只飞鹰叼回了老窝。他奋力地挣扎着刚逃出鹰巢,却又落于猫爪之中。
那是一只毛色杂乱的狸花大猫,看着精神其实有点儿傻,肉爪子来回地扒了他几下之后,又把他丢出去了。
神奇的死里逃生之后,他法力恢复能化出原形,就好奇地在洞口守着。直到那猫又叼回一只身上精瘦没一丝肥肉的耗子,鼻子美滋滋地哼着,他想想自己肉乎乎的原形,这才意识到他被嫌弃了!
这能忍?
他回到妖界疯狂锻炼,练得原形肌肉紧实,身形顺滑,再跑去那山林去寻,却找不到那只猫了。之后又过了许多年,他被当成人质送上九重天,接风宴上一眼就认出那个看着威武,实际眼神傻呆呆的天将,就是那只笨猫。
再之后,他住的御马场的后院那棵青萝树一夜抽枝发芽。
青栀给她下了“借缘”,他本来可以躲开,但却心念一动硬生生地吃了,然后和青栀在一起撕扯,一直扯到那个管辖这片的天将,循声而来。
他推开青栀,急切地出手将枕妙扯进怀里。
人人都说青萝树缘到叶生,情至花开。
他别开脸看向不远处的院子里,那一树花开得热烈,明晃晃地告诉他:你遇见了爱情。
……
“所以,谁说我不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