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耀鹏
2009年奥巴马访华时曾提议与中国形成G2体制,遭到中国拒绝。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奥总统下台18个月后,国际政治经济领域进入事实上的G2时代。问题是,此G2非彼G2。
中国当时认为,G2体制意图将中国置于从属地位,牵制中国向全球大国迈进的脚步。更重要的是,一旦达成G2共识,无论其内涵如何,也就将中国与自己独特的朋友圈剥离,单独进入西方为主导的体系。
中国早就在西方主导的国际经济、贸易体系下了,而且混得风生水起,甚至夺取了部分话语权。在不能充分行使话语权的地方,中国都谋求另起炉灶。譬如亚投行、譬如中日韩三国FTA、譬如一带一路。值得注意的是,这些机制的共同点,就是排斥美国的影响。
特朗普这两天正扬言退出WTO。他认为WTO不公平,然而忘了美国是WTO这一战后最重要全球贸易安排的缔造者。他声称不仅是中国,就连盟友们也在钻WTO的空子,占美国的便宜。尽管特朗普被顾问们暂时说服,6月30日其立场有所缓和(很难预料效用能持续多久),但全球都被美国的威胁吓到了。
因此我们看到了G2演进趋势:曾经的全球自由贸易的倡导者现在正在退出一系列多边机制,而曾经游离于国际贸易体系之外的国家现在成了全球自由贸易的旗手。美国加息抽回美元,中国撒“麻辣粉”(MLF)放水。美国正在强化CFIUS(美国外国投资委员会)的职能,而中国最新的动作是公布了新一版外商投资负面清单,从2016年的核准制,变成备案制。从今年6月初的63条,压缩为48条。这条措施作为系列放宽市场准入的政策之一,即将付诸实施。
总之,一个日趋孤立,另一个至少做出更加开放的姿态,争取世界的广泛支持。一带一路是陆权对抗海权(毕竟全球所有重要水道都由USN控制),结果殊难预料。而贸易体系的开放对抗孤立,结局则很容易预测。看短短两个月之间,欧盟中所有大国首脑都来中国访问(继中国总理访日后,日本首相访华也在酝酿中),就知道特朗普打开了什么盒子。
假装协调立场的G2无法成立,而趋于竞争关系的G2却隐隐伫立在太平洋两岸。全球政治经济生态发生了重要变化,原因就在于中国崛起再也无法忽略,导致了美国政策根本性逆转。
大背景很明了,具体策略倒是值得研究一下。让我们回到中国28日的外商投资负面清单本身。清单看上去比预想的慷慨,此前作为战略产业的金融、农业、汽车都放宽了准入。而汽车投资承诺和4月份吹风的几乎一致:2018年取消专用车、新能源汽车外资股比限制;2020年取消商用车外资股比限制;2022年取消乘用车外资股比限制,同时取消合资企业不超过两家的限制。
1994开始的目录制管理,其中一个影响,就是将当时中国最好的造车资源集中在国企手中。事实证明,国产化率不等于自主创新,也不等于核心竞争力。50:50等股比,也没有让中方学到外方的技术。后者像防贼一样防着合作伙伴,转让知识产权的限制,也禁止了超范围使用。
民企的崛起,再次证明了目录制历史作用已经完成。近两年,智能网联、电动、共享对于汽车制造业的影响日益深化。挑战来自域外,死抱着合资股比和准入,丧失了绝大部分意义。此前这一条就作为筹码抛出来,以期在贸易谈判中争取主动(尽管没什么战略价值)。
而且,在合资企业普遍续约至2025后,外方独资意愿不强。无论增持还是抛售都受到很大制约。外方也不存在故意“摆烂”以甩脱中方的动机,因为全力拼争,尚且难操胜券。股票价值每跌一个点,股东们就损失数千万乃至上亿元。中国市场的长期地位,更难以用现金价值来衡量。
尽管放开准入被视为对国企的不利因素,但当年加入WTO何尝不是。从整体看,放开汽车投资准入不会造成行业崩溃,也不会造成国有资产流失。一句话,天塌不了。而且,放開准入,也不意味着汽车在工业布局中的战略地位被削弱。这和金融业投资准入放宽是一个道理。
在G2竞争的大背景下,向世界开放是既定战略。在具体策略上,讲究节奏和时机,才是竞争艺术。从中美系列反向操作的对应关系上看,此时公布负面清单,并非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