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译 方宇宁
经常性的娱乐消遣活动可以缓解精神压力,改善工作与生活的平衡关系,并帮助科学家在研究中找到有创意的解决方案。
个人业余爱好不仅仅是一种让科学家暂时忘掉紧张复杂研究工作的受欢迎的娱乐休闲方式,它还能带来其他许多意想不到的好处
奥黛丽·凯利(Audrey Kelly)在不去捉蟾蜍分析它们的DNA以研究物种是如何杂交的时候,她就会自己动手做面包。凯利是北卡罗来纳大学教堂山分校的一名博士生,她在开始攻读本科课程之前就从父亲那里学会了面包烘焙手艺。“这有点像是做科学实验,”她说,“但不同的是,面包做好了最终是要吃掉的。”
正如她在实验室工作时那样,凯利会在笔记本上记录下做面包的整个过程以及最后的效果。她并不会将它认真当回事,在她看来,她的这个爱好可以让她从科学研究的巨大压力中暂时解脱出来。而且“你不担心搞砸了,毕竟这不是你的事业。”她说。
许多科学家都在努力从没完没了的研究工作中抽出时间,无视无处不在的超负荷努力工作的文化氛围,追求个人的兴趣爱好。凯利说,她有时在揉捏生面团时会因为自己的“不务正业”而感到内疚,自问“你是否工作不够努力?”许多调查显示,学术研究科学家经常超负荷工作,《自然》杂志2016年进行的一项调查显示,超过1/3的研究人员每周工作时间超过60小时。
有证据表明,像凯利这样的爱好不仅仅满足了个人的口腹之欲,科研活动与休闲活动的结合还与许多身体和精神健康指标相关,包括从降低血压到提升归属感。许多科学家说,他们的爱好为他们提供了一个重要的放松机会,通过完成某个微不足道而确定的项目获得满足感,偶尔还会从中获得有意义的灵感和顿悟,推动科学向前发展。
加拿大埃德蒙顿阿尔伯塔大学主管研究的副校长、《如何成为快乐的学者》(Howto b e a H appy A cademic,2018)一书的合著者亚历克斯·克拉克(Alex Clark)说道,关键是不要因为除了研究工作还有其他兴趣爱好而感觉不好,“我们有必要摒弃将爱好和工作看成零和博弈的观念。”(译注:“零和博弈”又称“零和游戏”,是博弈论的一个概念,意指参与博弈的各方,一方的收益必然意味着另一方的损失,博弈各方的收益和损失相加总和永远为“零”。这里指业余爱好和科研工作不应该是对立的关系,而是相辅相成、相得益彰的关系)。
“培养某种爱好的第一步是有意识地留出一部分属于个人的时间,然后去追求自己的爱好。” 《如何成为快乐的学者》一书的合著者、阿尔伯塔大学国际定性研究所所长贝利·苏萨(Bailey Sousa)说道,“一天有1440分钟,如果我们自己不能掌控这些时间,其他人就会来为我们安排。”她说。
工作紧张的科学家们要腾出空闲时间来不太容易,成功挤出时间是要有一些策略的。新加坡基因组研究所的癌症研究员李景梅(Jingmei Li,音译)休假的大部分时间都用来潜水。虽然她一直对在开阔的海面上游泳心存恐惧,但她决心直面自己的恐惧,并在10年前获得了潜水证书。现在,她迷上了潜水这项活动,在世界各地海域潜水畅游。
爱德华·戴维斯(Edward Davis)是俄勒冈大学尤金分校的古生物学家,他每周都要尽量为自己安排一段可以不工作的时间。他对这段时间不做具体安排,更喜欢随性而为。他的目标是“不要让自己觉得似乎有一大堆自己为自己设定的额外目标”。他每周花10个小时在业余爱好上。戴维斯在2013年的一篇博文中解释称,他在工作和业余爱好之间找到了平衡。
詹妮弗·赫茨伯格(Jennifer Hertzberg)是弗吉尼亚州诺福克欧道明大学的一名古海洋学家,她尽量争取在工作日里将一周内的洗衣、去杂货店购物之类日常杂事做好,这样就可以将周末的空闲时间留给自己的爱好,包括玩拼图游戏,组装小鸟或其他动物的微型乐高玩具。“我已经收集了整个系列,就像一个动物园。”从小就喜欢玩乐高积木的赫茨伯格说道。
回顾童年兴趣是寻找自己业余爱好的一个很好的起点。“你小时候可能有许多喜欢做的事情,但当你将全部身心投入科学研究时,这些个人爱好就被搁在一边了。”克拉克说。他建议个人爱好不妨与合作伙伴、朋友和孩子们共同分享。
加州大学戴维斯分校的退休心理学家迪安·西蒙顿(Dean Simonton)建议,研究人员可根据自己的性格特点,寻找哪些是最适合自己的休闲娱乐活动。比如,语言思考者可能更喜欢阅读,而用视觉感官思考的人可能更喜欢绘画或摄影。
报名参加短期课程、参加研讨会或加入合唱团等,都是探索新爱好的途径。科学家可为自己制定一个时间表,为参加这些活动腾出时间。戴维斯的最新兴趣是为自己制作定制刀具,并将它们作为赠送他人的礼物。他加入了当地一个业余活动爱好者团体,通过参加团体举办的各种活动磨砺自己的技能,这个俱乐部同时还帮助扩大了他的社交网络。“结识越来越多不同的人,接触到的各种不同想法也越来越多。”
许多科学家发现户外活动有助于他们缓解紧张工作带来的压力
对科学家来说,追求业余爱好的最大好处之一是,可以让大脑在严肃紧张的研究中得到休息。每个人——包括科学家在内——都可能陷入一种阻止他们找到解决棘手问题方法的思维模式,不管他们如何努力。“你不能走出禁锢你思维的那个盒子。”西蒙顿说。有证据表明,休息一会儿或做一些其他不同的事情,你也许会突然之间豁然开朗,想到新的方法或发现某个被忽略的细节,从而提高解决问题的能力。
让大脑放松的另一个选择是身体锻炼。戴维斯说,几乎所有的好想法都是锻炼时出现在头脑中的,而这并不是唯一的好处。戴维斯年轻时对体育运动浅尝辄止,但在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就读博士课程时,他对游泳锻炼的态度开始变得认真起来了。他说:“我发现自己的健康每况愈下,这是承受了太大学习压力的结果。”但游泳锻炼提高了他的健康水平,缓解了他的慢性哮喘和工作压力。“剧烈运动有助于燃烧紧张工作中产生的压力荷尔蒙。”他说。正是这样的运动锻炼帮助他成为一名更优秀的研究人员。研究表明,运动锻炼可以提高大脑的多项功能。
后来戴维斯还决定要进行三项全能运动锻炼,于是他开始阅读有关如何跑步锻炼的书籍。作为一个跑步新手,他学会了如何安全有效、循序渐进地锻炼,但同时他也注意到自己在工作中更有竞争力了。他说,当一种业余爱好让你产生这种情况时,有可能会增加压力,而不是减轻压力。于是,他有意识地决定追求自己的目标,而不是将自己与其他竞争对手进行比较。
在伦敦国王学院学习弦理论的纳达夫·德鲁克(Nadav Drukker)很享受自己在制陶技艺上的成就。在掌握了制作陶器的基本知识之后,德鲁克结合工作中的灵感,创作了饰以方程式独特创意的陶制作品。去年,他在伦敦一家画廊举办的一场个人作品展上的展品几乎全部售罄。他说,这些作品结合了他对物理学的理解和对制陶艺术的热爱,并以一种独特的方式与更广泛的观众分享他的理论研究成果。
理论物理学家纳达夫·德鲁克的爱好是利用业余时间制作陶器
制陶爱好也可以让人从紧张的研究工作中获得短暂的休息,德鲁克在研究生学院时也是这么做的。他说,他在工作中经常“看着一个不知要如何去解的计算问题一筹莫展”。最终他意识到从物理学研究中抽出时间做些其他事情反而提高了工作效率。他说,在他用黏土塑造陶制作品时,可以让他大脑得到休息,同时他还发现,业余爱好活动几乎可以达到冥想的效果。
当研究人员在复杂枯燥的工作中陷入困境时,个人兴趣爱好也能带来某种成就感。赫茨伯格发现,乐高积木爱好对她的实验室工作大有帮助,在实验室里,她经常需要用镊子从海洋沉积物中挑选微小的化石进行分析,经常玩乐高积木让她拥有了一双稳定的手,她说。拼图和乐高玩具套装最让她喜欢的一点是,她经常需要进行一些长期的科研项目,而拼图游戏可以在较短的时间内完成,“这可以让我获得即时的满足感。”她说。
除了给大脑提供一个喘息的机会,兴趣爱好和娱乐活动也能给科学家带来灵感。西蒙顿是一位研究天才和创造力的心理学家,他说,阅读佛教哲理对诺贝尔物理学奖得主默里·盖尔曼(Murray Gell-Mann)的亚原子粒子理论的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当天文学家首次通过望远镜观测到月球时,伽利略很快意识到,月亮表面的阴影表明其表面崎岖多山,而不是像亚里士多德所认为的一片平坦,伽利略能得出这个正确的结论,是因为他曾涉足绘画领域,学会了如何在平面的画布上表现三维物体。
西蒙顿指出,通常,这种对创意的增效作用是偶然发生的。“绘画兴趣对天文学家的研究工作有帮助这一点并不能明显表现出来。”他说。但是,为了给意外到来的惊喜做好准备,研究人员广泛涉猎大量知识和经验,从中汲取灵感是大有益处的。任何爱好都会有所帮助,但最便捷的选择是,广泛阅读除所从事专业学科以外的大量材料,西蒙顿将出版一本关于创造力的新书,题目就是《天才的书单》(The Genius Checklist)。
西蒙顿补充说,让大脑参与不同活动还能增强认知灵活性。李说,潜水让她更注重细节,要在水下发现精心伪装的生物,需要增强自身的感官能力,还有及时发现意外事件的能力,就像徜徉在数据海洋中有所发现一样。“答案就在那里,但需要有正确的思维方式才有可能发现它。”
然而,尽管业余爱好对科学家有明显的好处,但它们并不总是在科学文化中得到重视。“人们对于自己的爱好通常会遮遮掩掩,或者做出一副他们除了工作之外绝对心无旁骛的样子,因为他们担心,对自己‘不务正业’的兴趣爱好,别人会怎么想。”苏萨说。但如今这种情况已经开始发生改变。例如,英国医学科学院在2017年发起了“MedSciLife”(意为学术、科研与生活)运动,以提倡研究人员同时涉猎烹饪、制作和参与各种非学术的活动,如今发达的社交媒体让研究人员分享个人兴趣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容易。
克拉克说,一些资深科学家让爱好成为他们职业身份的一部分,他们树立的榜样提高了人们对研究人员参与休闲娱乐活动这种做法的可接受性。“这是一个重要的文化信号,即科学事业的成功和拥有丰富多彩的生活并不矛盾,可以同时并存,相得益彰。”事实上,克拉克认为,虽然研究人员对于要经常发表更多论文感到有压力,但他们的成功更多取决于他们研究工作的质量,而非数量。“这迫使我们去思考,我们如何才能为科学做出最好的贡献。我们要注重的是一种具有创造力和创新思想、有活力的生活方式,而不只是专注于发表更多的论文。”克拉克说。
资料来源 Natu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