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四诉“键盘侠”，逮住“谎话精”

颖子

走不出的校園暴力

李菲，1993年3月出生于浙江省温岭市。从小到大，她性格开朗，成绩优异，深受同学和老师的喜欢。2008年9月，她以优异的成绩考入温岭市某重点高中，为了能在尖子生中脱颖而出，李菲没有广交朋友，而是把大部分精力都放在学习上。

一天，班上两个男生打架，不小心碰碎了李菲的杯子。也许是为了缓解尴尬，李菲的同桌便开玩笑说：“你们俩倒霉了，李菲的这个水杯要三百万！”后来不知怎地，这句玩笑话最后谣传成李菲本人说的。没多久，学校的贴吧上就出现了“高一某班一‘神女，自称水杯300万”的帖子。很快，李菲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一开始，李菲见人就解释自己根本没说过这话，可后来她发现解释根本没用。那些不怀好意的同学追着她直呼“神女”，下课喊，路上喊，在食堂也大声地喊，李菲忍气吞声不敢说话。然而这并没有让谣言终止，反而愈演愈烈。很快，有人拿她的穿着开玩笑，说“她穿的鞋子三千万”，甚至故意扒出她家的一些隐私信息，再添油加醋地四处宣扬，迫使不明就里的路人也跟着讨厌李菲，李菲一下成了众矢之的。

有一天晚自习放学，李菲正往宿舍走，突然被一群女生堵住了，她们张口神女，闭口撒谎精。李菲气坏了，跟她们发生争执。对方人多势众，见李菲反驳，便连拖带拽地把她锁在了厕所里。厕所里漆黑一片，李菲坐在地上，委屈得泪水直流，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得罪人了，要遭到这样的谩骂。风言风语多了，原本和李菲关系要好的两名女同学也逐渐疏远她，这样一来，李菲真的成了孤家寡人，而欺负她的人却层出不穷。

有一次，李菲被人左右开弓打了十几个巴掌。父亲看到女儿肿胀的脸颊，便带她去学校询问情况。在学校办公室里，施暴者一句“我没打”，便让这件事不了了之。出了门，父亲愧疚地对李菲说：“嘴长在别人身上，咱也堵不住，以后在学校少说话。”李菲看着父亲内疚的表情，反过来安慰父亲：“我知道了，以后我躲他们远远的。”谁曾想到几天后，打人女生在QQ空间上炫耀自己打“神女”的事迹。

被打被骂只是李菲被欺负的冰山一角，他们很快又想出了新的花样。一位男生在别人的指使下以做朋友为名接近李菲，他说自己相信李菲是被人误解的，他愿意做她的朋友，在她需要帮助时为她说话。对方的暖言暖语，让孤独无助的李菲心生感动，很快就和对方成为好友。交往一段时间后，男生说很喜欢她，请求李菲发几张私照给他，以后上大学分开了，做个念想。李菲很怕失去这份温暖，便发了几张照片过去。可是没过几天，这些照片便流传了出去，同学们又骂她是狐狸精，脏水泼的更凶了。

不再沉默愤起反击

无穷无尽的谩骂和孤立无援的处境摧毁了李菲所有的自信，冲动之下，她打开煤气自杀，幸好被母亲及时制止了。父母吓坏了，带她去看心理医生，李菲被诊断患上了重度抑郁症。父母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只能帮她转学。

到了新环境之后，李菲的情绪一直没有调整过来，她不敢跟同学相处、说话，整天独来独往，成绩一落千丈，最后只上了一所普通大专。然而，在校园贴吧上，甚至在网络上，关于“神女”的帖子一直在传播。大专毕业后，李菲有了自己的工作和家庭，生活步入了正轨。

2016年，有网友在微博上询问李菲为什么会得抑郁症。李菲轻描淡写地把原因说了一下，提起了当初经历的校园暴力。随后，学校里的那些“施暴者”知道了，群起而攻之，肮脏污秽的字眼一股脑地往李菲身上扔。李菲气得几天几夜没睡觉，丈夫知道这些年她是怎么过来的，怕她抑郁症复发，心疼地说：“既然退让不成，咱就反击，你越是怕他们，他们越是欺负你，咱们就堂堂正正站出来，把他们一个个拎出来晒晒太阳！”

2016年底，在丈夫的支持下，李菲聘请律师，并把网上有关自己的帖子截图，然后到居住地派出所报案。因为不知道发帖人的姓名，加上截图并不能作为证据，派出所没有立案。李菲又去法院起诉，法院以同样的理由没有受理。

法律途径走不通，李菲和丈夫决定私下解决。她先是给贴吧的工作人员发函，要求对方把发帖人的信息公布出来。可对方以维护用户隐私权拒绝了。李菲没有办法，又转战到学校贴吧。几经查看，她发现散布不实谣言的是学校贴吧的一个吧务。恰好，丈夫认识吧务管理群里的人。对方告诉他，所有的帖子都是一个名叫姜建的人发的。李菲根本不认识姜建，一个从未与她有过交集的人，为什么要不遗余力的抹黑她呢？李菲实在想不通，决定去找姜建问清楚，让他把帖子删掉，并承诺从此以后不再发帖。

2017年2月，李菲经过多方询问找到了姜建的家。姜建因为在外出差，只有父母留在家中。李菲说明来意后，对方父母一再道歉，许诺一定让姜建删掉帖子。隔天，姜建添加了李菲的微信号。在微信上，他说自己只是转发了别人的帖子，会尽快删掉。李菲信以为真。然而，百度上的帖子是删了，但在知乎和学校贴吧上，“神女”的帖子依然活跃。李菲看着贴吧上的无稽之谈，心力交瘁，她哭着对丈夫说：“曾经我以为我的生活重新开始了，没想到我依然生活在黑暗之中，人心究竟可以坏到什么程度。”丈夫安慰她：“别着急，肯定会有办法的，天无绝人之路，别放弃就行。”

2017年4月，在律师的协作下，网站工作人员把发帖人的手机号码给了李菲。有了手机号码，怎么确定发帖人的姓名呢？有人给李菲出了个主意，让她给这个号码充话费，到时候票据上自然会显示姓名。李菲马不停蹄地交了话费，结果在单据姓名栏上，“姜建”两个字赫然在目！丈夫气坏了：“怎么还是这个姜建，之前他答应我们的都是屁话，这次一定要告他到底。”

光有这些还不够，因为截图不能做为证据， 2017年5月，李菲将姜建诋毁她的所有网页，提供给了浙江省乐清市公证处，由公证处公证保存，到时作为证据提交给法院，这样网站上的内容会成为最真实的证据。

校园霸凌何时休止

2017年5月底，李菲以诽谤罪将姜建起诉至温岭市人民法院。立案之后，姜建及其律师以李菲提供的手机号信息系伪造为由，辩称自己从未诽谤过李菲。而李菲因为拿不出新的证据加以佐证，使得三次开庭无果。最后，法院只得委托公安机关调取手机号的用户信息，结果证明姜建确为该手机号用户。

2017年底，在温岭市人民法院，李菲与被告人姜建及其双方律师第四次对簿公堂。法庭上，李菲提交了从网站上公证保存的证据。

李菲认为，被告人姜建故意捏造并散布虚构的事实，贬损自诉人人格，破坏自诉人名誉，言语恶毒，主观恶性极深，情节特别严重，其行为已构成诽谤罪，要求依法追究被告人刑事责任。为证明上述事实，李菲向法院提供了公证书、贴吧阅读量数据、用户信息说明复印件等证据，以证明被告人在网络上对其诽谤的事实。

被告人姜建辩称：1.李菲提供的手机号用户信息不实，自己不清楚李菲提到的电话号码何时被使用过。2.公安机关出具的调查证据通知书等均无经办人员签名或盖章，对其合法性有异议。

法院经审理查明，李菲及公安机关提供的证据来源合法，且能相互印证，形成了完整的证明体系，足以认定本案自诉人指控的事件系被告人姜建所为，且已构成诽谤罪，依法判决被告人姜建犯诽谤罪，判处拘役三个月。

2018年4月12日，李菲收到了温岭市人民法院的判决书，这场胜利来得太不容易了。而李菲最希望看到的是，当年校园里的那些霸凌者能向她真诚地说声“对不起”，尽管这三个字轻如毫毛，但对她来说却是十分必要。

目前，李菲正在装修新居，她的淘宝店也重新步入正轨。对她来说，未来幸福甜蜜的日子正在到来。（文中人物名均为化名，本文禁止转载、摘编、上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