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仲儿
1979年,我在慈溪县雁门中学上初二。那年春天,我光荣地加入了共青团。也是在那年暑假,老师带我们几个团员去“遥远”的绍兴游览参观,并安排我们在绍兴住一夜。
夏天的下午五点,天还大亮着,快到招待所时,我远远发现门口黑压压地围着一堆人,好像在看什么热闹。我好奇地凑上去,只见一个60来岁的外国老妇人,正连比带画地说着什么。她个头不高,身子有点臃肿,一头金发,眼睛蓝蓝的,皮肤很白,在阳光下有点晃眼,穿条碎花粉色连衣裙……这是我第一次看见外国人,我知道围观的这些人也一定没见过,所以大家都异常兴奋,在一旁指指点点,窃窃私语,犹如见到天外来客。
外国老妇人应该是冲着东方文化来绍兴旅游的,可能遇上了什么麻烦。我们那时也学英语,但学的都是“Long live Chairman Mao!”“Learn from Comrade Lei Feng!”,全用不上。
后来老妇人的事情有没有解决,是怎么解决的,我不得而知,但第二天我们退房时又正巧碰上她,遠远地,我闻到了她身上一股怪怪的气味。
金发、蓝眼睛、说外语及身上有股怪味,是我那时候对外国人的全部印象。
1982年,也就是我们在绍兴围观外国人后的第三年,我考上了杭州大学。这时候,在杭州,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已不再特别稀罕。我就读的杭州大学教育系,与美国印第安纳大学教育学院建立了国际合作关系,双方会互派老师切磋学习。大三那年,我们年级来了一位名叫Shirley的外教。
对我而言,Shirley是第一位立体的外国人。她是教育学学者,有着和中国教授不太一样的学术观点和教学风格。她的课令人放松,课堂上可以随意提问,我们经常被夸得飘飘然。更重要的是,除了图书馆里浩瀚的译著,通过她,我间接地看到了外面的世界。
40年过去了,《学生守则》里不再有“不围观外宾”的规定,国境线也已经越来越透明,地球越来越像一眼看得到底的“村”。
今年春节,我飞往洛杉矶看望女儿。这已经是我第N次出境,而女儿在美国留学已是第六个年头。在大洋彼岸,我和女儿是“外国人”。飞机落地时是当地日期2月15日,我下飞机后遇见的第一个美国人就友好地对我说:“Happy Chinese Year!”他们居然知道今天是我们中国的除夕!整个春节期间,美国酒店和商场使出浑身解数招徕中国消费者,到处洋溢着浓浓的中国年气息。
40年前,我们开始对外部世界感兴趣,于是,通过外国人了解世界。40年后的今天,全世界对中国都感兴趣,他们会通过你、我、TA来了解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