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铸
1977年恢复高考,我的大学梦却被无情地粉碎了。因为,当年的高考报名条件中有一项把我剔除在外:中专技校生需工作满3年,才能参加高考。而那时我正在一所技工学校念书,还有两年才能毕业。
参加1977年高考阅卷的母亲回来告诉我,四川省的语文卷里有这样一道题目——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请解释“于”。数学卷里有因式分解题。我不由号啕大哭:“这些都是我会的呀,如果能参加高考,我一定可以考得很好。”可是,我却不能参加高考。
技校毕业后,我顺利进入一家国有企业,成了一名光荣的工人。我当时非常爱看蒋子龙的《乔厂长上任记》,梦想着将来也能当个年轻有为的厂长。我是厂里青年技工中的高手,若是能够到大学进修理论知识,一定能实现梦想。
然而,当时厂里的环境根本不允许工人看书。学习的道路被一条条堵死后,我沮丧得茶饭不思,半年中没开怀笑过一次。有一回,我在路上偶遇中学的地理老师,他一眼就察觉出我的状态不对,明白我的苦闷后,他拍着我的肩膀喊道:“你怎么不去参加高考呢?!”
是啊,我还可以去参加高考,我只能去参加高考,我必须去参加高考!
接下来的几年,我一直在为高考做准备。那时,身边的人都认为我是傻子——我已经是一个熟练的技术工人,每月工资30多元,当时算是很高的工资了。 但是我不管,我就认准了死理,一定要上大学。我白天上班,晚上花3角5分钱乘公交去上补习班,风雨无阻,这公交费在当时是一笔不菲的开销。
临近高考的那半年,我干脆向厂里请假在家复习。厂长说,不能请假,否则开除。我豁出去了,开除就开除,爱批不批。我为自己制定了极为严格的时间表,哪些时间复习哪一科目,精确到分钟,甚至连吃饭、上厕所的时间都严格限定。
那时候,参加高考需要单位开证明,可厂长不愿为我开证明,因为这意味著厂里要白白损失一名青年骨干。母亲多次到我的单位找领导沟通,终于拿到了这张证明。我欣喜若狂,也深深明白:这样的机会,不会再有第二次。终于可以高考了,这一天我足足等了5年。
我至今还记得,高考第二天,高烧不退的我在几乎起不了床的时候对自己说的那句话:“明年再来?有明年吗?没有明年了!”
高考成绩揭晓,我的考分上了四川省重点批次分数线。在我踌躇满志地等待好消息的时候,接到了四川师范大学的录取通知。我懵了,连忙打电话向招生部门询问,得到的答案是:“你的志愿中显示你有当教师的意愿。”我更糊涂了:“可我明明没有在‘服从分配栏里打勾呀!”工作人员解释:“你的资料里写着,你妈妈是中学语文老师,而你本人是在工厂里负责指导技术工作的老师,我们觉得将你调配至师范院校是合情合理的。”于是,曾经想当厂长的我,只得拿着录取通知书去四川师范大学报到了。
无论如何,通过高考,我上大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