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建平,邓爱珍,赵小敏,邝佛缘,林雯璐,谢 雨
(1. 江西农业大学江西省鄱阳湖流域农业资源与生态重点实验室,江西 南昌 330045;2.江西省赣州市国土资源局,江西 赣州 341000;3.江西应用技术职业学院测绘地理信息学院,江西 赣州 341000)
土地整治项目规划方案是一项综合自然、经济、技术、政策等各方面因素,由多学科理论与方法支撑和指导,对项目区田、水、路、林、村土地整治进行的工程设计活动,是保障土地整治科学、规范、有序开展的重要前提[1]。土地整治项目规划方案质量的高低,直接关系项目能否顺利推进及实施成效。鉴于公众参与对土地整治项目规划方案质量的重要影响,近年来,学术界围绕国外土地整治公众参与经验的梳理[2]、参与机制[3]、存在问题[4]等进行了大量研究,并在实践中将“公众参与”引入到规划调查分析、方案编制、讨论和审批等环节,通过集中各方智慧,吸收社会各阶层、各利益集团的意见,形成集体意志[5],提升规划的科学性和可实施性。
那么,如何衡量公众参与对提升规划质量的效果,进而为改进和优化公众参与机制提供依据,学术界以“满意度”为衡量指标,对公众参与社区公共服务[6]、智慧旅游规划[7]进行了探讨。研究表明,通过提高公众认知度和参与范围,优化和改进参与渠道、参与程序保障、参与回应性、问责机制和配套制度等,可实现行政体系与村民多层次、多渠道的联络,强化规划制定者和实施者的顺畅沟通,使得制定的规划最大限度地反映各个受影响主体的意愿,缓解公众在土地整治问题上的矛盾和冲突,增强公众对规划的认同感和责任感,进而有助于改善公众对规划的满意度。以满意度衡量公众参与效果,既能检验规划方案对公众反映需求的落实情况[8],又能反映公众参与成效,为改进和完善公众参与提供重要依据。
本文在前人研究的基础上,以江西省安远县A、C两镇土地整治规划方案编制为例,试图从公众满意度这一视角出发,构建公众参与模型,通过对比不同公众参与度及其效果,分析不同公众参与度对规划满意度的影响机理,为改进和优化公众参与机制、提高土地整治项目规划成效提供理论依据和案例支持。
本文的调研数据来源于2017年8—11月对江西省安远县土地整治项目的实地调研。安远县位于江西省南部,地处珠江水系东江源发源地,是典型的农业大县。近年来,该县先后实施土地整治项目10余个,在公众参与土地整治项目规划编制方面积累了丰富的案例。本文选取A、C两镇,对比分析不同公众参与度对规划满意度的影响。调研区A镇B村土地整治项目规划方案,由中国与德国汉斯·赛德尔基金会(Hanns Seidel Stiftung)共同编制,在规划编制过程中,政府、相关部门、群众等利益主体广泛参与,并通过面对面访谈、座谈等多种形式让公众参与到规划中,对公众提出的意见和建议,逐条梳理并召开讨论会,并将处理意见及时反馈。调研区C镇D村土地整治项目规划方案,由县、乡政府和技术单位主导编制,参与主体有限,参与形式单一,主要以发放调查问卷为主,除此之外,虽有专家咨询、听证会、论证会等方式征询公众意见,但次数和比例较低。总体上,A、C两镇在参与主体、参与渠道、参与程序保障、公众意见反馈和配套制度等方面有明显差异。
根据参与主体的不同,公众参与主要包括受项目影响的团体和个人,一般涉及普通民众、中介公司、政府机构和专家学者[9]。不同参与主体在参与方式、参与程度和利益诉求渠道等方面有所差异,会对规划满意度作出不同的评价。本文根据不同公众参与群体,分3个层次随机抽样,每个项目区发放问卷110份,其中县、乡政府人员各10份,县直部门各15份,规划编制和村委会人员5份,其余均为项目区群众,共发放问卷共计220份,剔除出现错误或信息漏答的问卷,收回有效问卷210份,其中A镇106份, C镇104份,问卷总体有效率为95.45%。
2.2.1 因变量
本文将公众满意度作为因变量衡量公众参与的影响。考虑公众对规划主观评价没有明晰的差异临界点,问卷采用Likert5点量表,按照 “很不满意”、“不满意”、“一般”、“满意”以及“非常满意”5个级别进行测量,依次分别记为1、2、3、4、5分。
2.2.2 自变量
针对公众参与及其应包含的环节,国内外学者进行了大量探索。19世纪60年代,美国学者托马斯最早提出了有效的公众参与决策模型[4,10]。模型引入国内后,国内学者基于“人因系统理论”[11],对公众参与进行了本土化改进,提出一个完整的公众参与应包括参与主体、参与形式、参与保障、参与程度、参与反馈5个维度[12],并在城市交通政策制定[13]、环境治理[14]等领域得到应用。本文在借鉴前人研究的基础上,从公众参与全过程中可能影响公众满意度的因素出发,选取10项指标作为自变量,对5个维度进行细化,并以公众参与度度量各指标的参与水平或程度。选取主体认知度、主体广泛性描述参与主体:参与主体越广泛,对土地整治认识程度越高,越有利于增强规划的认可度,从而提高公众满意度。选取主要参与渠道、参与渠道种类数描述参与形式:提升民意表达渠道和方式,使各利益相关者通过多元化的途径或形式参与规划,能拓宽意见或建议的可达性和畅通性,从而有利于提升满意度。选取宣传保障、组织保障描述参与保障:组织机构越健全,公众越能将自身诉求将意见反馈至相关机构并易被采纳,从而有利于提升满意度。选取参与深度、参与广度描述参与程度:参与规划内容和阶段数越多,越能对规划施加影响,从而有利于提升规划满意度。选取意见征询情况、意见采纳情况描述参与反馈:及时征求公众意见并将意见反馈公众,能使参与者获得心理上的成就感和满意度。有研究表明[15],公众满意度还可能受到个体及家庭因素的影响。因此,本文同时增加参与人员的年龄、文化程度、承包耕地面积、家庭年收入、农业收入比例等作为自变量,以提升模型的可信度。各变量说明与描述统计见表1。
本文首先采用灰色关联度计算公众参与度与满意度的关联程度;其次,采用Ordered probit模型计算公众参与度对公众满意度的显著性影响;最后采用边际效应计算公众参与各指标对满意度的具体影响程度。
灰色关联度是通过反映两序列间发展过程或量级的相近性,量化序列间的关联性和关联程度,以确定哪些因素起主导作用[16]。公众参与度与满意度是两个平行序列,可用灰色关联模型度量两者的关联程度。
表1 变量说明和统计性描述Tab.1 Variables explanation and statistical description
由于满意度由强至弱 “很不满意(取值1)、不满意(取值2)、一般(取值3)、满意(取值4)和很满意(取值5)”是5个有序多分类响应变量,为非连续分类变量,不符合线性回归拟合方法,适合采用近年来应用较广泛的Ordered probit回归模型,将公众参与度与满意度拟合,函数形式为:
式(1)中:i是公众个体;y*代表其因变量;xi是可能影响因变量的一组解释变量向量;β是相应的未知系数;β0是常数项;ε是服从正态分布的随机扰动项。
从全样本看,62.38%的公众对规划表示满意(含满意和很满意两个选择),26.67%的公众一般满意,10.95%不满意(含不满意和很不满意两个选择)。从A、C两个独立样本看,A镇规划满意度明显高于C镇,满意比例达86.79%,高于C镇49.29个百分点;不满意比例为1.89%,低于C镇18.30个百分点。各样本公众满意度情况见表2。
运用DPS软件计算公众参与各指标与公众满意度的灰色关联度(表3),结果显示:(1)公众参与与公众满意度存在较强关联,指标关联系数均大于0.6,个体及家庭状况指标与满意度关联度不明显。(2)公众参与度与满意度呈正相关关系。公众参与度越高,与满意度的关联系数越大,总体上,A镇公众参与度与满意度的关联系数大于C镇,原因可能是A镇在参与人数、参与内容、参与形式、参与阶段、参与反馈等公众参与程度大于C镇。
采用Stata 12.0软件运行Ordered probit模型,结果如表3。
第一,参与主体方面,主体参与广泛性在C镇通过了显著性检验,A镇不显著。可能原因是A镇在规划编制中,编制人员逐户进行面对面访谈,广泛收集公众意见,并多次组织培训,召开座谈会,干部、项目区群众、技术人员等利益者均参与规划编制,参与主体范围广泛。而C镇主要由政府和规划编制人员主导,参与主体有限,因此,C镇主体参与广泛性对满意度有显著影响。主体对土地整治认知程度对A、C两镇均不显著,主要是由于安远县先后实施土地整治项目10余个,遍布全县各乡镇,公众对土地整治均有较高的认知,公众认知度在A、C两镇分异程度不大。
表2 公众满意度情况Tab.2 The situations of the public satisfaction index
表3 灰色关联度及分组估计结果Tab.3 Analysis results of the grey correlation degree and grouped regression
第二,参与形式方面,主要参与渠道、参与渠道种类数在A镇表现显著,C镇不显著。原因可能是A镇成立了规划编制领导小组和理事会,规划编制组先后通过问卷、访谈、讨论会、座谈会、听证会等形式,就规划内容反复征求公众意见,公众参与形式和内容多样。而C镇正好相反,公众参与渠道大部分为问卷,公众主要向村委会提建议,规划内容由政府和规划技术单位主导,公众参与规划内容较少,规划意见征询主要在听证阶段,参与形式单一,分异不明显。
第三,参与保障方面,宣传保障在A、C两镇均通过了显著性检验。政策认知程度作为影响公众满意度因素被学界广泛认同[17-18],政策宣传越好,公众了解越充分,越有利于提升满意度,因而,宣传保障在A、C两镇均显著。组织保障在A镇显著,C镇不显著,可能原因是C镇村民表达意见渠道单一,意见表达主要是通过理事会、村委会,样本分异不明显;而A镇反映诉求的渠道较多,A镇成立了领导小组、技术编制小组,并在乡镇设立了专门办公室,公众可以较方便地将诉求反映至上述机构。
表4 边际效应Tab.4 Marginal effects
第四,参与程度方面,参与规划内容数在A镇通过了显著性检验,在C镇不显著。可能原因是C镇规划内容的编制主要由技术单位主导,公众对规划具体内容参与不多,分异不明显;而A镇大部分公众参与了具体规划内容的编制,并能充分表达意见。参与规划阶段数正好相反, C镇通过了显著性检验,在A镇不显著,主要是A镇公众充分参与到规划的各阶段,参与阶段趋同,而C镇公众参与的阶段不多,不同群众参与的阶段也不同,分异明显。
第五,参与反馈方面,征询意见情况A、C两镇均通过了显著性检验,说明意见征询和采纳越充分,越有被尊重感和获得感,对满意度影响越显著。意见采纳情况在C镇显著,在A镇不显著,可能原因是A镇大部分公众意见能得到重视和有效采纳,样本分异不明显。而C镇正好相反,大部分公众意见容易受忽视。
第六,其他变量中,A、C两镇文化程度和承包耕地面积均显著。文化程度越高,就越能增加对土地整治意义的理解;家庭耕地资源禀赋越大,参与意愿越强烈,显著影响满意度。
虽然表3估计系数反映了公众参与指标对规划满意度的影响,但难以准确反映具体的影响程度,因此,进一步计算满意度边际效应(表4)。从表4可以看出:(1)当因变量取值为“不满意”(y = 2)时,各样本边际效应为负数,说明追加公众参与度投入可使不满意的概率下降;(2)当因变量取值为“一般”(y = 3)时,A镇满意度边际效应为负,C镇为正,说明追加投入可以使A镇 “一般”满意概率降低,C镇“一般”满意概率提高,原因为A镇不满意人数较少,从“不满意(y = 2)” 转化为“一般满意(y = 3)”概率低,追加投入的结果是提高 “一般满意”向“满意(y = 4)”转化,因而A镇为负数,C镇正好相反;(3)当y>3时,追加投入均可提高A、C两镇向“满意(y = 4)、非常满意(y = 5)”转化概率。
本文运用灰色关联和Ordered probit模型,探究安远县土地整治项目规划方案公众参与度对满意度的影响。模型结果表明,公众参与是规划方案质量的重要保障,也是提高规划可操作性的前提条件,而公众对规划的满意度则是衡量公众参与效果的主要指标,不同公众参与度对规划满意度有不同影响。在实践中,可根据公众参与指标对公众满意度的影响情况及边际效应,优化和改进公众参与机制,提升规划满意度。
(1)文化程度和承包耕地面积对A、C两镇规划满意度有显著的正向影响。因此,要采取多种方式提高公众文化水平;同时,加大耕地流转力度,将耕地流转至农业大户,提高土地整治的积极性和绩效。
(2)参与主体的广泛性对C镇规划满意度产生显著的正向影响。因此,可扩大公众参与主体的范围,实行多元化的公众参与,充分发挥专家、村民、专业技术人员和地方政府官员的参与度,提升满意度。
(3)主要参与渠道和参与渠道种类数分别对A镇、C镇规划满意度具有显著的正效应。因此,政府及相关部门需提供便捷的平台,丰富公众参与方式,利用手机APP、微信公众号、问卷、座谈会、村民会议等,让公众能够顺畅地表达意见,并定期征询公众意见,邀请公众参加评审会、听证会,提升公众满意度。
(4)宣传保障对A、C两镇,组织保障对C镇正向影响规划满意度。因此,要加大土地整治宣传和培训力度,使公众更好地认知、理解、支持和参与土地整治工作,提升参与土地整治管理决策的能力和素质。同时,积极发挥村委会、理事会等社会组织的作用,灵活结合村集体经济组织、村委会等成立土地整治农民团体,建立多层面的公众参与网络。
(5)参与规划内容数和参与规划阶段数对A镇、C镇规划满意度有显著的正效应。因此,要扩大公众参与内容,让公众充分参与到规划各项内容。同时,全程参与项目区选址、调查与分析、编制、审批等。
(6)征询意见情况对A、C两镇,意见采纳情况对C镇规划满意度有显著正向影响。因此,要健全“参与—反馈—再参与”回应机制,对公众提出的问题,共同磋商,探讨解决办法,确保公众意见落到实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