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除科学界的性骚扰

2018-08-06 03:59凯瑟琳·克兰西
华夏地理 2018年5期
关键词:科学界恶人受害者

凯瑟琳·克兰西

对于“#我也是”运动,我与所有人一样热切关注。每晚入睡前,我都在好奇,不知道第二天一早又会有哪个骚扰者遭到曝光:会不会是我心目中的某个政治英雄,或是我们在主流媒体上熟识的某人,抑或是来自好莱坞的某个名人?我们见到许多骚扰者因为自己的丑恶行径而丢了工作,被迫离开现有的职位,甚而面临经济吃紧的窘境。

但我从来没有在哪一晚入睡前好奇第二天一早有哪位科学家会因为他的不当行为遭到解雇——更不用说被公之于众了——因为极少有科学家会因为性骚扰行为而丢掉工作。

请允许我对此解释。过去的六年以来,我持续对科学界的性骚扰状况进行研究,并致力于提高人们对于性骚扰相关行为的认识。我调查了超过一千个人,进行了多次采访,与多个学科领域合作。我曾针对这个话题展开过演讲,发表过国会证词。以下是我所进行的这些研究得出的结果:

这几个月来,我从未在哪一晚入睡前好奇第二天一早有哪位科学家会遭到解雇——因为有性骚扰行为的科学家极少会丢掉工作。

· 根据我们的样本,无论是性骚扰还是性侵犯,举报的女性都多于男性——反映了社会的普遍状况。

· 女性在科学实地考察过程中遇到的不检点性行为不仅在数量上高于男性,在性质上也更恶劣。女性受害者往往是位高权重者的目标,他们认为对方无力还击或拒绝。很少有人对性骚扰政策或揭发机制有认知,敢把自己的經历说出来的人就更少了。

· 遭到骚扰的科学家的职业生涯也面临着重大影响:要么不得不横向调动,要么没有足够的安全感参加专业活动——甚至是不敢继续留在原本的领域。

这些故事的情节往往雷同:一个男性骚扰了一个女性,女性将此事说出来,接着有人告诉她,现实就是这样,我们也不能怎么样。关于这一主题还有其他不同版本:女性骚扰女性,人们骚扰那些他们认为没有很好遵从自身性别角色的人,有色女性遭到种族和性别的双重骚扰等等。

想听听女性需要小便时被嘲笑,或是进餐时因身材遭到奚落的故事吗?我这里便有一个这样的故事。一个男人有情妇,于是他所在领域的学生必须对他的妻子和孩子保密的故事又如何?我这里有几个类似的故事。我采访的几乎每一位天文及行星科学领域的女性,无论是有色人种还是白人,都被告知她们只是为了体现平权才被雇佣的,言下之意是她们的科研水平不行。

过去几年来,一些勇敢的科学家已经开始站出来与公众分享她们的经历:几位知名学者被指控对学生和同事进行性骚扰,随即接受调查,之后要么休假,要么被迫离职。现在我们知道了他们当中有些人的姓名:包括杰夫·马尔西、布莱恩·里士满、戴维·马钱特、克里斯蒂安·奥特,等等(右)。受害者因为这些人的恶行而痛苦挣扎的时候,他们的日子却风生水起。即便在他们的丑恶行径被揭露,故事被公之于众后,仍然经历了漫长的过程才让他们受到相应的处理。也许更重要的是,很少有受害者能得到她们应当获得的处理结果。

不当行为调查

天文学家杰夫·马尔西于2015年获准从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辞职,此前一项调查证实他在将近十年的时间里迫使学生与其发生非自愿的性接触。

古人类学家布莱恩·里士满于2016年12月从美国自然历史博物馆辞职,几年来针对数名女性就其不正当性行为所发起指控的一系列调查由此告一段落。

波士顿大学对地理学家戴维·马钱特的调查证实他在南极野外作业期间曾对一名女研究生进行性骚扰;马钱特正对2017年11月的裁决提起上诉。

加州理工学院的一项调查表明天体物理学家克里斯蒂安·奥特迫使两名学生受到“明确的基于性别的骚扰”。他于2015年秋被停职,2017年12月辞职。

在科学界,要切实处罚性骚扰行为面临着重重阻碍。

首先,因为人们总是迷信作恶者——大部分是男性——能对科学界做出特殊贡献,因此应当力保其工作岗位。

其次,人们认为作恶者受到的处理可能向下波及其学生,因此我们应当避免造成任何后果(恶人持有大量政府资金的情况下,尤其会出现这种说法)。

最后,多数大学对性骚扰的法律解读让受害者很难获胜——于是一番令人精疲力竭的调查后,许多人仍不得不继续忍受恶劣的工作环境。

让我们就这些说法逐一展开讨论。

性行为不检的人是否在推动科技进步方面有着无可替代的价值?我要说,要是少些限制受害者发展机会的恶人,学界可能会获得更迅速、更长足的进步。当我们的大脑有一部分被职场压力占据——从烦人的性骚扰到目睹同事间此类状况的发生——你用在科研上的精力就会变少。

要是我们惩罚这些恶人,尤其是撤回他们的科研资金,学生们会跟着倒霉吗?解除了给色情狩猎者工作的压力,不知道有多少研究生的状况会好转。政府资金发放机构为解决这一问题,已经开始拿出应对策略,例如假使原有的项目负责人无法主持工作就新任命一位。这不会搞砸整个项目,也不会让学生和工作人员失业。剔除项目中的作恶者还可以挽救学生的名声,没人希望自己发表的作品被一个众所周知的性骚扰者的名字玷污。

最后一项因素是最复杂的:当我们知道恶人就在我们身边时,为何不采取行动?截至目前,科学界的性骚扰者受到的惩罚少之又少。在学术界,这些人通常是受到“不准再收女研究生”或“不准再教本科”或“暂时在家办公”之类的处分。这些惩罚至多也不过是轻罚,但学术机构不知道还能怎么做——大学想要开除教授并非易事。这些机构明白,与受害者相比,那些恶人往往都手握丰富的资源,一旦遭到解雇更可能起诉。于是,即便那些人有罪也不予处置成了一个明智的财务决策。

我们要么满足于仅仅驱逐行业内的罪大恶极者——如哈维·韦恩斯坦之流。或者我们可以抓住这次机会,实现真正的改变。

这就是我们今日所面临的境况:如今在许多行业内,性行为不检点的人都会被开除,但这种情况在科学界却不多见。更重要的是,许多科研工作场所还用性骚扰的法律定义来制定工作环境的行为规范。如果各所大学、研究机构或实验站以此作为衡量行为不检的准绳,其标准可谓相当宽松。大量无理甚至骇人的行为都达不到这样的标准,即便它会使受害者、旁观者的事业受到损害,科学进步受到阻碍,也无法对恶行实施者进行处罚。

今天的科学家面临的真正的问题是:我们想创造怎样的文化?我们要么满足于仅仅驱逐行业内的罪大恶极者——如哈维·韦恩斯坦之流。或者我们可以抓住这次机会,对不当行为给予更加明确的定义。让我们将一切针对性别、种族和性少数人群的不当行为定义为不可接受。让我们将揭发利用自身地位遏制和剥削他人的恶人变成一件可行的事,而不是助长他们的恶行。

我的研究告诉我们可以如何做出改变。当科研场所的负责人和员工及实习生坐在一起制定出一套行为准则,然后严格按照这套准则惩罚分明地去执行,相应的结果就是骚扰行为减少——受害者遇到被骚扰的状况也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倘若我们希望拥有一个精英汇聚的科研环境,让最为有趣、最具真知灼见、能给人类生活带来改变的科学成果出现,我们就必须建立起一种文化,为更多不同类型的人才创造发展空间。

要应对21世纪的复杂挑战,我们需要让每位科学家拿出最好的工作状态,而这就需要相关机构意识到性骚扰行为的严重性并对其快速作出反应,从而创造出优良纯净的工作环境。

性别与工作

2015年,美国大学以上教育背景的职位中女性占据半壁江山,然而在科学和工程类职位中,女性所占比例只有28%。在某些科学和工程领域男女大致平等,但在许多领域仍是男性占据主导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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