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懿楠
选择一个舒服的姿势蜷在被窝里,迷糊而又努力地整理思绪。突然察觉往日清晨的凉气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轻柔接触皮肤的温暖。
心中浮现几个字——春来了。立刻翻身下床拉开厚厚的窗帘,刺目的光有些陌生,但还是能清晰地看到窗外盆栽叶片上的水珠和湿漉漉的地面。推开上锁已久的玻璃,嗅著沁人心脾的清香,有些难以相信春的到来,如此令人措手不及而又心生欢喜。新鲜的春季,新鲜的生命,在一场新鲜的、极富钢琴韵律的春雨中悄然而至。不禁用手轻抚盆栽浓翠的叶片,指尖沾上晨露,浸润了干燥的、失去一整个冬天光泽的皮肤。春意盎然。
微微睁眼便听到拍打地面的剧烈响声,不容忽视的雨冷酷降临,同时带来了热情和气力。烦躁围绕身心挥之不去,雨点溅落在窗上,溅落在心底,不由怀念起“润物细无声”的“好雨”。夏日的雨,不会给人以明快的钢琴古典美,也驱逐了所有的冗杂,唯独留下了看不见轮廓的太阳。
太阳雨,来得快,去得也匆忙。雨声先是极重低音,而后变得迅疾。最后在连耳鬓厮磨的人都彼此听不到说话声的过境中引来高潮。渐渐地,再恢复理性,收回与感性碰撞产生的雷与电,回归平静。就像完整的歌里掺进的吉他,独特,剧烈。
双眼无神地望向窗外,看着连绵不绝的雨打落最后一片翠绿的叶。感觉在看一个没有衰老资格的人躺进坟墓。双手托腮,哀叹秋雨的冗长悠远,阻隔了天与地的距离。短袖的季节远去,秋的气息侵入胸腔,一场连着一场,白霜连着白霜。
上下两排牙齿摩擦得吱吱作响,心有不甘地看着台历上的月份,一丝丝伤感浮上心头。不知为何,一个从不伤春的人开始悲秋。萧瑟冷寂的味道寄生在飘落的红枫里,衍化为只只蝴蝶,被束缚在蜘蛛的网中,奄奄一息。遥远的天空像在弹奏着古筝,声声断肠。突然,冰冷的窗台上出现了水珠,不知是从哪儿掉下的水,一颗颗连成线,滑过面颊。
冬天的脚步践踏了伤口,同时抵御了伤害。风雪凛冽,树梢上落满了白皑皑的雪,像白发苍苍的老人。年的尾声被淹没在无声的冬天里,淹没在无声的雪里。
春雨,声音柔柔的,像个古代的豆蔻女子;夏雨,声音泼辣的,好似妖冶的妙龄女郎;秋雨声音绵长的,仿佛沧桑的病弱妇人;唯有冬雨是无声的,判若白色棺木里青春永驻的苍白尸体,湮灭了一切声音。于是,冬天失去了雨的声音,却用另一种方式净化了心灵,封锁了嘈杂。像在酝酿一场浩荡的总结,总结这一年里经历的雨。
雨,那时雨,多情地将它的水分眷顾给四季,又无情收回应得的报酬后转身离去,如同不曾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