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足球麻烦何在

王明琛

世界杯F组最后一轮，德国队唯有取胜才能晋级，却以0比2爆冷输给韩国队，小组垫底出局，以意志力强大著称的德国队也有翻进阴沟的时候。

耻辱出局

不管本届世界杯出现了多少冷门，都无法与德国队早早出局相提并论。在过去16届世界杯中，德国队从来没有被挡在八强之外，加之2014年世界杯和2017年联合会杯双料冠军的身份，没有理由失败，无需为德国足球担心已成为一种思维定式。小组赛首战输给墨西哥队后，人们都确信德国队一定能摆脱困境。

真正的奇怪之处在于德国队几乎找不到出局的任何借口。如果不是墨西哥队浪费了大量破门的机会，比赛结果肯定不只1比0。现在看起来，克罗斯打进瑞典队的任意球更像是回光返照。德国仅有一次机会可以续命，如果胡梅尔斯最后时刻在门前顶进那个头球，欢庆晋级的就会是德国人。但事与愿违，球砸在他的肩膀上，滑门而出。

去年，很多人都以为德国队在接下来的10年里都是不可战胜的。短短12个月后，他们就回到了凡间。

三大败因

德国队为什么会小组赛出局？

原因一，傲慢自负。女球迷埃米莉写了一封致德国足球的公开信，其中有一句话：“弱小从来都不是灭亡的理由，傲慢才是。”

在德国，当有人在大赛前担忧国家队的命运时，人们都会用一个简单的词来回应──大赛型球队，意思是每当重要赛事来临，他们总能露出獠牙。这种说法同样迷惑了克罗斯和博阿滕，他们都深信德国队能打进决赛。德国队的热身赛战绩格外差，连续5场不胜，包括32年来首次输给奥地利队，此后仅以2比1险胜沙特队，但这一系列糟糕的表现都被忽视了。外界也不以为意，谁若当真，谁就是不懂德国足球，没有人拉响警报。

傲慢往往会让人变得愚蠢。德国足球不是靠堆积荣誉博取盛名的，即使是在成功的周期，德国足协也一直和专家团队合作，取得技术方面的优势。他们利用数据分析提高球员的传球速度。就在与墨西哥队比赛两天前，德国队大管家比埃尔霍夫还在向赞助商自豪地介绍全新软件对于分析对手多么有帮助。但在失利后，中场球员穆勒承认，墨西哥队耐心防守、伺机反击的打法和德国队赛前分析得出的结论完全不同，这充分说明德国队的备战多么托大。主教练勒夫和前锋罗伊斯曾有一个约定，只有在重要比赛中才会安排他首发，墨西哥队明明是小组最强敌，但在勒夫看来这不属于重要范畴，反映出轻敌情绪。

当德国队带上18000公斤啤酒、700公斤法兰克福熏红肠和300公斤土豆来到俄罗斯时，这条新闻甚至比球队本身的关注度还高，他们是来比赛，还是来度假？世界杯备战以来，德国队忙于各式各样的活动，从拍摄奔驰广告、和残疾人同场竞技，到把SAP公司工作人员请到新闻发布会，邀请赞助商参观基地，将备战分割得支离破碎。

原因二，择人不当。有媒体说，德国队本该带上状态正佳的曼城边锋萨内，他是上赛季英超最佳年轻球员。这种说法忽略了替代萨内出征的布兰特3场小组赛仅出场19分钟，就算萨内来到俄罗斯，未必能有更多出场时间。

上届夺冠，教练往往出于感激之情，继续重用一起夺冠的功勋球员。迎战墨西哥队，勒夫遣上8名世界冠军成员。首战失利后，勒夫弃用了表现不佳的厄齐尔和赫迪拉，德国队在面对瑞典时表现有所好转。第三战两人重回先发阵容，很难理解。穆勒在对韩国队时跌出首发阵容，替补出场也没能发挥作用。4年前的赢家，很多人已不在巅峰期。

老队员总受照顾，新人表现出色也常被无视，这无疑破坏了德国人深信的公平原则。韦尔纳是本届世界杯唯一坐稳先发位置的新星，除非勒夫心目中的先发受伤或停赛，否则穆勒、布兰特和鲁迪等人很难得到机会。诺伊尔养伤近一年，回到国家队仍是主力。年轻的巴萨门将特尔施特根在世界杯预选赛和联合会杯上表现优异，得到了足够的锤炼，却成为德国队三位零出场球员之一。

原因三，内耗频现。在第二场小组赛之前召开的新闻发布会上，诺伊尔迟到了45分钟，原因是德国队召开球队会议。尽管诺伊尔努力向外界展示德国队的良好形象，但他所透露的内幕说明球队的气氛相当紧张，之前从未有人提起过。

这次突发事件只是冰山一角。今年5月，厄齐尔和京多安私自与土耳其总统埃尔多安会晤合影，引起轩然大波，京多安甚至在热身赛中遭到球迷的种族侮辱。德国足协没有做好危机公关，留下隐患，球员们为此感到不安。此外，德国队内部派系林立，越来越难以驾驭。一派被称为“bing-bing gang”，包括厄齐尔、赫迪拉、博阿腾、德拉克斯勒，时常戴着金链子，有着外向的生活方式。另一派由巴伐利亚人组成，包括穆勒、诺伊尔、胡梅尔斯和克罗斯。

这种内耗还延伸到高层。勒夫更愿把德国队大本营安扎在位于黑海之滨温暖的索契，但德国足协执意前往莫斯科郊外的瓦图丁基。勒夫和比埃尔霍夫之间的分歧也很大，特别是在营地管理方面。

变革之路

走到历史拐点，德国足球未来将何去何从？

在德国队出局5天后，58岁的勒夫决定留任。德国足协主席格林德尔在法兰克福与他的长谈起到了决定性作用。德国足协对勒夫一直非常信任，并在世界杯开始前就续约至2022年。

德国队在世界杯历史上首次败给来自中北美洲和亚洲的球队，当事主教练仍有权决定自己的去留，彰显了整个德国足坛对勒夫的认同。如果没有他的耕耘，德国队绝不会经历过去14年的腾飞，连续5届大赛率队至少打入半决赛，成为过去10年欧洲表现最稳定的球队。另一方面，德国足协也的确无人可用，克洛普在利物浦尚有长约，不会轻言放弃；萨默尔由于健康原因，不会再出任主帅或高管；助教佐尔格虽在业内广受认可，但毕竟此前仅有18场德甲主帅经验；U21新科欧洲冠军主帅昆茨也有一定呼声，但直升为成年队主帅，还没有先例。

最近，勒夫一直在弗莱堡總结世界杯败因，静静思索德国足球的未来。

需要将一切推倒重来吗？德国人不惧怕挑战，2000年和2004年欧洲杯，德国队均在小组赛阶段出局，反倒促成伟大的足球复兴计划。这一次，德国足球并没有步入黑暗年代。去年，德国队夺得U21欧青赛冠军，但那支球队没有一人入选世界杯名单，足以说明德国的足球人才储备有多么丰厚。

去年的联合会杯非常具有参照意义。德国队德拉克斯勒获金球奖，韦尔纳获金靴奖，格雷茨卡获铜球奖，球队的激情和动力是目前德国队所缺乏的。勒夫需要发挥资源优势，找到兼具年轻、饥渴感和经验的混搭阵容。

本届世界杯，德国队的传控打法看似穷途末路，但真正的症结是中锋缺人，射手匮乏。韦尔纳并非传统意义上的大中锋，很多人呼唤戈麦斯，德国队需要一个高中锋在门前解决问题。最简单的解决办法是召回身高1米94的拜仁中锋瓦格纳，他有为国效力的意愿，强大的制空优势是德国队的一大杀招。

但这只是权宜之计，毕竟瓦格纳已步入职业生涯暮年。在德甲联赛中，德国中锋多效力弱队，在征战欧冠的球队中近乎绝迹，说明他们的能力无法得到顶级赛事的锤炼。德国足球最引以为傲的青训体系也走进误区，更看重控球、传球和场上位置感训练，战术素养往往被放在首位，忽略了一对一过人、头球和身体对抗等基本元素，像前锋这样更强调个人能力的位置，迟迟没有好苗子涌现。

不管怎样，德国队都会迅速复苏的。不用等上4年，在今年9月的欧足联国家联赛上，人们就会看到一支焕然一新的德国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