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圻,字会公,又字洽公,江宁(今江苏南京)人。他善画山水小景,所绘花卉、人物亦十分精妙。他师承广泛,取法董源、巨然、刘松年、黄公望诸家,作品风格高爽、工细、明丽。樊圻在明末清初金陵画坛的声望极高,为“金陵八家”之一,艺术造诣仅次于龚贤。樊圻生于1616年,卒年不详。据考,清康熙二十八年三月,樊圻作《桃园图》,款落时年74岁;后作《春山策杖图》,时年79岁;北京故宫博物院藏其《花蝶图》,作于辛卯康熙五十年。按此推测,樊圻96岁时还尚在。
《梅溪会友图》现藏于济南市博物馆。图中无款,钤“樊圻”白文印、“会公”朱文印。整幅作品笔墨润泽秀美,构图层叠起伏,意境恬静悠然。画作视角有自山下仰视山巅之感,山峰高耸入云,山势险而秀丽。山尖深处,一条瀑布直泻而下,如同一条白练悬于山间,增添了山野的灵动之感,洋溢出自然蓬勃的生机。高山、流水、苔藓构成了空灵却毫不冷寂的氛围。画家引领观者的视线依瀑布顺势而下,将清澈的溪涧、秀丽的石滩、虬曲的古梅和蜿蜒的小桥一同展现出来。整个画面因瀑布、溪水的串联而显得清雅灵动,山与水相互交融。作品构图丰富完整、疏密相间、张弛有度,观后让人不觉心生快意,从澄净旷远的美景中获得恣意逍遥的心绪。自山前窥山后,浓墨勾染的礁石杂而有序,或躺在溪水中,或伫于两岸上。寻源而上,溪水一路蜿蜒曲折,似已隐于山间,却又从山后探出头来,然后一路远去,留下影影绰绰的痕迹。墨色在这里缥缈开去,如同山中的雾气,让人浮想联翩。
从构图上看,远山、瀑布的落势,溪水依山而流的走向,以及两棵古梅左右掩映的身姿,都将观者的视线集中在了画面的中心位置,凸显出此画的主题“梅溪会友”。三位友人席地而坐,身躯斜倚,相谈甚欢,显得轻松随意。酒缸放置于古树之下,似在为几位友人的相聚助兴。另有一人正从桥边走来,即将加入热闹的谈话之中。樊圻对人物的表现十分出色,寥寥几笔便将不同人物的姿态、神情都进行了准确、精妙的交代。画中人物悠闲静逸的神韵与自然景致相呼应。友人把酒言欢之时,倾听耳畔溪流潺潺,感受山涧清新盎然,近赏古梅桀骜遒劲,放眼远山雾霭弥漫。他们在闹中取静,似与那些扰人、烦心的尘世风烟就此别过,只留下一个幽淡潇洒的心境。由此,友人相见的喜悦欢愉融合在了这个静绝尘氛的世界里。
《梅溪会友图》秉承了樊圻的一贯风格,皴法细密而干净利落,笔墨工细但不纤弱,显得劲秀典雅、淡远清灵,于空蒙中透出水天空明之境界,彰显出一种迥然独立的文人意趣。樊圻一生遁迹于山林,潜心于绘画,以诗画与友人相酬唱,心怀高志、淡泊名利。此画传递出的正是画家对山静日长的境界的体悟,一如明代沈周于《策杖图》上的题诗——“山静如太古,人情亦澹如。逍遥遣世虑,泉石是安居”。对艺术的追寻、对故国逝去的缅怀、对平淡生活的隐忍,考验的是一个人的心性和修为。想必樊圻在走入金陵山水的天地之间时,自身也在这种自然的纯美之中回归到了自我的宁静。地域景观对人的影响是潜移默化的。从此作中可以看出,金陵秀丽的山川滋养了樊圻。他将汲取到的自然精华恣意流淌于笔墨之间,在画面中营造出了穆然恬静的氛围。
樊圻取字“洽公”源于一桩趣事。据说,当时王铎并不知樊圻其人,一次偶见樊圻画作,十分喜爱,便以小楷题跋以示欣赏之心。因樊圻画上小印模糊,王铎误把“会公”认成了“洽公”。樊圻感此知己之遇,便采纳了“洽公”的字号。樊圻其兄樊沂也是当时的高士。兄弟二人均遁世隐居,以绘画为乐。据周亮工《读画录》载,樊圻与其兄吮笔于疏篱板屋,“萧萧如神仙中人”。樊圻超然于世的生活状态,在此幅《梅溪会友图》中也可以感知一二。
《梅溪会友图》清·樊圻 绢本水墨 163cm×50cm 济南市博物馆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