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名之旅反成打脸之行

袁风

乌克兰莫洛佐夫设计局研制、马雷舍夫工厂生产的T-84系列主战坦克是该国最先进的陆军装备之一，也是VT-4在国际坦克市场上的重要竞争对手。按照乌克兰方面的说法，这种坦克坚不可摧、所向无敌。但是泰国陆军采购了一批T-84之后，才发现这“买家秀”和“卖家秀”真的是天壤之别，不得不重新招标采购VT-4救急。

但马雷舍夫厂推销T-84系列的调门并没有因此减弱。为了证明自己的坦克性能优越，乌克兰在2018年6月派出了6辆T-84参加北约在德国举行的“坚强欧洲坦克对抗赛”。然而，这6辆坦克的实际表现却让人大失所望，扬名之旅反成打脸之行。

“联合决心”给信心

T-84源于苏联解体前研制的T-80 yⅡ（也可以写作T-80UD）坦克。

1987年，乌克兰莫洛佐夫设计局用两冲程的6TD-2柴油机替换T-80U的GTD-1250燃气轮机，设计出了T-80UD，目标是降低采购价格和使用成本。1991年苏联解体。陷入困境的莫洛佐夫设计局为了把T-80UD推向国际市场，在1992年启动了改进方案，1993年推出首辆样车。经过多轮样车的研制，2001年T-84终于定型，并向乌克蘭军方提供了10辆样车。2003年，乌克兰将4辆样车送往美国阿伯丁试验场进行测试。据说这4辆T-84装备了先进的防护系统，但它们最终没能返回乌克兰，更没有公布确切的测试报告。

剩下的6辆T-84样车一直封存在哈尔科夫的马雷舍夫厂里。不过在此期间，马雷舍夫厂一直在努力研制出口型的T-84U和T-84“堡垒”M，并在国际市场上积极展示，且出口到了格鲁吉亚和泰国。这为乌克兰陆军自用的T-84的改进创造了条件。乌克兰政局巨变之后，为了对抗俄罗斯及其支持的亲俄武装，2015年，马雷舍夫厂开始修复这6辆T-84，并按照T-84“堡垒”M的标准进行升级。但在2016年6月，乌克兰军方才正式与马雷舍夫厂签订合同，计划在2016年底前交付。然而受到种种因素的制约，包括政局动荡、配套设备没有保障，这6辆坦克直到2018年3月才完成交付。

乌克兰陆军对这6辆坦克寄予厚望，交付后不到2个月，就参与了今年5月北约举行的第10届“联合决心”军事演习。据说T-84在模拟交战中表现上乘，“击毁”了4辆M1A2坦克、4辆M2步兵战车、2架AH-64“阿帕奇”直升机以及好几辆“悍马”装甲车，还“击毙”20名美军。听起来，T-84似乎真的是一种性能强悍的第三代改进型坦克。不过真实情况是，“联合决心”演习对于“击毁”的判断标准是发现对方并且用激光进行照射。也就是说，T-84在演习中的“优异战绩”是在不考虑坦克的弹道计算、火控、火炮精度、弹药威力等一系列条件下获得的，与实战情况相差极大，没有什么参考价值。

真实赛场现原形

2017年，乌克兰曾经派出老式的T-64BM坦克参加“坚强欧洲坦克对抗赛”，结果毫无悬念地沦为倒数第一。急于展现自身价值的乌克兰陆军显然不接受这种定位。今年5月的“联合决心”演习让乌克兰陆军深受鼓舞，决定派T-84参加“坚强欧洲坦克对抗赛”。如果能取得好成绩，不但能一雪前耻，乌克兰陆军也可以提升自己在北约中的地位，更有利于T-84的外销。

乌克兰军方认为，尽管国内工业千疮百孔，勉强翻新的T-84即使比不上“豹”2、M1A2，但应用了众多新技术，怎么也该比老旧T-64BM的表现强。现实却是乌克兰队不但还是倒数第一，成绩比去年还糟。

例如火炮射击项目中，参赛队的4辆坦克要先后进入指定位置，各自向目标发射10枚炮弹。乌克兰4辆T-84都顺利进入射击阵地，但是一共只打出去16发炮弹——不是命中了16发！结果在500分的满分中，乌克兰队只拿到了208分，相当于100分制考试的40分，不及格！而2017年乌克兰队使用T-64BM还拿到了329分，相当于65分，比今年好得多。

不是队员不努力

战斗力是人员和装备结合的产物。T-84表现低劣，人们自然要从人员和装备两个方面找原因。

参加“坚强欧洲坦克挑战赛”的乌克兰代表队队员来自乌克兰陆军第14机械化旅，是该国最精锐的陆军部队。该部也是第一批接收改进型T-84的部队。在参赛的12名坦克手中，有5名参加过去年的比赛，不缺少比赛经验。

另外，虽然T-84是新坦克，但总体布局和T-64BM相近，部队不会有太大的陌生感。至于火控系统，必须强调这样一个现实—越先进的火控系统就越容易使用。像我国自主研发的稳像火控系统，哪怕只有中学文化程度的坦克手也只需要简单培训，就能掌握基本的操作。乌克兰坦克手从接装到参赛有3个月时间，足够他们熟悉坦克的操作。

那么，乌克兰坦克手们是不是在敷衍了事呢？

赛后，乌克兰车组公布了车内视频。观察者们发现，乌克兰坦克手参赛态度很端正。208分的超低分，完全是装备质量低劣导致的。

在比赛中，T-84先后出现自动装弹机卡死、火炮双向稳定器失灵、火控系统电路烧毁等严重事故。

乌克兰代表队巴格耶夫上尉时候接受采访时说，自动装弹机在工作时，需要把火炮高低角打到指定的装填位置，自动装弹机会把弹丸和发射药依次推入炮尾，然后炮闩闭锁。但是在实际比赛中。只要火炮回到装填位置，装弹机就立刻停止工作，炮闩自动闭锁。同时，系统发出警报，指示装弹机上没有弹药。但是视频上分明显示托弹板上是有一发炮弹的，炮长手动干预装弹机工作也无济于事。而且，如果装弹过程没有完成，火炮高低角会一直锁死在装填位置，哪怕想换成手动装填也做不到。这就是为什么乌克兰队4辆车一共只打出了16发炮弹，连标准射击量的一半都不到。

另外，T-84火炮高低稳定器根本抵消不了柴油机运转时的振动，始终在不停地抖动，无法准确指向目标。即使车长和炮长已经通过热像仪看到了目标，也无法瞄准。

在这样的情况下，乌克兰队不但是在和其他队竞争，更是在和自己的坦克作斗争，能拿到208分已经是超常发挥了。实际上，乌克兰队在其他比赛项目中表现还是不错的。例如在车辆辨识中，拿到了满分30分中的24分，位居第二；在路边炸弹应对和战场急救项目中获得第三。特别是在驾驶技巧项目中，乌克兰队获得第四名，仅次于三个使用“豹”2的代表队，比“挑战者”2和“勒克莱尔”跑得还快。T-84倒车速度达到35千米/小时，非常有利于复杂条件下的机动，因此拿到了50分。如果使用倒车速度仅有4千米/小时的T-64BM，顯然拿不到好成绩。

实是国家出了问题

按照巴格耶夫上尉的说法，马雷舍夫厂在改造T-84和保障比赛的过程中，态度恶劣，完全不合作。

在赛前的训练中，T-84就发生了自动装弹机故障，被迫回厂维修。然而技术人员拒绝让参赛队员参与维修，甚至不让他们进入工厂，拒绝教导车组如何排除故障。在比赛过程中，马雷舍夫厂派出的保障人员先是不承认坦克存在问题，指责车组使用不当。后来虽然屡次全力进行维修坦克，但根本没修好，一上场自动装弹机还是坏的。比赛结束后，马雷舍夫厂对军方的质询也没有任何回应。

对于一个正常的国家来说，军方和本国防务承包商之间存在这样的关系，简直不可思议！然而乌克兰眼下就不是一个正常的国家。不仅政府对军事问题的管理混乱，莫洛佐夫设计局、马雷舍夫厂与乌克兰陆军之间的关系也非常微妙。

首先，莫洛佐夫设计局和马雷舍夫厂所在的哈尔科夫是俄罗斯裔聚居区，当地居民实际上是亲俄的。在乌克兰内战中，哈尔科夫一度宣布独立，但乌克兰政府军很快夺回。因此，哈尔科夫人与基辅当局的政治合作态度向来成问题。

其次，苏联解体后，莫洛佐夫设计局和马雷舍夫厂就没过上一天好日子。乌克兰政局巨变之后就更是雪上加霜。莫洛佐夫设计局和马雷舍夫厂研制和生产过BT快速坦克、T-34、T-54、T-64等经典型号，是苏联“红色铁流”的源头之一。然而在近20多年时间里，这两个单位不但没有多少政府订单，在争夺国际市场时也得不到政府帮助，自然对基辅当局心存怨念。

因此，当乌克兰政府决定从仓库里把这6辆17年前生产的老坦克找出来，翻新修复一下用来充门面时，马雷舍夫厂能勉强合作，让坦克可以跑起来，已经算是很给面子了。

实际上内行人都清楚，莫洛佐夫设计局和马雷舍夫厂已经造不出先进坦克了。哪怕设计师们的头脑依然聪慧，但是断裂的产业链、崩溃的工人队伍、缺失的分系统供应商，再好的想法也只能是空中楼阁。而且，T-84这样用乌自产的旧车体和进口零部件拼凑起来的“先进坦克”，乌克兰陆军也买不起。2018年度的“强大欧洲坦克挑战赛”，扯掉了乌克兰坦克制造业最后一块遮羞布。遥想哈尔科夫坦克工业辉煌的往昔，那无数T-34滚滚西进的光荣岁月，今天的这种局面，怎不让人扼腕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