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洪忠
鲁古村地处墨脱县最北端,靠近雅鲁藏布江大拐弯,深隐在高山密林深处,他们与外界联系的唯一通道就是悬于山腰绝壁之上细如羊肠的小路、数座简易的钢索吊桥以及数十根看上去细如游丝的溜索。这里的门巴、珞巴、藏等民族长期居于深山。
冀文正先生曾是国内首批进入鲁古村的两名汉族同志之一。从他的记述中得知,鲁古村人在高山陡壁上建起一座座凌空悬挂的木屋、木楼,一家一户接连不断,木屋三面悬空,一面对着崖壁,形成一串阶梯式民居组成的村庄,家家户户开门见山,走出门到山泉边接水,就要经过几乎所有人的家门口。从下面往上看,那一座座倾斜的悬空木屋,很容易使人联想到城市游乐园里的摩天轮。
村庄附近植被很好,茂密高大的云杉、冷杉、松杉、白桦树自然生长,偶尔还能看到珍贵的红豆杉。村民种地,是在山坡上开垦一片梯田,粗放耕种,冀文正当年在该村看到门巴人新开的刀耕火种地,这里土地肥沃,气候适宜,一年收两季,开垦的刀耕火种地多了,粮食就打得多。
过去,因为背出山外成本太高,村民收获的粮食只能自己吃,多余的粮食则用来喂猪。那时候,鲁古人没有禁猎概念,小口径收了,自制火枪还有。冀文正曾在附近的岗玉村见到一把古老的长枪,上面印着“道光二十九年左管造”。据拥有这把长枪的村民介绍说:这把枪来自清军赵尔丰的部队,几经易主,最后落到达瓦喇嘛手中,在波密皮龙贡寺庙底埋藏了3年。有一次,达瓦喇嘛将此枪同人交换,换回50斤食盐和一头牛。几经辗转,这把枪最终落到墨脱岗玉村顿珠父亲手中,他就这样成为了岗玉村最后的“枪手”。
鲁古村人在高山陡壁上建起一座座凌空悬挂的木屋、木楼,一家一户接连不断,木屋三面悬空,一面对着崖壁,形成一串阶梯式民居组成的村庄,从下面往上看,那一座座悬空木屋,使人联想到城市游乐园的摩天轮。
鲁古人打野猪、野牛、野鸡,运气好的话还能打到狗熊什么的。他们把猎物运到山外公路边卖,熊掌、熊皮可值钱了。但这种世外桃源般生活,并没有给他们带来幸福和快乐。我曾到甘登乡做客门巴家,一家除3间吊脚楼房,几乎空无一物。
后来,政府将他们搬迁到米林县西嘎门巴村,这里紧靠林芝机场,公路通到村里,每家4间南向水泥砖房,大门大窗,200多平方米的院落,院墙也全是水泥实心砖砌成,院中栽的苹果树早已吐蕊,几乎每家有小块菜地,绿油油惹人爱。政府还分给每人2亩地和相应的牧场。
我在同次达村长交流时发现,让世居深山的门巴人远离故土、放弃散漫的隐居生活,一下子进入现代化的村镇,这种跨越式生活方式和观念不会在一夜间发生质的变化。有的村民刚过来时,称没有火塘,不习惯住这样的水泥房,甚至偷偷地跑回鲁古村;有的村民称,原来的山地撒上种子不用管,一年收两季,现在在这里担心长不出粮食;以前家里喂10多头牛,10多头猪,可这里海拔高出上千米,担心养不出猪来。如今,鲁古村人已习惯这里的生活。
我来到36岁的尼玛措家,她特地换上门巴族服饰,坐在火塘边,一边烧着水,一边告诉我:“我们那边的海拔要低一些,农作物一年可以种三季,这里只能种一季,我们都担心搬出来后种的粮食不够吃。后来特地跑下来观察。看到政府为我们盖的新房子和分给我们的地,我们放心了。”
57岁的次仁顿珠是第二批从大峡谷搬出来的门巴人。据他介绍,在大峡谷时,村民们仍然过着刀耕火种的生活,经济来源单一,仅限于狩猎、农业和为探险者当背夫,村民每年人均纯收入只有500元。在深山野林中,他们住的是用树叶遮雨的简易房,吃的是用野菜和鸡爪谷熬煮的稀糊糊。2003年整个村子从大峡谷搬出来以后,村民们的生活有了质的飞跃。他自豪地说:“现在靠跑出租、采药材、打工,我家每年有十几万元的收入,这在以前根本不敢想。林芝地区的建设项目很多,下一步我想买建筑机械去搞承包,挣更多的钱!”
猎人事先与村长约好,打到大猎物后点火为号,村里人见火光就进山。他们当场把庞大猎物剥皮肢解,分割成条状烧烤烟熏,这样既减轻了重量便于携带,又经过加工易于保存。
我来到墨脱县背崩乡阿仓村次达家中时,已看不到弓箭,也见不到猎枪。这让我想起18年前在墨脱县背崩村采风时见到的情景。
有一天,我到村长家做客,他家平时吃饭,要么糌粑酥油茶,要么米饭就辣椒拌蒜。今天照常吃红米饭,可菜肴令人惊异,一竹盘熏羚牛肉,一大碗用石锅炖的熊肉。我没有想到,那些奔驰于深山的羚牛、藏匿于密林的黑熊,此刻竟都成了盘中餐。看到我们惊奇的样子,村长赶紧解释说,这都不是他猎来的,是村中狩猎高手们猎来分给他的,快过望果节了,请我们尝尝野味。
据村长介绍,那时候,门巴族猎手常用自制的箭、弩、套绳及设陷阱狩猎,还有人使用从藏族邻居手中交换来的火药枪打猎。黑熊和羚牛都是大野兽,捕获后需要全村人帮助才能运回。猎人事先与村长约好,打到大猎物后点火为号,村里人见火光就进山。他们当场就把庞大猎物剥皮肢解,分割成条状烧烤烟熏,这样既减轻了重量便于携带,又经过加工易于保存。回到村里后进行分配,每人平均配一份,猎人的特殊待遇就是外加猎物的头、皮和四蹄,基本保持氏族社會分配制度的遗风。
我们在门巴村寨里,见到许多人家里挂着兽头和兽皮,一排排地分门别类,引人注目。好猎手的荣誉是通过猎物的头骨和兽皮的数量、种类来显示。我们见村长家挂了不少头骨和兽皮,但他说那不过是往昔的荣耀。
我后来有幸结识了获得尤金·史密斯摄影奖、因拍摄墨脱背夫获国内摄影金奖的著名摄影家卢广,他曾跟随4名墨脱县门巴族猎人进行16天的原始丛林拍摄。
“我以为我会死在山里”。2007年7月,卢广来到墨脱县某村庄找了4名猎人,跟着他们翻过一座又一座山,在墨脱县布达泽布神山一带原始丛林里待了16天。在卢广的记忆里,“我们都是沿着悬崖走。3000米以下是树木,经常要穿越树林,4000米左右是草地。打猎经常是在树林和雪山之间地带。”晚上睡觉时找块大石头或小山洞,风声很响,经常下大雨,刮大风。两个猎人专门砍柴,在洞里生堆火,可还是很冷。树林里很多蛇,嗖嗖响,吓死人。行走时,我一般走第三,前后两名门巴人保护,有一回,哗哗哗就往下滑了数米,差点没命,这真是人生最辛苦的一次拍摄。”
打猎的门巴人信山神,进山前要祭山神,每天出发去打猎时,要把猎枪在火堆里来回转,念着经,意思是“保佑好运气和平安”。現年85岁的冀文正老先生是第一批到墨脱县工作的汉族干部,曾跟随门巴族猎人进入贡堆颇章神山狩猎,“墨脱丛林为各种飞禽走兽提供了优越的生存环境和食物资源。森林中数不尽的飞禽走兽,为门巴人提供了丰富的狩猎对象。可在门巴人的观念中,成功的狩猎并不取决于猎人的机敏、力量、投射技巧和工具好坏,而是取决于神灵所赐予的神秘力量。门巴族狩猎弓箭、矛等比较简陋,杀伤力也不大,无法战胜成群结队的羚牛、野猪、狗熊、岩羊、虎豹,往往眼看着他们从自己身边跑过,甚至成为这些野兽的牺牲品”。多次跟随门巴人狩猎、亲眼目睹众多禁忌的冀文正老先生说:“在大自然面前,门巴人愈来愈感到自己的渺小,他们在长期的狩猎中,四处寻找获取野兽的神秘力量,形成了狩猎文化的种种禁忌习俗。”
冀文正老先生凭着多次观察,咨询狩猎经验丰富的门巴族猎手,发现门巴人出门狩猎禁忌多达10余种,如行猎前一天猎人要禁止性生活,行猎前三天家中不能扫地,行猎时在自家门口交叉插上几种新鲜树枝。在他们看来,与妻子同房或者行猎期间妻子有外遇,都是一种不洁行为,会使猎人丧失本身应有的力量,无法战胜凶猛残暴的野兽。若妻子有外遇,将会使猎人受到野兽措手不及的攻击和伤害。他们为取悦于灶神,行猎期间得保持灶台的整洁干净,家中禁止酿酒、杀牲等等。
猎人行猎途中,会特别留心自己的梦,如果梦见眼前有成群结队的野兽出现,猎人准会信心百倍地去行猎,相信自己一定会大获而归。如果梦见杀牲分肉、械斗场面、藤蔓相生的植物等,就意味着自己这次行猎将遭到野兽的撕扯,或者家中发生纠纷、争斗、死亡等情况。如果梦见日落西山,就意味着这是自己将要在狩猎中结束生命的先兆,或者是死神将降临家中父母、妻子儿女的先兆,往往就会放弃行猎,返回家中。
在门巴猎人眼里,野兽头角十分神圣,他们认为野兽头角中存在着神灵,是兽神的栖身地,充满了灵气,对冒犯不敬的言行非常敏感,因此要求人们遵循一定的禁忌。猎人绝不会轻而易举地犯忌将野兽头角抛置山野,或者当作礼物送人,否则野兽灵魂会遭到森林魔鬼的伤害,变得无家可归,被伤害的野兽灵魂会在神灵的引导下,找上门来,对猎人施加报复,让猎人生病,或者打不到野兽。行猎归来,猎人总是要把野兽头角悬挂在灶壁上,就是希望野兽的灵气相互吸引,以便赋予这些野兽头角更多的生命灵气,感应森林中的野兽,驱使它们来到猎人所经过的道路上。
沿雅鲁藏布江而下,远远地看到雅鲁藏布江东岸一排排整齐划一的房屋,白铁皮屋顶在正午的骄阳下闪动白光。刚进到墨脱县德兴乡德果村,村长热情地迎上来。
我们被迎进村支书家,男主人坐在火塘的右边陪客,女主人坐在左边敬酒,客人坐在里面,正对大门。皮肤白皙、个儿高挑的支书女儿从竹筒中滤出酒,放到竹制容器里,先倒一点在自己的手心,送到嘴边吸吮,一是尝尝酒味的浓淡,二是向客人示意酒里无毒。
藏族人离不开茶,门巴人离不开酒。门巴人的大小葫芦里,都装满了发酵的酒,大人小孩饮酒如喝水。饮用时,门巴人取出若干酒酿,装进一个下部有塞子的竹筒内,兑上凉水。少顷,拔开竹塞,凉水通过酒酿滤出,就成了清凉可口的曼加酒。如有喜庆活动,或遇尊贵客人,酒里掺酥油、鸡蛋,在酥油筒内加以搅拌,就更为清香甜美。
在过去,凡去过门巴村寨,都会有好心的人士警告:“千万要小心,门巴人有酒里掺毒的习俗。”门巴族有一种迷信很深的说法,毒死富裕的人,自己就能招来财运;毒死体格健壮的人,自己就会健康长寿;毒死美貌的人,自己就会美貌无比;毒死聪明的人,自己就能智慧高超,当地人称之为“夺福”。
我多次进入门巴族地区采风,想弄清“毒”的配方和制作,可是说法不一。上了年纪的门巴妇女对我讲,放毒有热毒和凉毒两种,中热毒之人,很快就会倒毙;而中凉毒的人,则慢慢黑瘦,最后死去。据传门巴女人使用的凉毒,一般用毒果或毒树根晾干磨成粉末,也有将毒蛇胆汁滴进鸡蛋里,窖入粪堆使之发酵制成毒粉。放毒人将毒粉藏在自己长长的指甲内,当向客人敬酒时,有意把酒灌得很满,让指甲浸入酒内。客人饮用这些有毒的酒后,近则一旬半月,远则一年半载,定会死亡。
门巴族的主要聚居区墨脱县,气候炎热,食物极易腐烂,突发性的疾病较多,有的人由于食物中毒或急症死去,而他恰恰在某家喝了酒,这家人就被怀疑为“放毒者”,被全村人驱赶,有人甚至还被全村人用牛皮包裹扔进江河急流之中。
我有次去墨脱县背崩村,喝得微醉时,村民特地提醒村里就有一家人,专门在酒中下毒,当地人都不愿去他家喝酒。他还说,背崩村一位健壮的村民,前不久路经东布村时,喝了当地人送的酒,回家6天就患病,13天后死了,死时牙齿发黑,上身浮肿,且有不少鸡蛋大小的水泡,就是被毒死的。這种制毒技术是母传女,母亲临死时,只要接触到女儿的肢体,这毒就传了下去,如此代代相传。这种毒一旦喝下去,便无可救药,连下毒人也解不了。可也有人说,绿松石可解此毒,吞下去后拉出来,再吞进去再拉出来,如此9次方能解毒。但民间认为,放毒乃少数妇女所为,母亲年老了,才把制毒秘方传给她选定的唯一女儿,随后母女相继,代代相传。
我进一步询问,他称这种毒是饲养毒虫,下毒的人会受毒虫控制,毒虫咝咝地叫,这种声音别人听不见,只有下毒的人能听得见,会很难受。他们一边说,还一边做动作:坐立不安,神情恍惚,手脚痉挛,像毒瘾发作的那样,样子相当诡异。我对此半信半疑,他顿时急了,还说家中有的亲人,就是喝门巴人的酒给毒死的。称死的时候全身都是黑的,肚子里全部烂掉,淌黑水。他们清楚谁家有下毒习俗,平时也不来往。可这种毒下的时候,让人不能觉察,是一种慢性毒,有时一个星期发作,有时一年后发作,毒发作后就没的救了。
不少门巴村寨,都视在酒里放毒的家庭为毒玛(放毒之家),将他们当作魔鬼,凡经过他家门口,必加快步伐。我起初走进陌生的门巴族人家,凡看见女主人斟酒时神色有点异样,或指甲过长而且浸泡在酒里,心里就七上八下,硬着头皮将它喝下。
门巴族的主要聚居区墨脱县,气候炎热,食物极易腐烂,突发性的疾病较多,有的人由于食物中毒或急症死去,而他恰恰在某家喝了酒,这家人就被怀疑为“放毒者”,一下子在全村甚至整个地区被孤立起来,没有人再敢去他的木楼喝酒聊天,也没有人再敢与他们家结亲交友,甚至被全村人驱赶、流离失所。听说有的“放毒者”,还被全村人用牛皮包裹扔进江河急流之中,制造了冤假错案。
冀文正曾在墨脱县工作10多年,曾接到不少门巴人“投毒”方面的报案,可他带着医生去解剖尸体后发现,这些所谓喝酒中毒离奇的死亡者,都是因为吃不洁食品,或因为其他疾病而死。据他介绍说:“在门巴人的心目中,我的福气最好,我喝了那么多门巴人家的酒,可没见谁在我的酒里下毒。这些所谓的放毒习俗,实际上是一种莫须有的传说。随着科技的发展,这些迷信的放毒说法,现在已越来越没人相信了。”
我们通往喇嘛寺门的小径,转过一个弯就是寺门,在一对彩绘的石狮子两边,忽见左右两侧分别立着一个硕大的男性生殖器和一个女性生殖器,木质的雕像原始、粗犷、逼真,男性下半身通体刷成铁锈红,还绑了块黑色的羊皮,我看到喇嘛、尼姑,老人按顺时针沿着寺庙转经,双手合十,那平静的神情似乎告诉我:生命馈赠我们无数,倘若不能正视,又怎堪谈敬畏?
从人类发展的历史看,生殖器崇拜最早产生于母系氏族社会,人们对生殖器的崇拜主要体现在对女阴的崇拜。可随着社会生产力的不断发展,父系氏族社会取代母系氏族社会,随之而来的便是男性生殖器崇拜,人类社会便进人了一个性炫耀的时期。著名藏学家恰白·次旦平措认为,藏传佛教寺院供奉生殖器,与西藏苯教崇拜自然有很大关系,后来兴盛的藏传佛教宁玛派密宗吸收了苯教的部分教义,将铜、木制的男性生殖器供奉在寺院,以辟邪和镇伏妖魔。
我在墨脱县门巴族村寨看到,在巫师请神驱鬼的巫术仪式和藏传佛教的祭奠上,都有生殖崇拜的活动内容。门巴人在每年2月进行刀耕火种前,各村寨要请巫师主持集体祭祀仪式。仪式所需粮、酒、肉等食物由村民平均负担,仪式后由全体村民集体会餐。仪式的内容一是杀牲献祭鬼灵,一是插放木制男性生殖器,请求鬼灵和生殖大神护佑庄稼不受虫灾,风调雨顺,获得好收成。巫师为人治病时,在跳神驱鬼后,要在病人家的门外楼梯旁插一根木质男性生殖器,将灾病和邪祟挡在屋外。
跳生殖舞的人,必须是寺庙中地位较高的上层喇嘛,一般由领经喇嘛或执事喇嘛担任。跳神舞前,舞者需熏烟沐浴,然后头戴木雕面具,上体赤裸,用木炭在胸部、背部和胳膊上画纹饰。下体穿短裤,阴部拴挂一根小木质男性生殖器,用颜料涂抹成深红色。跳舞者在1名维护僧纪的僧人、2名手举芸香的僧人和2名吹法号的僧人引导下,缓缓登场。
冀文正当年最早到门巴族村寨时,正遇上一家村民房屋竣工仪式,这是他当时目睹的情景:
“第二天上午,太阳刚升上山头,我们有幸参加了门巴村民顿珠家的房屋竣工仪式,一名妇女拿着非常逼真的“卡让欣”(木质男性生殖器)。没过多久,顿珠和帮工们在喇嘛带领下,手持木质男性生殖器,围绕新房从左向右转3圈。我不解其故,陪同的村长次成说,村寨周围遍地皆是鬼神,会从东西南北4个方向而来。神从东门而入属上等,神从西门进来属最坏。当转完3圈后,喇嘛当即认定,神从南方而来,他带领大家走到新房的南面,深挖一坑,里放9种粮、绸缎布条、金属碎片和一碗牛奶,将木质男性生殖器直插坑底,填土踩实,寺庙喇嘛终于开口:“我看见天神、地神、树神、家神、灶神、粮神、兽神排成很长一行从南门进了新房,它们给主人带来了福气、财气,我们要好好祭祀诸神。”
在门巴人眼里,竣工酒不仅要喝,也最为隆重。大家有秩序地进“三道门”,更显示家人对房屋落成的重视。进第二道门时,一个人手持小木质男性生殖器时说:“我给你送宝子圣女而来,右边是男,左边是女。”家中妇女站成一排,他用木质男性生殖器从妇女背后往裤裆里连戳3次,惹得大家捧腹大笑。进第三道门時,一个持大“卡让欣”的人讲话了:“现在前来谒见喇嘛,我是从天界来的……”寺庙喇嘛将一束白线挂在木质男性生殖器上,双手合十地说:“祈你赐给人间更多的福气。”
每年岁末,墨脱门巴人举行大法会,主要活动有念经、跳神、演出宗教戏剧等,历时10至15天。法会的第一天,第一个活动就是跳生殖舞。跳此舞时需开道僧人5名,鼓钹伴奏僧若干名,舞者仅1人。跳生殖舞的人,必须是寺庙中地位较高的上层喇嘛,一般由领经喇嘛或执事喇嘛担任。跳神舞前,舞者需熏烟沐浴,然后头戴木雕面具,上体赤裸,用木炭在胸部、背部和胳膊上画纹饰。下体穿短裤,阴部拴挂一根小木质男性生殖器,用颜料涂抹成深红色。跳舞者在1名维护僧纪的僧人、2名手举芸香的僧人和2名吹法号的僧人引导下,缓缓登场。在场中,舞者先摸摸木制男性生殖器,又摸摸自己的鼻子,踏着鼓钹的节奏开始起舞。舞者先抬右脚,身体往左侧摆动;放下右脚抬左脚,身体往右侧摆动。接着向左旋转约180度,又向右旋转180度,又由左至右旋转360度转圈,同时做各种象征性的动作,围绕广场跳一周。跳生殖舞时,气氛严肃,观众不得喧哗嬉闹,全场静穆,只听得鼓钹声和舞者的脚步声。跳生殖舞的目的,就是驱赶邪祟,确保祥和安泰和法会的顺利进行。生殖舞跳毕,再晴朗的天也会转阴,若生殖舞跳完后天气没有变化,还得重跳一遍。
门巴族寺庙竣工时,要举行隆重的迎请生殖大神的仪式。仪式由活佛主持。僧人用“波尔巴”树制作形象逼真的男子性器,经念经祈祷后,男子性器分别插放于通往寺庙必经之路的两旁。一般门巴族民居建筑只插挂男性生殖器,很少插挂女性生殖器,而寺庙男女性器均插,有时还放阴阳合体的生殖器偶像。神佛还需生殖大神保驾护佑,这可谓是门巴族地区佛教寺院的一大特色。
墨脱地区还流行跳“中索羌”:当小孩被鸷鸟击昏,父母请来一喇嘛做法事救孩子。可喇嘛以需要取法器为由,支走男人后与孩子母亲调情,两人做出男女交合的象征动作,最后以孩子苏醒结束全剧。这出戏本是一出宗教戏剧,主题是宣传喇嘛的法力无边,但表演时却主要演喇嘛同女子调情做爱,令人难以理解。这出戏的核心内容,是对“性”的模仿与关注:交合——生殖——复苏,这正是古老的生殖崇拜观念的形象展示。
在喇嘛岭寺睹寺思物,将我带到18年时前考察仁青崩寺时的情景。
当时,我们从墨脱县城出发,站在开满各种鲜花的小道上,俯看巴日村一幢幢吊脚楼,风景如美丽的画卷变得开阔,远处如洁白哈达般的云雾缭绕在雅鲁藏布大峡谷上空,近处不知名的小鸟在清脆地鸣啼,眼前不时地有村民牵着牛上下。在巴日村通往寺庙的4公里内,海拔不断地抬升,空气也愈加湿润,闷热的天气也变得凉快起来。当我们从一段清新蜿蜒的水泥路拾级而上,最终到达墨脱县第一座寺庙——仁青崩寺。
在念经过程中,喇嘛认为到了驱鬼的时间,就把这一家叫到他跟前,跪在地上,喇嘛拿起碗里的大米用力的往病人身上摔,摔得越重越好,边摔边喊叫:“该吃的您吃,该喝的您喝,请不要骚扰病人,请神灵保佑他们平安。”
这家木屋非常破旧,也显得很窄小,门前树桩上挂着一串鸡蛋壳。我不解其意,门巴族向导说:“这家男主人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经常做‘射穿闲话的仪式,并将那些用过的鸡蛋壳串起来挂在门口,以示流言早已过去。尽管他每年都要做多次,但还是没有人相信他家。”
这家男主人次仁得知来了个汉族人,从农活地里跑回来。他听说汉族人不嫌弃自己,给我们敬献黄酒,我们都爽快地接受了。我用门巴话跟他说:“我今天喝你家的酒,若没有中毒,称你家是‘鬼人和放毒的谣言,就会不攻自破。”
我刚说完,这位40多岁的门巴族汉子,委屈地流泪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激动地说:“你们这次来到我家,说明那些谎话闲言不存在,我家不再是人们说的‘鬼人了。”
在门巴人的心目中,“鬼人”是鬼附在人的身上变成的。有人肚子痛了,他并不认为自己吃了不洁的食物或受了风寒,而是认为是“鬼人”使他患病;有的人酿酒发酸了,他并不责备自己的技术不精或酿具不洁,而是责备某日造酒时被“鬼人”看见。凡此种种,致使被认定为“鬼人”的家庭,蒙受诸多不白之冤。
据最早到墨脱做门巴族工作的冀文正介绍,他们到地东村后,竟發现有4户“鬼人”家庭,村民们处处歧视“鬼人”家庭,不同“鬼人”家往来,连他们的儿女成婚也是个大问题。
在门巴人的心目中,“鬼人”是鬼附在人的身上变成的。一旦成为“鬼人”,就会世代相传,受到无端的歧视。有人肚子痛了,他并不认为自己吃了不洁的食物或受了风寒,而是认为是“鬼人”使他患病;有的人酿酒发酸了,他并不觉得是自己的技术不精或酿具不洁,而是责备某日造酒时被“鬼人”看见;某家的牛病了,习惯是放血治疗,若刀口溃烂不愈,他并不认为是细菌侵入而是责备“鬼人”加害。凡此种种,他们都认为是“鬼人”所害,致使被认定为鬼人的家庭,蒙受诸多不白之冤。
那些自认为被“鬼人”残害的家庭,通常也有一套自认为有效的应对仪式,祈请“鬼人”的灵魂不再害他们:即到了晚上,待“鬼人”全家熟睡的时候,他们便带着米饭、鸡蛋和酒肉,来到鬼人家门前,默默祈祷说:“××××,请你吃吧,我给你送米饭、鸡蛋和酒肉来了,不要再让我家里的人肚子痛吧!”说完,就往地上撒带来的食物,随后悄悄离去。若第二天,病人有所好转,自认为昨晚的祈请有效。若不见效,再进行第二次祈请,并在散发食物后,一位事先有意藏匿的人突然冲出来,朝散出的食物上乱打,意思是惩治那些领了食物,仍在继续害人的“鬼人”灵魂。
门巴族习俗里,为什么会有“鬼人”?我拜访地东村喇嘛次仁降珠老人。据他讲,早在门巴人迁入墨脱前,在朱隅(不丹)就存在一种称为“康日(骨头)”的制度。“康日”将人分为3等,一等为“康日宁布(第一)”,即“好的骨头”;二等为“康日巴策”,意为“中等的骨头”;三等为“康日独宾”,意为“坏骨头”。最受歧视的“骨头”,自然是“康日独宾”,即“坏骨头”的等级。在朱巴人眼里,“坏骨头”等级又被称为“顿”。有关“顿”的来源,有这样一个传说:从前,在主隅地方有间房子长期空着,无人敢进去居住,说里边有鬼。有一天,有个人大着胆子进入了这间房子,但很快就被女鬼迷住了。他同女鬼结了婚,生下的子孙就是那些被称为“顿”的人。因而,“顿”又被称为“鬼人”。
有关好坏骨头的来源,说法不一。比较流行的说法是古时候,地上没有人,当上天把人送到地上时,用了3根不同的绳子,一条是金绳,一条是银绳,第三条是棕绳。从金绳下来的人是好骨头,从银绳下来的人为中等骨头,从棕绳下来的入成为坏骨头。这种解释在很大程度上是出于宗教徒的牵强附会,却也说明一个道理,即等级制度的产生,与财产的多少有着密切的关系,不同的财产决定了人们的地位。
门巴族“鬼人”本身,同其他门巴人没什么两样,所谓的鬼人一说,来自于宗教的荒诞解释,说他(她)们是某种动物鬼或植物鬼变的。这本是愚昧落后的旧社会强加在人身上的锁链,然而一旦带上这精神枷锁,就自然被钉在了耻辱柱上,从此和邪恶、黑暗为伴,终生不得解脱。好骨头的人是高贵的,他们可以当活佛、喇嘛;中等骨头的人,可以当低级的僧人;坏骨头的人,不仅不能当僧人,而且在社会上备受歧视,“鬼人”就属这一类。
门巴族骨头的好坏,依据血统而定,世代相传。同属一个骨头等级的人,可以通婚,若骨头等级不同即严禁结婚。在门巴族的历史上,他们严禁与坏骨头的人通婚,如若通婚,他们所生的子女,全为坏骨头。
尽管“鬼人”习俗曾经根深蒂固,可也有改变的时候。但地东村曾被称为“鬼人”的江措,他的长子西绕成了墨脱县的干部,长媳央宗是藏族,亦在县里工作。次子晋美旺杰是边防部队的副连长,次媳布次是背崩区卫生员。女儿泽仁措姆是地东村的卫生员。现在地东村的村民,再也不把他们视作是害人的“鬼人”了,这无疑是门巴人观念的巨大进步。
墨脱在喜马拉雅山脉南麓,毗连印度,在藏语中意为“隐秘的莲花”,境内居住的主要是门巴族和珞巴族,雅鲁藏布江大峡谷位于墨脱县境内,是西藏最神秘的地方之一。徒步墨脱,在中国十大徒步线路排行第一位,从原始森林到雪山草地,从高山峡谷到铁索吊桥,人们夸张地形容,行走其中犹如身在“地狱”,眼在“天堂”。
墨脱徒步路线:
拉萨—林芝市八一镇—派镇(徒步起点)—松林口—多雄拉山口—拉格—汉密—背崩—墨脱(徒步终点)—波密—林芝—拉萨
建议装备:
遮阳帽防晒。魔术头巾必备,能防风,防寒,擦汗。塑料瓶路上喝水用。登山杖这个必备。背包必须要配带防雨罩,建议东西带得越少越好,推荐35~40升背包。云南白药喷雾用于徒步后缓解腿部疼痛、蚂蟥叮咬后止血。打火机用于消灭蚂蟥。食盐一小袋用于消灭蚂蟥。创可贴10片用于也可用于创伤的伤口处理。酒精用于伤口的消毒。塑料袋用来回收徒步中产生的垃圾和装一些防水物品。 雨衣在徒步墨脱的路上,十有八九都会用到。手套避免长时间握登山杖造成手疼。 日用型护垫放在鞋里徒步超爽。 药品 :感冒药,泻立停,藿香正气水,正红花油,阿莫西林等消炎药)。户外眼镜,登雪山的时候,很刺眼。拖鞋,必须带住宿情况重装墨脱长途跋涉于山野之间,条件艰苦,住宿以露营为主,徒步者要带好帐篷睡袋等全套露营装备。(制图/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