倦旅(组诗)

2018-07-28 10:51小米
大理文化 2018年2期
关键词:雾里风是山头

小米

在雾里

雾笼罩着

从山头

漫到心头

看不到山的高度

看不见大树与小草

谁更高些

雾遮蔽着

从心头爬上山头

看不见河的流向

路的归宿

看不清岛屿和大陆

哪一个

更辽阔

雾混沌着

从山头出发的这一场大雾

停在了山头

被我搁置让我追问

都是因为我不能

把我

从雾里

提取出来

搁到雾之外

不走了

叶子去了什么地方

树是不知道的

风吹来的原意是我来了

风不明白这么好的时光

唯独这片叶子要

跟着它走

风不走了叶子也就不走了

泥土一直喜欢降低的姿态

虽然万物都是出自于它的养育

泥土也明白自己收留了什么

除了一片飘零的叶子它把往事

不动声色地藏在胸怀里

它把苦难藏得不留痕迹

它让难过显得不难过

泥土从来不想记住的只有风

和风声

沿着时令的走廊

一片经过的叶子

沉默着把嘴闭得紧紧的

倦旅

我在路上走着

万千灰尘在脚下轻扬

又消失于无形

我曾一万次歌颂过的泥土

如今多么坚硬僵硬

我终于发觉

恰恰是它扮演着隐瞒的角色

被遮蔽或埋没的石子

有那么多我看不见

被无视的跋涉与穿梭恍若不存在

这是一条看不见起点与终点的路

这也是一条回不了头的路

在路边连常住的草木

也饥渴也蒙尘

连花粉也折损了传播的翅羽

连每一只果子里

也塞满了

疲惫而又麻木的旅途

需要一场暴雨的冲刷让尖锐与坎坷

显露出来

需要春天接替冬天的位置

遇见一只蚂蚁

我不认识的一只蚂蚁匆匆在爬

我不知道它

从哪儿来的想要爬到哪儿去

我不知道它住的房子

好不好暖不暖

它的生活是不是

跟我一样常常拮据

我不知道它吃什么喝什么

我不知道

它的母亲是谁兄弟姐妹

又是谁我不知道它的兄弟姐妹

是不是偶尔

想起它的处境来

我不知道它有没有兄弟姐妹

我不知道它的爱人是不是

跟我和我的老婆一样

彼此取暖唇齿相依

这些我都不知道

我知道的是这只蚂蚁跟我一样

也匆忙着也努力着没有放弃

我还知道它跟我一样

乐观豁达

把山一样的艰难看得

比一粒沙子还要小一些

风是空气掀开的波浪

风是空气掀开的波浪

鸟不是鸟是鱼

人虽说没有胸鳍和尾鳍

早已学会了畅游

可是人总是忘了去试试

空气的深度和广度总是

被山挡住被俗事的礁石绊住

人如果也是一条鱼

就像一直住在碗那么大的

高山湖泊里坐井观天

仿佛一只青蛙

不记得曾经的尾巴

总以为自己

完美得

都已经进化成两栖动物了

用不着远方

鸟语

鸟儿的想法鸟儿已经

说过不止一次了

它们继续说继续叫

叫得叶子也落了

喙也磨出厚厚的茧了

一座林子

所有的缝隙里都塞满了

鸟儿的声音

看上去林子仍然很空

它们的鸣叫无一席之地可以安放

也用不着找一个存贮的位置

鸟儿的鸣叫

本来就是透明的

在树看来

它不仅是透明的

还是无视的

可以无听的

雪崩

雪下在山上山下

雪很大然而

雪花很小很轻

这些小得不值得看看的雪花

这些轻得用不着重视的雪花

越积越多

越积越多

越积越多

在高寒地带

其中一片雪花

终于站不住脚了

它们顿时

纷纷站不住脚了

铺天盖地

滚滚而下

有情绪

有脾气

有力气

终于引起了大家的关注

终于引发了一场雪崩

龙卷风

翅膀很大

眼界很高

在天上飞着

尾巴深深地陷在地上

拔不出來倒也罢了

问题还在于

割也割不掉

穿裙子的河

穿裙子的河系了一根

桥的

钢筋水泥皮带

一个站在桥上的人成了桥的皮带扣

人如果不在桥上站皮带就显得松了些

岸当然不是河的腿

河的腿太细了

河的腿

还是河

岸是河的母亲

河是岸培育出来的苗条女子

河是岸的掌上明珠

在岸面前

河从来都是放松的姿势

站在桥上的人一直河一样

是放松的姿势

谁也不能约束一条河

站在桥上的人只能看着河里的水

越流

越远

桥束缚不了河

站在桥上的人他也不能

致大山

我会用一生来守候你

有时崎岖有时敞阔

这风吹着伟岸的皮肤这雨淋湿了空漾

这山中的草木有高也有低

这土壤与岩石的

里外上下之间潜伏着鸟兽昆虫

它们是你的当然也是我的

这斤斤计较的千万里干旱

跟我一样渴这孜孜不倦的

纤维汁液叶绿素它们

都想造氧也在造着氧

跟你一样

我想站得高些挖得深些

我想跟你一样

经历风雨经历四季经历黑夜和黎明

像最小的草最多也最汹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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