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先勇笔下的人物鱼龙混杂,有妓女、交际花、寡妇、弃妇、佣人等一系列人物。他曾居桂林、巴蜀、台湾、美国爱荷华州等诸多地方,见证了中华民族抗战胜利、新中国成立等一系列事件,在动荡的时代背景下,对人性有更深刻的认识。而对于人性的描写刻画和情感的表达,白先勇又有其独特的一面。
本文通过介绍白先勇几部较有代表性的短篇小说和长篇小说,如《树犹如此》《孽子》等,简单分析白先勇描写人物时的语言特色,挖掘其人物形象和环境的独特描写手法。本文拟分为禁忌下的同性之爱、形象生动的语言描写、女性形象的丑陋三部分,来浅窥白先勇笔下的纷杂世界。
一、禁忌下的同性之爱
《孽子》讲述了台北一个同性恋群体的欢乐与失落,关于此书,法国书评家雨果·马尔桑赞誉它是“将悲情研为金粉的歌剧”。尹玲认为,白先勇描写的是一个卑贱、隐晦、肮脏的世界,但它令人想起幼时阅读《悲惨世界》《苦儿流浪记》等书的奇特快感:同样的不安、同样的乐趣、同样的恐惧。读《孽子》之前对白先勇一无所知,看完整部小说,笔者发觉其对男性肉体的描写、情感纠葛的表达极具特色。白先勇笔下的男性,内心敏感而柔弱,同性之爱又描写得格外真挚,对于肉体描写更是细腻,色而不淫,就像汪曾祺笔下的小和尚,盯着小姑娘光洁的小脚丫,对于情色意象的描写美感大于肉欲感。让笔者真正认识到白先勇对男性的喜爱之情则是《寂寞的十七岁》书中《月梦》一文中吴医生对自己曾经爱人的描写,“那个纤细的少年”“月光照在那白皙的皮肤上,微微地泛起一层稀薄的青辉”,跟汪曾祺笔下的小姑娘有异曲同工之妙。在当时的社会环境,白先勇敢于表达自己的真情实感实属勇气可嘉。白先勇笔下的爱情没有美好的,更多地充斥着世俗阻隔或者掺杂太多复杂因素。男女爱恋也少有美好的。大多是残酷地写实社会现实生活,如金大奶奶与她的丈夫、朱青和郭轸。前者是男性的狼心狗肺、居心叵测及女性的懦弱造就的,后者则是在战乱年代的动荡不安下的社会悲剧。
经历中国时局的不断变迁,白先勇见证了太多的人间悲剧,又因为肺结核,不能上学去接触同龄人,童年时期的孤单让他有机会去窥探成人世界的残酷。儿童既单纯又残忍,撇除利益、金钱、权力这些附带因素,儿童往往直戳要害,看到光鲜背后的肮脏。因此,在他笔下的爱恋,大多是悲惨的。
二、形象生动的语言描写
读《孽子》一书,感触最大的并不是“小玉”“老鼠”“李青”及各色人物的刻画。阿瑟哈曾说:“合上书本,这些人物仍如在眼前——杨教头一会儿以淫媒为业,一会儿又是大恩人,他那把大折扇,一杆指挥棒似的,围着隐藏的世界作了布局;有偷窃癖的老鼠,好吃零食的原始人阿雄仔等——于是,整个人性在你心中轻轻响起。”笔者印象最深刻的是阿青带着母亲的骨灰回家时,对于龙江街二十八巷的描写:“巷中的垃圾堆,还在那里,黄黄黑黑地高耸着。阴沟里涨了雨水,混浊浊的秽物冲到了路面,一片泥泞。”在他回忆弟娃时候,小说这样描写道,“它有一股特殊的腐烂味道,一种特殊的破败与荒凉”“上头聚满了绿油油一颗颗指头大的红头苍蝇,人走过,嗡地一下都飞起来”。悲剧让人印象深刻,伟大的爱情、文学多以悲剧收尾,而这些腐朽污浊让人难以忘却。白先勇花大量笔墨来描写巷子,除环境描写,这条巷子更象征着阿青过去生活的悲哀和父亲迷失自我的无奈。像阿青的过去,努力想要逃离却抵挡不住无形的命运之手;又像宇宙黑洞,无边无际的黑暗吞噬了阿青逃出后拥有的一切美好。
第二印象深刻的就是《金大奶奶》一文。先是金大奶奶的形象描寫,“已经老得面皮起了皱,眉毛只剩了几根”“小虎子又把她比喻作唱戏的木偶龟仔”。最后是服药自杀后的情景,“两眼翻了白,睁得大大的瞪着天花板”“嘴唇好像给烧过了一般,又肿又黑,嘴角涂满了白泡”。白先勇不忌讳描写死亡、腐朽的糟糕场面,让人读来心生反感。金大奶奶懦弱无能只能依附于男性生存,她的痛苦、悲惨跃然纸上,先是丧夫,后是遇上一个狼心狗肺、贪图钱财的金大先生,以及尖酸刻薄的金二奶奶和被教导错误的虎子,所有人都是对她谩骂、殴打、侮辱。成年人残酷无情,对弱者漠视、不怜悯甚至施以残暴,而幼童虎子在懵懂中用自己最童真的语言和行为去伤害自己的伯母金大奶奶。尚未睁眼看清世界,就已利刃出鞘以恶伤人,这应该是最让人痛心疾首并深感无奈的。
三、女性形象的丑陋
白先勇对人物的描写过于写实,油腻、粗俗,男女皆有。笔者窃以为白先勇对女性是有厌恶感的。试图勾搭英叔的福生嫂、尖酸刻薄的金二奶奶、八卦冷血的顺嫂、终成妓女的朱青、年老色衰的金大班等诸多女性,即便有美丽的皮囊,内在仍是丑陋不堪。
初读《永远的尹雪艳》,笔者着实被这有风情永远迷人的尹雪艳惊艳到,可是跟不同男人纠缠暧昧,使对方家破人亡,却冷血得没有丝毫愧疚感。即使还是那样风情美丽,却如《聊斋》中的画皮,美人皮下的血肉让人厌恶。如果说这个女性是美丽的丑陋,那么《花桥荣记》中的洗衣婆阿春则是丑陋至极。“那个女人,人还没见,一双奶子先便擂到你脸上来了。”只这一句,就已经让人不堪想象,如此丑陋之女性形象,读来厌恶不已。
金大班之类歌舞厅人老色衰的舞女,并不是那么令人厌恶。此类人物在其他作品也有描写,如张爱玲的《半生缘》中的顾曼璐。但此类女性脱离不开自私自利的畸形性格特征。金大奶奶让人联想到鲁迅笔下的祥林嫂,而顺嫂、顾太太等人正如鲁迅《祝福》中的柳妈等人,是世俗、爱算计、爱八卦的中年妇女形象。
总的来说,白先勇笔下的女性并没有真正让人心生欢喜的,所有的女性人物都是缺陷大于自身的人格闪光点,形象多丑陋。在动荡社会,女性的生存是很艰难的事情。而在白先勇笔下,生存艰难的女性同时更多了丑陋的形象特征。可能白先勇喜爱男性,对女性天然便有一种排斥感和厌恶感。
白先勇在《台北人》一书开头便引用了“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书中也大量描写了经历抗战和内战的国民党军官到台北之后的生活及心理状态,关于此类文章前人已有大量研究,不再班门弄斧。白先勇一生尤其是少年时期辗转多地,又经历了时代的战乱、和平、发展与繁荣,对社会底层人群的关注尤多。他后来旅居美国,漂泊海外而无根的痛苦感觉尤为明显,流浪海外,对中华传统文化仍有磨灭不去的热爱,白先勇笔下的人物随时代动荡而颠沛流离,有着浓烈的怀旧和思乡情绪。
(青海师范大学人文学院)
作者简介:王晓静(1995-),女,河南郑州人,硕士,研究方向:隋唐文学文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