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文燕[郑州大学文学院,郑州 450000]
《列子》,先秦道家代表著作之一。唐代以前,《列子》研究并没有真正打开局面。西汉刘向整理定著《列子》时著有《列子叙录》,对《列子》的主旨以及列子其人等做了简要阐述。张湛的《列子注》为这一时期重要的著作,他通过注解《列子》,来阐释自己的玄学观点,《列子注》对《列子》的保存和流传起了巨大作用。班固的《汉书·艺文志》在“道家类”中著录了“《列子》八篇”。这一时期《列子》的真实性并没有被质疑。
直到柳宗元著《辨列子》,对刘向《列子叙录》中列子为郑缪公时人的说法提出了怀疑。他认为郑缪公在孔子前几百年,与《列子》书中所说的郑国子产、邓析有矛盾,指出刘向将鲁缪公误解为郑缪公。此外,柳宗元怀疑此书的内容“多增窜非其实”,但没有断言《列子》为伪书。唐代《列子》研究以注疏为主,有卢重玄的《列子注》和殷敬顺的《列子释文》等。唐代对道家经典特别推崇,《列子》在唐代得到广泛流传。
宋代也对《列子》进行校注,同时对《列子》真伪的探讨也很多。从宋代高似孙《子略》开始,朱熹《观列子偶书》、叶大庆《考古质疑》、黄震《黄氏日抄》、明代宋濂《诸子辨》等,都对《列子》提出了怀疑,比如《列子》一书有时代错误;《列子》书中掺杂有佛教思想;《列子》书中内容为后人增益而成……有的人甚至怀疑是张湛伪作的,不过,这一时期质疑《列子》真伪的人并不多。
到清代,《列子》研究受到清代整个学术氛围的影响,《列子》小学研究得到发展。如陈梦雷等《列子汇考》、王太岳《列子考证》、任大椿《列子释文异考》、江有诰《列子韵读》等,都是对《列子》音韵、文字训诂的研究。另一方面承袭宋代,对《列子》真伪提出进一步怀疑。有姚际恒《古今伪书考》、钱大昕《十驾斋养新录》、姚鼐《跋列子》、钮树玉《列子跋》、俞正燮《癸巳存稿》、何治运《书列子后》、李慈铭《越缦堂日记》、光聪谐《又不为斋随笔》等提出一些观点,比如《列子》不是列子所自著,是后人剽窃老庄之言而兼采杂家之言传合而成的;《列子》书是魏晋人所托,现存《列子》是张湛所伪作;甚至认为现存的刘向《列子叙录》也是魏晋好事之徒所伪,刘向所校《列子》八篇非如今的八篇(刘向《列子叙录》的真伪)。到近代,《列子》真伪考辨达到高潮,《列子》“伪书说”几乎成为“定论”。主要著作有陈三立的《读列子》、梁启超的《古书真伪及其年代》、马叙伦的《列子伪书考》、吕思勉的《列子解题》以及“古史辨”派人物的著作等。这种伪书说给《列子》研究带来诸多障碍,多数学者避而不提《列子》,书中蕴含的思想艺术内容得不到深入的研究。总的来说“伪书说”观点,大体有如下证据:现传《列子叙录》中列子的年代存有疑问;太史公不为列子作传;《列子》书中出现晚于先秦的佛家思想;《列子》中出现晚于列子的人物;《列子》抄袭其他古籍;对刘向《列子叙录》的怀疑以及对张湛注前序文的怀疑。
纵观古代《列子》研究,真伪考辨是其研究的主流和中心。与考辨同时,《列子》校注一直是列子研究的重要形式之一。《列子》研究具体又可以分为注疏和校雠、考订。历代对列子进行注疏的有东晋张湛《列子注》、唐卢重玄《列子释文》、宋徽宗御注《列子解》、宋江遹《列子解》、宋林希逸《列子口义》等,近代王重民的《列子校释》和杨伯峻的《列子集释》是较好的注本。注疏是《列子》研究的重要形式,注疏对《列子》的流传和影响起了巨大的推动作用,并且这也是注者阐发思想见解的重要手段。而偏重校雠、考订的则有清陈梦雷《列子汇考》、清王太岳《列子考证》,主要侧重对《列子》的小学研究。
论文和序跋是《列子》研究最为成型的研究形式。历代也有少量《列子》研究的专著出现。偏重校注和考辨是《列子》研究的重要特征。对古籍的研究仅仅限于校注和考辨是不够的,也不会发挥古籍的最大价值。《列子》伪书说积重难返,许多学者对这样的“伪书”不屑一提。大部分有代表性的思想史、文学史、哲学史中或简略带过或干脆不说。《列子》的考辨已经成为阻碍《列子》研究的重要原因,使得《列子》并没有真正发挥其思想和资料价值。
20世纪末以来,《列子》研究初步进入全面化阶段。在沿袭《列子》伪书说研究的同时,现代不断有学者为《列子》伪书说进行翻案。20世纪末,为《列子》翻案的重要学者马达,有专著《〈列子〉真伪考辨》收录了其多篇论文,从多种角度有理有据地对《列子》伪书说进行辩驳,是20世纪“非伪书论”的集大成之作。进入21世纪,为《列子》翻案的研究又有新的发展。有不少学者从多方面撰文翻案。台湾学者严灵峰出版专著《〈列子〉辩诬及其中心思想》为《列子》辨名,还有学者针对《列子》书中有佛家思想的观点进行辩驳。20世纪末以来,学界立足于《列子》文本,对《列子》的价值初步进行全面的研究。
而总的来看与《列子》相关的硕博论文,其选题研究内容呈现出多样化的态势。首先,在传统的《列子》文本研究方面,有安东的《〈列子〉文本考辨及其价值研究》、钱宇的《〈列子〉文本研究》、范贤权的《〈列子〉文本研究》、冷培蕾的《〈列子〉文学研究》,从《列子》文本入手分析其思想内容与艺术成就。其次,承接之前的《列子》研究的轨迹,《列子》思想与考辨方面的选题,也受到重视,有卞鲁晓的《〈列子〉人生哲学研究》、段文仲的《〈列子〉科技思想探析》、宋海燕《〈列子〉思想及其文学价值研究》、张敏的《〈列子〉哲学思想研究》、刘昆笛《〈列子〉的人生哲学》、郎文春《〈列子〉思想初探》、杨孟晟《〈列子〉考辨及思想研究》,从《列子》的天道观、人生观、养生观、政治观等角度,宏观上对《列子》思想进行研究。而在思想研究方面,也有以《列子》具体思想观念为题的论文,吴勇《力命之间——〈列子〉力命观阐释》从力命观角度进行研究,而苏晓冰《梦与觉,中国哲学的视域——以〈庄子〉〈列子〉为中心》从梦觉观角度展开研究。再次,从《列子》中的寓言入手进行研究也取得了一定的成果,主要有杨雪《〈列子〉寓言研究》、杨学东《〈列子〉寓言研究》、高其伦《〈列子〉寓言类编与研究》、王欢《〈列子〉寓言研究》。最后,不得不提到的是《列子》词汇方面的研究也取得一定的进展,有王美华《〈列子〉同义词研究》、师倩《〈列子〉副词研究》、苗守艳《〈列子〉心理动词语义研究》、孙淑营《〈列子〉介词研究》、陈雪梅《〈列子〉反义词研究》。
对古籍进行深入研究固然要基于可信的文本。就《列子》而言,在还没发现新的资料之前,《列子》的真伪很难有一个定论。但对《列子》的研究止步于真伪的争辩,就很难开发《列子》作为古籍自身的价值。换一种方式来对待《列子》,也许对下一步的研究有很大的帮助。
首先,继续对《列子》的考辨,这是很有必要的,期待将来对《列子》的真伪能有一个最终的定论。再则,积极致力于《列子》自身思想和价值的研究。对待伪书应该有一种全新的认识,即便是“伪书”也不可全盘否定,它是我们对古籍的一种界定,完全值得大家进行正常的开发和利用。纵观整个《列子》成书与流传的历史过程。有这样几个节点,首先学界基本认可列子为战国初期的人物,大概的时间范围是公元前453~前375年,在这之后的一段时间《列子》成书,《庄子》多称之。西汉刘向校《列子》8篇藏于秘府,一直到西晋张湛作《列子注》,《列子》一书流传开来。到唐代柳宗元的《辨列子》才首次出现质疑《列子》的文本,但柳宗元并未断言《列子》为伪书。到新文化运动之后,古史辨派大行疑古之风。直到马叙伦先生《列子伪书考》,《列子》伪书似乎成了定论。
整体来看,大概分为三个阶段。首先,从列子活动的年限到柳宗元的时间节点,大概一千二百年没有史料记载质疑《列子》一书的真实性,暂且可以认为在这一时期,《列子》的真实性没有被怀疑。其次,从柳宗元到民国初期大概一千一百年间,不断有学者对《列子》的真实性提出质疑,但没有盖棺定论。最后,从《列子伪书考》直到现在,大概一百年的时间,《列子》被认定为伪书,较之老庄很少被人提及。一百年较之于一千二百年与一千一百年来说只是《列子》传承与研究历史环节中的一个部分。换句话说,用近一百年学界疑古的主流观点来看待《列子》,因为这真伪问题而忽视《列子》二千三百年的传承价值,是否合适?学术史是不断向前推进的,相信《列子》总能等到合适的时刻。从另一个方面来说,暂且搁置《列子》真伪的争论,对《列子》的思想和价值进行全面充分的发掘,我们可以对《列子》有一个更加深刻的认识。并且,随着研究的深入,我们更能把握《列子》的时代、思想承袭以及与其他史料关系的问题,这将更有利于《列子》真伪考辨。所以,下一步《列子》的研究方向,就是要打开思路,最大限度地对《列子》的价值进行深入的研究。
参考文献:
[1]杨伯峻.列子集释[M].中华书局,1979.
[2]马达.《列子》真伪考辨[M].北京出版社,2000.
[3]郎文春.《列子》思想初探[J].西北大学,2014(9).
[4]管宗昌,杨秀兰.《列子》研究综述[J].大连民族学院学报,2006(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