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研人员选择巨型OA期刊发文的影响因素分析——以PLoS ONE为例

■陈秀娟　郭进京

1)中国科学院成都文献情报中心,四川省成都市武侯区一环路南二段16号　6100412)中国科学院大学，北京市石景山区玉泉路19号(甲)　1000493)中国医学科学院医学信息研究所/图书馆，北京市东城区东单北大街69号　100005

互联网时代背景下，学术期刊由以纸质出版为主向以网络在线出版为主转变。网络在线出版模式的兴起，以及各国开放获取(Open Access，OA)运动的推动和OA政策的制定，为OA期刊的发展提供了机遇。截至2017年12月10日，OA期刊目录(Directory of Open Access Journals，DOAJ)已收录122个国家的10612种(7694种期刊可检索到全文)高质量的、经过同行评议的学术性OA期刊，期刊发表论文总计2756497篇[1]。

随着OA期刊的发展，一种新型的期刊出版模式——巨型OA期刊应运而生。巨型OA期刊最早由PLoS于2006年创建，刊名为PLoSONE。维基百科将巨型OA期刊定义为一种经过同行评议的学术性OA期刊，其体量比传统期刊大，对文章的选择要求较低。巨型OA期刊具有涵盖学科领域广泛、以文章是否符合技术标准而不是文章的重要性和影响力作为审核标准、可免费获取、作者付费、在线出版、评审和出版周期短、编委会群体庞大、提供增值服务(例如可复用的图表和数据)等特征[2]。从2011年开始，逐渐出现众多模仿PLoSONE出版模式的巨型OA期刊，例如Springer-Nature的ScientificReports、Royal Society的OpenBiology等。据相关数据显示，目前至少已出现35种巨型OA期刊[3]。巨型OA期刊自推出以来就一直饱受争议，一部分学者认为，巨型OA期刊的出版模式颠覆了过去40年来占据主导地位的期刊出版仅局限于部分领域的学术出版趋势，会影响学术的本质[4]，得到资助的巨型OA期刊将是未来最好的学术交流体系[5]。持反对观点的学者认为巨型OA期刊缺少质量控制，是“低劣内容的垃圾场”，是通过大量出版OA文章谋取利益的“摇钱树”[6]。

尽管饱受争议，但科研人员选择在巨型OA期刊上发表文章的热情不减。以PLoSONE为例，文章出版体量增长速度非常快，由2006年的137篇增长至2016年的23040篇，年均增长率为80.98%，其中2013年出版的文章数量达到31504篇。虽然从2014年开始，PLoSONE的文章出版数量有所减少，但仍有众多科研人员选择在PLoSONE上发表文章，2016年PLoSONE的发文数量仍然维持在2万篇以上。

作为一种饱受争议的新型出版模式，驱动作者选择巨型OA期刊发文的因素有哪些？针对此问题，Solomon[7]选取4种巨型OA期刊进行发文统计，以分析影响作者投稿的主要因素；Spezi等[8]对巨型OA期刊这一现象进行了全面综述，指出期刊规模、主题范围、同行评议政策和经济模式是OA期刊最具吸引力的特征；陈秀娟等[9]从期刊的影响因子、发文数量、论文处理费、论文接受率、论文出版周期5个方面分析了10种巨型OA期刊的发展现状及特征。目前，鲜有专门针对作者选择巨型OA期刊发文关键影响因素的研究报道。

本研究旨在从影响巨型OA期刊未来发展的主要对象——发文作者的角度，选取代表性的巨型OA期刊，通过网络问卷的形式调查在期刊上发文的作者，探究他们选择巨型OA期刊发文的关键影响因素并进行深入分析，了解作者的态度和动机，以期为巨型OA期刊未来的发展提供可参考、可借鉴的针对性建议。

1　研究方法与方案设计

1.1　研究对象

PLoSONE开启了巨型OA期刊出版模式的先河，年发文数量大(图1)，是巨型OA期刊发展的典范，选取PLoSONE作为研究对象的来源期刊较有代表性和针对性。因此，本研究选取2016年在PLoSONE上发表文章的通信作者作为研究对象，从Web of Science(WoS)中导出所有通信作者的姓名和邮箱，剔除重复信息形成通信作者基本信息列表，从中随机挑选3000名作者作为问卷调查对象，为保证问卷的回收率，另随机选取3500名作者作为备选调查对象。

图1　2006—2016年PLoS ONE与随机选取的10种普通期刊的年度发文数量对比

1.2　研究方法

对科研人员选择巨型OA期刊发文影响因素的分析，要解决的主要问题是寻找各个可能的影响因素对作者选择期刊影响的差异。因子分析法的基本目标是将比较密切相关的几个变量归类，每1类变量构成1个因子，以较少的几个因子来反映初始数据的大部分信息。运用该研究方法，可以找出影响科研人员选择巨型OA期刊发文的关键因素及其影响力，因此主要通过因子分析进行研究，所使用的分析软件为SPSS 21.0。

1.3　问卷设计与发放

巨型OA期刊除了具有传统期刊固有的特点外，还具有论文出版数量大、学科领域广泛、同行评议仅考虑“技术健全问题”等特点。Björk[10]总结了巨型OA期刊的评价标准，该标准分为4种主要标准和8种次要标准。其中，主要标准包括论文出版数量大、同行评议仅考虑“技术健全”、学科领域广泛、完全OA并且需要支付文章处理费(Article Processing Charges，APC)；次要标准包括收取的APC处于中等水平(APC超过1500美元)、出版商声望高、配备学术编辑(非专业编辑)、图表和数据可复用、文章出版后采用Altmetrics评价体系、带有评论功能、重复使用评审意见、快速出版(论文从提交到出版不超过半年)。根据文献[10]的研究成果，结合巨型OA期刊的特点及部分PLoSONE发文作者的意见，本研究提出了一套衡量科研人员选择巨型OA期刊发文影响因素的测量指标(表1)，这套测量指标为调查问卷中量表的设计提供了依据。

调查问卷共设置了5个问题，分别是：

(1)您的身份是哪一类？(What type of position do you have?)

(2)您的研究领域是什么？(What′s your major subject area?)

表1　科研人员选择巨型OA期刊发文影响因素的测量指标

(3)请为影响您在巨型OA期刊(PLoSONE)上投稿的因素的重要性打分。(Please rate the importance of each factor in your decision to submit to this journal.)

(4)影响您选择在巨型OA期刊上投稿的其他因素有哪些？(Are there any other significant factors that influence your decision to submit to this journal?)

(5)未来您选择向PLoSONE或其他类似巨型OA期刊投稿的偏好程度。(How likely would you submit manuscripts toPLoSONEor other similar mega journals in the future?)

其中，问卷的第3题[请为影响您在巨型OA期刊(PLoSONE)上投稿的因素的重要性打分]结合表1中的测量指标，采用李斯特5点量表法(1为非常不重要，2为不重要，3为一般，4为比较重要，5为很重要)，要求被调查者就问卷中影响因素的重要性进行评价，分数越高则越表示该项指标对科研人员选择在巨型OA期刊上发文的影响越大。

问卷采用邮件的形式发放，邮件内容包含调查的目的及调查问卷的问卷星统一资源定位符(Uniform Resource Locator，URL)。在正式发放问卷前，本研究共发放30份问卷进行预调查，根据反馈结果对部分问题进行修改和完善后，再进行正式调查。正式调查时，问卷发放时间持续1个月，首次发送3000封邮件，但是回收情况不理想，接着又向3500个备选调查对象发送邮件，2次共成功发送邮件6148封，回收问卷140份，其中有效问卷139份，有效率为99.28%，本次调查样本具有一定的代表性，能够保证调查的有效性。

1.4　数据收集与处理

本研究利用网络问卷平台(问卷星)自带的工具进行问卷数据的收集，将问卷第3题的量表数据导出，利用SPSS软件对数据进行处理，为量表中的15个衡量指标赋予中文标签。

信度和效度分析是问卷分析的首要步骤，也是检验问卷是否合格的标准之一。因此，在对问卷第3题的量表数据开展分析与讨论之前，需要检验量表数据的信度和效度。利用SPSS软件进行可靠性计量分析、KMO检验和Bartlett检验，Cronbach′sα系数和基于标准项的Cronbach′sα系数均大于0.7，符合“信度系数大于0.7，则问卷调查结果可靠”的标准。KMO值为0.745，超过0.7，Bartlett的球形度检验显著值为0，均通过检验。一般认为，KMO值越接近1，意味着变量间的相关性越强，原有变量越适合作因子分析。因此，该量表问卷具有良好的信度和效度，适合进行因子分析。

因子分析中，累积贡献率表示的是抽取出的因子对所有变量的代表性，累积贡献率越高，则代表性越强。通过分析解释的总方差(表2)可以发现，4个公因子累积贡献率已经达到60.07%，可以充分反映大部分指标的信息，说明本次量表具有较好的有效性。同时，也说明此次调查数据提取的科研人员选择在巨型OA期刊上发文的影响因素公因子数量比较合理。

2　研究结果与分析

本研究一方面采用问卷星自带的统计分析工具，对除第3题以外的数据进行问卷参与人员的基本信息分析(包括国别分布、身份信息、研究领域、选择在巨型OA期刊上发表文章的倾向度)；另一方面，利用SPSS 21统计分析软件，采用因子分析法对第3题的量表数据进行分析，找出影响科研人员选择在巨型OA期刊上发文的关键因素。

2.1　基本信息分析

此次问卷调查的主要参与对象为科研人员，来自世界各地多个国家和地区，多数受调查作者来自美国、中国、德国、日本、马来西亚、英国、意大利、印度、韩国、法国10个国家(图2)，共占此次调查国家总数的66.91%。此外，还有来自加拿大、捷克、巴西等25个国家和地区的科研人员参与了此次调查。92.80%的受调查者为学者和实验室工作人员，参与人员的专业领域涉及自然科学、农业科学、医药科学、工程与技术科学、人文与社会科学等多种学科门类，84.89%的受调查者表示未来愿意或者非常愿意在巨型OA期刊上发表文章。从这些信息可以看出，此次问卷调查的对象绝大多数是科研人员，并且国别、研究领域分布广泛，具有较高的代表性。

表2　解释的总方差

图2　受调查作者的所在国家(前10位)分布

2.2　影响科研人员选择在巨型OA期刊上发文的因子分析

根据表2及前文分析可知，将表1的15个科研人员选择巨型OA期刊发文影响因素的测量指标划分为4类。为更清楚地解释各因素的构成，本研究采用具有Kaiser标准化的正交旋转法对因子载荷进行方差最大化旋转，得到旋转矩阵，结果如表3所示。

根据表3的分析结果，可将影响科研人员选择在巨型OA期刊上发文的因素分为以下4类。

第一类：质量、声誉和流程因素，主要包括期刊的声誉、影响因子、质量、评审和出版速度和出版商的声誉。该类因素的方差贡献率为21.28%，是影响因素中最关键的因子。

第二类：体量、开放度、受众和评审因素，主要包括广泛的学科领域、大的论文出版量、可复用的图表和数据、期刊完全OA、期刊的读者群和期刊的评审标准。该类因素的方差贡献率为16.59%，是影响因素的次要因子。

表3　旋转成份矩阵a

注：a旋转在 5 次迭代后收敛。

第三类：外在因素，主要包括同行的推荐和论文一直未被其他期刊接受。该类因素的方差贡献率为11.10%，是第三重要的因子。

第四类：费用因素,构成因素主要包括期刊的会员费和期刊论文处理费。该类因素的方差贡献率为11.09%，是影响因素中第四重要的因子。

3　讨论

图3所示为各影响因素的重要程度，根据上述分析结果和图3，可得出以下结论。

图3　作者选择在巨型OA期刊上发文的影响因素重要性分布

3.1　期刊质量、声誉、评审及出版速度是影响作者选择的最关键因素

众所周知，质量和声誉是期刊的立身之本，人们更倾向于选择在质量高、声誉好的期刊上发表文章，而快速的评审和出版则更容易受到作者的欢迎。以PLoSONE为例，该刊坚持严格的质量标准，每篇投稿文章都会经过同行评议，其学术编辑团队约有6000名来自不同学科领域的专家。2016年PLoSONE的影响因子为2.806，在《期刊引证报告》(JournalCitationReports，JCR)分类中的综合性期刊类别中居于15位，处在Q1区位置，对作者具有较大的吸引力。根据Björk[10]的统计分析，以PLoSONE为代表的巨型OA期刊，从论文提交到最终出版的平均时间为3～5个月，审稿速度较快，出版周期较短。上述因素共同构成了影响作者选择在巨型OA期刊上发表文章的关键因素。

3.2　期刊体量、开放度、受众和评审标准等因素是影响作者选择的次要因素

除质量和出版周期等因素外，期刊覆盖的学科领域、开放程度、评审标准、受众等因素也是作者优先考虑的因素。学科领域广会吸引更广泛的科研人员进行投稿，且许多交叉学科领域的科研人员苦于寻找与自身研究领域契合的期刊，综合性期刊为其提供了良好的学术成果发布平台；开放程度高，会吸引更多的读者阅读和利用文章以及文章中的图表和数据。以PLoSONE为例，该刊涵盖学科领域广泛，接受所有学科门类的投稿，投稿数量不断增大，从2011年起，PLoSONE平均每年出版的文章数量高达2.5万篇。PLoSONE是完全OA期刊，用户可通过Google Scholar和PubMed轻松查阅PLoSONE的文章，且该期刊被WoS和Scopus索引收录，可供全球用户利用。PLoSONE采用知识共享-署名(CC-BY)许可协议，用户可复用文章中的图表和数据。更值得一提的是，PLoSONE的评审标准不同于传统的以文章的创新性来筛选投稿，而是从技术标准的角度进行评审，只要投稿符合试验、统计及其他分析所应当遵从的技术标准，就可以被接受。这种评审标准吸引了大量作者投稿，其平均投稿接受率高达69%，高于传统的同行评议期刊[11-12]。

3.3　外在因素和费用因素并不是影响作者选择巨型OA期刊投稿的主要因素

同行的推荐、论文一直未被其他期刊接受、期刊的会员费、期刊论文处理费等是作者在向OA期刊投稿过程中都会考虑的因素，但是这些因素不是作者向巨型OA期刊投稿的首要因素。而且巨型OA期刊的APC价格略高于普通OA期刊[13]，不存在价格优势，不会特别明显地吸引作者投稿。例如，PLoSONE的APC价格为1495美元，略高于全球完全OA期刊非会员机构作者APC的平均价格(1418美元)。

4　巨型OA期刊未来发展建议

根据上述分析结果，结合问卷调查中“影响您选择在巨型OA期刊上投稿的其他因素有哪些?”的反馈结果，为吸引更多的科研人员在巨型OA期刊上发表文章、推动巨型OA期刊的发展，未来国内在发展巨型OA期刊时，应当注意期刊的质量、评审方式和周期、学科覆盖领域、APC收费标准、打击欺诈性巨型OA期刊等方面的问题。

4.1　采用开放同行评议和社群评估，保证期刊质量

论文的质量水准是提升期刊和出版商影响力的基础和重要手段。开放同行评议有助于提高评审的透明度，防范对作者性别和单位的歧视，遏制学术腐败[14]。巨型OA期刊出版商应当严把质量关，在考虑技术标准的同时，也应尝试采用开放同行评议的方式，从开放身份信息、开放评审报告、开放评议过程等方面进行试验，让论文评审变得更加规范和透明。同时也应当尝试采用社群评估的方式，在论文发表后，采用Altmetrics的方式对论文的重要性和新颖性进行评价，提高文章的影响力。

4.2　缩短论文评审和出版周期，吸引作者投稿

除期刊质量和影响力之外，作者最为关注的是期刊的评审和出版周期。相较于传统期刊，巨型OA期刊的一大优势在于其开放性，评审标准较为简单。巨型OA期刊应充分发挥网络的开放性优势，除利用期刊网站、新闻稿、会议演讲等方式提供期刊的录用信息和出版信息外，还应利用新媒体、移动客户端进行信息发布。此外，还应尝试开发审稿平台的移动端应用，方便评审专家随时随地浏览和审阅投稿论文，缩短论文评审时间。

4.3　扩展期刊学科覆盖领域，增加期刊受众面

广泛的期刊覆盖学科领域有助于吸引各学科领域的科研人员投稿，为交叉学科的发展提供展示学术研究成果的平台，也能增加期刊的受众面。不同于传统的专业学术期刊，以PLoSONE和ScientificReports为代表的综合性巨型OA期刊，每年的发文数量以万篇计，占据了巨型OA期刊出版的绝大多数市场份额，其余巨型OA期刊在发展过程中，也可尝试适当扩大期刊的学科覆盖领域，增强科研人员的可选择性，吸引更多科研人员投稿。

4.4　设置合理的APC收费标准，打击欺诈性巨型OA期刊

随着OA出版市场的不断扩大，很多不法分子通过创建欺诈性期刊骗取作者的APC，以创建掠夺性期刊(以滥发低质量文章为主要特征)和劫持性期刊(以创建虚假网站、假冒正规期刊为主要特征)的形式谋取不正当利益，扰乱OA出版市场，损坏OA期刊名誉[15]。巨型OA期刊保留了向作者收取APC的模式，且和普通OA期刊相比收费略高，如果不法分子创建带有欺诈性质的巨型OA期刊，将会给作者带来不可估量的损失，也会影响巨型OA期刊在科研人员中的印象。因此，要严厉打击欺诈性巨型OA期刊，在保证自身期刊质量的同时，合理设置APC收费标准，对欺诈性巨型OA期刊进行甄别和曝光[13]，规范巨型OA期刊出版市场。

5　结语

本研究利用因子分析的方法，总结出期刊的质量、声誉、评审和出版速度是影响作者选择在巨型OA期刊上发文的关键因素，虽然我国目前还没有巨型OA期刊，但研究结果在一定程度上也适用于当前我国OA期刊的发展。为推动巨型OA期刊发展，出版商可尝试采用开放同行评议和社群评估以提升期刊质量和影响力、缩短论文评审和出版周期、扩大期刊学科覆盖领域、打击欺诈性巨型OA期刊等。

本研究虽然为国内未来发展巨型OA期刊提供了参考和借鉴，但仍然存在一定的局限性：(1)测量指标可能不够完整，测量指标的选取主要是在文献调研的基础上提出，因此可能与作者实际的情况存在偏差；(2)调查问卷回复率不高，调查问卷通过邮件的形式发放，尽管在问卷发放过程中设置了备选问卷，但是回复率依然不高，致使样本数量较少，实际调查总体可能与目标总体间存在偏差。

作者贡献声明：

陈秀娟：设计论文基本框架和调查问卷，撰写论文；

郭进京：收集、整理、分析问卷数据，撰写、修订论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