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观化视角下的英语悬垂分词研究

师 璐，张建理

（1.浙江财经大学 外国语学院，浙江 杭州 310018；2.浙江大学 外国语言文化与国际交流学院，浙江 杭州 310058）

一、引言

在英语语法中，分词从句做状语位于句首时，其语义关联的实体通常是主句的主语。如例（1）所示，“looking”与主句主语“he”相关联，是“he”的一个施力动作。但是，looking分词从句还有一种与例（1）不同的用法，如例（2）所示：

（1） Looking up from his worktable，he gave Mary a brisk wave.

（2）Looking at the finances， a generous severance package can seem like a windfall.

显然，例（2）中“looking”的语义与作为主句主语的“a generous severance package”并不关联。正因此，此句中的－ing从句被称为悬垂分词从句，学界一般直接简称其为“悬垂分词”（dangling participle）（Quirk & Sidney 1985；Biber 2000： 829；章振邦 2013），本文也以“悬垂分词”指此从句结构。 “悬垂”表示不着地而悬浮在半空，这一隐喻表明－ing分词从句违背语法中的依附原则，其逻辑主语与主句主语不一致，因此又被称作“无依着分词”（unattached participle）。

长期以来，悬垂分词的可接受性一直存有争议。规范语法学家将其视为不符合语法的表达式，尤其不能用于正式文体，认为其存在是对英语语法的亵渎。也有语言学家从语言的实际使用出发认为，如果悬垂分词在理解上不会造成语义混乱或歧义，则在特定语境下是可接受的（Russel 1935；Quirk & Sidney 1985；Biber 2000；章振邦 2013）。之前对悬垂分词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对其逻辑主语的分类上，逻辑主语由第一人称或第二人称代词充当；或由句子主语以外的某个成分包含；或隐含在语境中（Jespersen 1933；Kortmann 1995；Ido 2001）。 Hayase（2011）从认知语法角度分析认为，悬垂分词与主句描述了一个连贯的认知场景：悬垂分词描述施事性可控事件，作为场景的背景；主句描述不可控的非致使性事件，是言者欲凸显的内容，作为场景的图形。但是，她并未对悬垂分词认知机制的整体运作方式作出解答。因此，我们拟从主观化理论视角出发，以looking引导的悬垂分词为例，尝试探讨和回答本研究的两个问题：1）悬垂分词的认知机制是如何运作的？2）悬垂分词为何具有高产性？

二、悬垂分词的实证研究

（一）研究语料

Hayase（2011）在BNC语料库中调查了956个句首含有－ing悬垂分词的复杂句，从中归纳出符合悬垂用法的动词46个，其中look悬垂用法的使用频率最高，有187例，占总例数的19.56%。因为look的悬垂分词用法较典型，具有代表性，所以本文选取位于句首的looking引导的悬垂分词（以下简称looking悬垂分词）作调查，研究语料选取当代美国英语语料库（COCA）2006—2015年的文本，总共搜索出1662项looking引导的分词结构，除噪处理后有233项属于悬垂用法。

悬垂分词的逻辑主语与主句主语不一致，但在语义上分词从句又依附于主句。为了对此种关联作细致描述和解释，下文先探讨looking悬垂分词的语义、句法特征以及主句类型的分布情况。

（二）looking悬垂分词的语义及句法特征

语料观察发现，looking后面不能直接跟宾语，通常需要与介词或副词搭配，构成动词短语以充分描述语义。look动词短语大体表示三种语义类型：感知义、认知义和具体动作义。感知义表示在具体空间中观察或察看。认知义表示对事物的一种看法和态度，或表示看问题的方式，它是感知义的延伸，由感知义通过概念隐喻 “认知即感知”（COGNITION IS PERCEPTION）转化而来，如I see就有“I understand”的含义。具体动作义是指look与介词结合形成特定物理行为（physical actions）含义，如look for（寻找（实物））；look动词短语的语义分布比例如下：感知义39项（16.74%），认知义191项（81.97%），具体动作义 3项（1.29%）。

由此可见，looking悬垂分词表认知义的占绝大多数，请看例（3）—（5）：

（3）Looking at economic benefits， studies have consistently shown that， on average， women get a greater income boost than men[...].

（4）Looking back on the tomato situation in the 1920s， there were a lot of other big reds competing for culinary attention.

（5）Looking forward to 2020， the sector is likely to see modest net job growth of about 0.2 percentage points （or 11，000 net jobs）.

looking悬垂分词中表感知义的有39项，主要说明具体空间内察看的方向或方式。表具体动作义的数量最少，只有3项。

从《牛津英语词典》查询可知，look的初始义为“注视、看”。语料调查发现，当look作－ing分词常规使用时，其语义也主要为“察看”，而在looking悬垂用法中，认知义是其语义典型特征，表示对事物的一种看法或看问题的方式，语义明显抽象化。此外，looking悬垂分词在句法上的变化也很显著。looking分词常规使用时保留了时态和体的变化，可被副词修饰，省略的逻辑主语就是主句主语，但不再受主句主语人称和数的限制，丧失了动词的部分特征。而在其悬垂用法中，如例（6），looking没有时态和体的变化，也不能被副词not修饰，looking几乎丧失了动词的所有原型特征，因此例（7）不可接受。从某种意义上讲，looking去动词化特征与considering、concerning等去动化介词（deverbal preposition）有异曲同工之处。

（6）Looking at the records of what happened 25 years ago， it was not significant economic impact to county.

（7）*Not looking/Having looked at the records of what happened 25 years ago， it was not significant economic impact to county.

（三）主句类型的分布状况

Croft（1991）在研究句式的语义结构时，提出人类语言中用动词表示事件的理想化认知（或事件观）模式。根据该模式，动词所表示的事件可分为致使性事件、自发性事件和状态性事件。致使性事件包含力量的传递，表达一事物对另一事物的作用与影响，动词与其后的名词性成分形成施受关系。自发性事件表达的是事物自身状态变化的过程，动词为不及物性。状态性事件中动词表示的并非动作，而只是相关主体的一种静态关系，这些句中的动词往往是形式动词或心理动词。

借鉴Croft的事件观模式，本文将悬垂分词后面的主句分为三类，如例（8）—（10）和表1所示：

（8） Looking at the problem of world order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countries who are capable of playing the role of a regional pole，the conclusion would be the opposite.（状态性事件）

（9）Looking forward，such impacts could increase dramatically.（自发性事件）

（10）Looking at the list of 21st century learning skills，this model helps students develop problem solving， productivity， responisiblity[...].（致使性事件）

表1 主句类型的分布状况

由表1可以发现，表状态的主句最多，有145项，占总数的62.23%。多以“主语+谓语动词+补语”（SVC）结构和there be结构为主，且包含了大量it位于句首的句子如it is+adj./NP（+to do/that...）。自发性事件（12.88%）多为SV/SVA结构，动词由不及物动词充当。表状态和自发性事件的句子主语大多数为非灵性主语，均表示非施事性情形。致使性事件（24.89%）多为SVO/SVOC结构，主语多数也为非灵性主语。

综上，looking悬垂分词主要表示对事物的看法或看问题的方式，语义明显抽象化。此外，句法方面也有明显去动化或虚化趋势。主句多是描述状态或陈述事实的非致使性事件，主句主语以非灵性主语为主。表面上看，悬垂分词与主句似乎已无联系，looking的行为主体与主句主语的常规连贯消解，不再受主句主语的限制，那么悬垂分词与主句之间的内在关联是什么？悬垂分词的认知机制是什么？我们认为悬垂分词脱离了与主句主语的局部相关，演变为与整个主句的全面相关。悬垂分词的产生源于概念化主体/言者的主观性以及表述式的主观化。

三、主观化与悬垂分词

（一）语言的主观性与主观化

语言的主观性植根于非客观主义哲学，其核心思想是“人本性”，强调人在知识范畴、形成概念、推理、建构语义系统中的主观能动性作用。认知是“现实—语言”之间的桥梁，在用语言表达世界时，人的主观能动性发挥着重要作用，常常赋予客观外界以人的理解。语言的主观性是指语言表达中包含言者的态度和情感，即话语中含有言者“自我”表现的成分，而主观化则主要指为了表达主观性在语言中所采取的语码化表述措施 （Benveniste 1971；Lyons 1982；Langacker 1985， 1990， 2002， 2006；Traugott 1995，2003）。这种识解和语言变异近年来得到语言学家的高度关注。

Langacker关注言语主体如何从某一视角出发去识解客观情景。他（1991，2002，2006）认为语言中的每个表达式都有一个对应的认知域，一个表达式所激活的直接辖域相当于舞台表演区（onstage）。表演区是显性的，而隐没的是台下的观众区（offstage），又被称为言语场景（ground）。言语场景指言听双方及其互动，以及其他相关因素（时间、地点等）。处于台下的识解主体因其隐含的特性而具有最大主观性。在语言表达式中实体与实体之间的关系如果不引发言语场景，不涉及会话参与者的主观态度，这种关系就属于客观识解。如果引发言语场景，即舞台下的言者或听者的主观态度得到凸显，客观识解成分消退，主观识解成分显露出来，那么主观化程度就得到提升。

Traugott（1995，2003）基于语用推理研究话语意义是如何越来越依赖于言者对所表达命题的态度、情感和信念。她认为主观化和语法化相关，语法化的语义变化是单向性的——从客观意义到主观意义、从命题功能到表情功能，语法化的过程可以看作是语用加强的过程。主观化包括两方面的转移：话语的焦点从句子主语到“言者主语”的转移；话语的意义从“所言”到言者对“所言”的主观信念、态度和评价的转移，这种转移其实就是语义向语用功能的转移。

两大研究视角各有侧重，互为补充。基于识解论的主观性与基于语用推理的主观性分别作用于概念结构层面与交际互动层面，彰显的分别是语言的认知维度和社会维度（黄蓓 2011），对于揭示说话者在语言中的地位同等不可或缺。

（二）悬垂分词的认知机制

1.凸显言者，彰显言者的观点和态度

Langacker（2000）将意义等同于概念化，一个语言表达式的意义不仅取决于它的概念内容，也取决于这一概念内容是如何被观察、感知和识解的。意义形成于主观与客观外界的互动之中，语言和意义必然会打上主观性的烙印。在Traugott（1995）看来，言者为表达自己的情感、观念和态度，会运用具有合适意义的形式外化自己的主观见解，主观化不但有意义上的变化，还有形式上的标示，即言者的信念和态度逐渐变为某种可识别的语法成分。如例（11）和（12）所示：

（11）Looking at the tree，bound with different colored strips of cloth， it is not so difficult to imagine that this site somehow has always been recognized as sacred.

（12）Looking at the civil rights issues of the day，—education， for example， there are many other fights that loom ahead for us in this area.

例（11）中，句子的主句是由形式主语it引导的状态性事件，主句的真正主语是不包含人称的不定式短语“to imagine that...”，分词从句中looking的行为主体在句子表层结构中未呈现。根据会话含义的合作原则的数量准则，言者在会话中应当按需要提供足够的信息（以满足当前交际目的的需要），显然，表达式中没有提供足量的信息，违背数量准则。依照合作原则中的关联准则，通过联想语境可推知表达式含有“隐涵义”：looking行为的发出者是言者，主句是言者的感受和认识。该句的元语言表述为（11’）：

（11’） [the conceptualizer]Looking at the tree，bound with different colored strips of cloth， [the conceptualizer notices that]it is not so difficult to imagine that this site somehow has always been recognized as sacred.

言者有意识地隐含，体现言者的最大主观性。同时，语言表达式中实体之间的关系引发言语场景，即涉及言者的主观态度和视角，客观识解成分消退，主观识解成分显露出来，舞台下言者的主观态度得到凸显。

同理，在例（12）中，主句是there be结构，主句主语是“many other fights”，句子表层结构中缺少looking的行为主体，显然，表达式中没有提供足量的信息，依照关联准则可推知looking动作行为的发出者是言者，主句是言者的观念和认识，该句的元语言表述为（12’）：

（12’） [the conceptualizer]Looking at the civil rights issues of the day，—education， for example，[the conceptualizer realizes that]there are many other fights that loom ahead for us in this area.

言者的隐含致使舞台下言者的主观态度得到凸显，话语的焦点从句子主语转移到言者主语，话语的意义从“所言”转移到言者对“所言”的主观信念、态度和评价：“（我）考虑这个地区当下的民权问题，比如教育，（我认为）有很多方面需要我们为之努力奋斗”，句子的主观化程度得到提升。

例（11）和（12）中的looking悬垂分词都明示了言者观察的视角，主句表明（从这个视角切入）言者的感受或认识，换句话说，言者以隐含的方式阐明了悬垂分词与主句之间的认知逻辑关系和“自我”态度，这一点可以解释语料中为何未出现悬垂分词的完成体用法，因为分词完成体是用来表明分词从句与主句动作发生的先后关系，即分词从句中的动作先于主句动作的发生，与言者态度无关。例（11）与（12）的区别在于，悬垂分词在例（11）中表达的是言者观察事物的具体视角，而在例（12）中是言者看问题的抽象视角。语料统计显示，具体视角和抽象视角的使用比例为39∶191，显然，言者的主观态度得到凸显。伴随着悬垂分词语义的抽象化，其在句法方面也呈现出去动词化趋势，而这些变化正表明悬垂分词从命题功能向表情功能转变，也正是主观性的体现和主观化的结果。

2.引导听者：从主观化到交互主观化

语言除用于表达客观世界，表明言者对所陈述命题的态度、情感与立场外，也可以表达言者引导听者对“自我”的关注，即交互主观性（intersubjectivity）。这种关注可以表现在认知层面上，如关注听者对命题内容的态度，也可表现在社会层面上，如言者关注听者 “自我形象”的需要。Traugott（2003，2010）认为在主观化过程中意义演化既是单向的，又是渐进的，即从命题功能到表情功能，这个过程是由“无及较少主观性”到“主观性”再到“交互主观性”这三个阶段组成的连续统。交互主观性源自主观性，没有一定程度的主观性就无所谓交互主观性，从合作原则上看，关联准则起主导作用，也就是说，言语的表达隐含更多的言外之意 （Traugott & Dasher 2002：18－23）。

就悬垂分词而言，它除了彰显言者态度之外，还表达出对听者的关注，导引并影响听者对命题内容的态度，体现了言者的言外之意。悬垂分词的交互主观性大体分为两种情况：其一，将听者直接引入表达式，明确地告知和导引听者，如例（13）所示：

（13）Looking through the window straight ahead， you can see the canyon fall to the Hollywood Reservoir[...].

例（13）中言者有意识邀请听者从言者视角去观察地貌：“（如果我们）透过窗户向前看，你就能看到峡谷直落于好莱坞水库……的景象”。此外，主句除了用肯定语气外，还可以用疑问语气。例如，

（14） David：Looking back now， as this war is coming to an end， do you stand by your vote authorizing military force in Iraq as a senator?Hillary： I honestly don’t think this is a time to be looking back.I think it’s a time to be looking forward[...].

例（14）中的对话来自美国国家广播公司（NBC）的新闻访谈节目Meet the Press，在节目中资深媒体人David Gregory向Hillary Clinton提问，David明确告知和导引Hillary：在当前对伊战争即将结束之时，让我们来回想（对伊作战的过程并循此路向思考这场战争是否值得），你现在还会认为你当时在参议院投的支持票是正确的吗？显然，David的言外之意是“从当前角度来看过去，对伊战争是不值得的”。但是记者的问题很敏感，Hillary不便回答，而最明智的回避策略就是质疑记者问此问题的角度。就本研究来说，她将话锋直指此句的looking悬垂分词部分：当前该做的不是回顾，而应该是预测未来。显然，受访者很清楚对方导引她采取的不利视角，并机智地拒绝以避免回答这个问题。

其二，表达式中不出现听者，但言者以隐含的方式通过言外之意，告知和导引听者。如例（11）、（12），两句的言外之意分别是（11”）和（12”）：

（11”）[如果我导引你——从这个视角观察]Looking at the tree，bound with different colored strips of cloth，[我们就能发现如下情况：]it is not so difficult to imagine that this site somehow has always been recognized as sacred.

（12”）[如果我导引你——从这个视角看问题]Looking at the civil rights issues of the day，—education，for example，[我们就能了解如下情况：]there are many other fights that loom ahead for us in this area.

从某种意义上讲，悬垂分词就如一个拍摄镜头，可以自由转向、变换焦距，引领观众关注拍摄者的主观视角，导引听者从言者的视角出发，去观察和了解主句表述的场景或内容，使听者与言者达到一种认知上的协同，从而将单方的主观化变换为双方的交互主观化。再如例（15）—（17）：

（15）Looking forward， it is imperative that we develop automated techniques that detect or eliminate dataraces.

（16）Looking back， three relatively recent events signaled the depth of the problems that have overwhelmed the company.

（17）Looking out over the dunes and the blue/green waters beyond，there was no visible evidence of last summer’s spill.

综上，悬垂分词凸显主观化的两个方面：“设定言者”与“导引听者”，前者为手段，后者为目的，两者相辅相成。言者在凸显自我观点的同时，有意识地关注会话中的另一方，顺势导引听者的视向，将听者的注意力吸引到言者视角，形成“共同关注”，从而潜移默化地影响听者的观点。悬垂分词与主句涉及的概念图式如图1所示，其中尖角圆表示言者的导引义，投射为悬垂分词；书本表示凸显的事件，投射为主句；横箭头表示言者对主事件的关注和对听者的导引，双向箭头表示言听双方的互动，向上箭头表示听者受到导引后对事件的关注。所有箭头均用虚线表示，因为这些关联在语言上都不明示。

图1 言者主观设定的共同关注意象图式

此外，这种主观化的存在导致言者在表述时的态度是积极确信的，表述为肯定式句子，而非否定式句子。否定通常是对别人观点或已存事实的反驳，而悬垂分词是言者对自己认可观点的引入，言者当然不会自相矛盾。语料调查证实了这一点：悬垂分词前面无否定词语。

四、悬垂分词的高产性

悬垂分词为何具有高产性？认知构式语法（Goldberg 1995）认为，构式是形式与语义功能的配对体，具有独立于其组分加合义的整体语义或功能，即构式有其完型效应。依照这一界定，悬垂分词是构式，我们可称其为“悬垂分词构式”。在语言交际中，有一些悬垂分词经广泛使用已被人们接受，成为固化构式，如 concerning、considering、judging from、admitting（that）、barring、granting、supposing （that）、assuming（that）、talking of、getting back to、according to、owing to 等。 与这类固化的习语相比，本个案的looking悬垂分词构式的固化程度还不够强，因为此用法尚未被权威词典收录。但是如果将语言单位的构式化分为不同层级的三类（第一类是临时参与性的，第二类是处于固化过程中的准构式，第三类是形义固化有完型效应的构式），本研究对象应该属于第二类构式，因为在适当的语境下looking悬垂分词结构已经是个可嵌入宾语组分的框架构式，即已初现悬垂分词固化构式将组分整合呈现的框架效应或完型效应。

在－ing分词位于句首的悬垂分词构式中，looking悬垂分词的用法并非个案和孤例。因为在Hayase（2011）的悬垂分词实证研究中本研究的对象是其所列46个动词中使用频率最高的那个，其后的动词也就不同程度地属于这个构式了。下面是我们从COCA中找到的类似例句：

（18）Taking account of these factors，it is possible to produce a breakdown[...].

（19）Reading between the lines， then， the statement appears to say that[...].

（20）Returning to our example， it was apparently the energetic and innovative nature[...].

（21）Putting it all together，why is this man not being called a suspect?

（22）Leaving aside the question of whether such a subsidy exists and how large it is， there are at least three important channels[...].

例（18）—（22）中的分词结构都为悬垂分词构式，语义从具体义演变为抽象义，语用功能从表达命题转变为表达情感、态度，凸显了言者的观点与立场并导引听者。

悬垂分词构式语义的虚化同时伴随着语用的强化和句法的简化。这类构式由于违背了英语语法中的依附原则和Grice（1975）合作原则中的数量准则，初始使用时，语义要靠语境和常识来逐步推导，语用推理为“特殊隐涵义”。随着使用量增多，不需要靠语境和逐步推导就可以直接得出相关的“隐涵义”，其地位也就变成了“一般隐涵义”，“一般隐涵义”再进一步固化，就变为语词的“固有义”。语义演变的过程往往会对语词原有的形式产生反作用，使原有的形式发生变化（沈家煊 2004），就悬垂分词构式而言，其形式变化表现为悬垂分词的去动词化特征显著。悬垂分词构式脱离了与主句主语的局部相关，演变为与整个主句的全面相关，其相当于吸引听者关注主句内容的导引器。言者是导引器的操作者，但却有意隐没在台下，不出现于句子的表达式中，其隐没致使含悬垂分词构式的复杂句在句法形式上得以简缩。

句法形式虽然简化，但由于悬垂构式与主句存在内在关联，语义依然清晰，语用节俭高效，这符合现代英语“集约化”运作规律，即以最小的语言投入而获得语义语用方面的最大回报。语言学的集约化是人类远古创造语言并在不断改良和利用的高效节能手段（张建理、骆蓉 2014），是语言运作的基本规律，也是对构式的整合和高产性的合理解释。

综上所述，主观性是悬垂分词产生的原动力，而构式的框架效应及其集约化使悬垂分词的高产性得以实现。研究还发现，悬垂分词的主观化特性还表现在一些过去分词和不定式的表述上，如例（23）—（26）所示。这提示－ing悬垂分词构式的特性并非孤证，主观化在其他附属构式中也存在。

（23）Given that he is fresh from university， the young man has done quite a good job.

（24）Taken as a whole， there is nothing wrong with the book.

（25）To say the least， their techniques are old－fashioned.

（26）To sum up， the present findings indicated that the parental policy[...].

五、结语

本文从主观化理论视角出发，以looking导引的悬垂分词为例，探讨了悬垂分词的认知机制及其高产性成因。研究发现，悬垂分词是出于体现言者的主观性而产生的句法变异。在语言使用中言者即概念化主体将悬垂分词的语义抽象化和动词虚化，并将其个人视角融入此部分而使其与主句语义产生新的关联。在此基础上，深入阐释了悬垂分词的认知机制：1）凸显言者，彰显言者的观点和态度；2）导引和影响听者，使言者和听者达到一种认知上的协调。主观性是悬垂分词产生的原动力，语言使用者的主观能动性极大地影响了语言的使用、语言的变化及语言的创新，而悬垂分词构式的框架效应及其集约化运作能为悬垂分词的高产性作出合理解释。

感谢高等学校访问学者教师专业发展项目“基于语料库的英语悬垂分词构式研究”（10343715007）对本研究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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