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光耀
碾坊它是中国社会几千年来遗留下来的传统生产工具作坊,人们常常在那里用碾子来加工米面,碾子是一种非常好的生产工具,那也是父亲为我们全家生活的一个重要活动场所,他繁忙的影子一直在我的脑海里盘旋着,虽然进入二十一世纪它虽然被先进的生产工具所替代,但父亲在碾坊里干活儿的场景却给我留下较深的记忆。
碾子主要是指用人力或畜力把高粱、谷子、玉米等谷物脱壳或把米碾碎成碴子或面粉的石制工具。泛指碾轧东西的工具。狭义是指轧碎谷物的石制工具,由碾磙子和碾盘组成。石碾子的结构是这样的,用十三块至十五块打磨成梯形的石头砌组成一个大圆形的碾盘,再用一个大石头做成石磙,碾盘的中间挖一个方洞,在洞里树一根柱子,石磙的两头挖了坑,用生铁铸成磙脐,磙脐上有坑,用木头做成磙框,磙框卡住石磙,磙框上再凿个洞,套在碾盘的柱子上,用一木棍串在磙框上边的两个铁环里,推起来就可以使石碾按不变的规道工作了。那么大的石磙,在杠杆的作用力下,推起来很轻巧,一个人就能够推得动,如果有驴或牛拉着,人就不用费力气。石碾的用途很广,它可以把谷子碾成小米,可以让麦子变成白面,可以让辣椒变成菜酱,可以让涩柿子变成柿糠……总之,它是小山村在没有电磨之前最现代的工具,它代替了古老笨重而且效率低下的石臼,人们不用再舂米了,给生活带来了巨大的方便。
石碾子,传说是由一条青龙所变,来凡间专门为人民服务的,因此人们对它也格外尊敬。谁家娶新媳妇从碾子跟前经过,要么用红布把它盖上,要么用红纸写个帖子贴上,恐帕冲了青龙。逢年过节,人们还要给它贴上红对联,内容多是龙青爷在此之类的话,再摆上供品,甚至还要磕头拜它。碾子大多数是在房子里放的了,防止刮风下雨下雪对米面的自然侵袭,也有的地方盖不起那么大的房子,碾子就在露天摆放,谁家要用的时候对碾子上的尘土进行清理。碾子基本上没有闲的时候,一个村子里的人家的吃粮由粗到细全要到碾子这里加工了。平时相当忙,半天能碾出三十到五十斤小米,逢年过节碾子会忙得夜以继日,谁先占住谁就先用。第二家排在第一家的后边,有第三家要使用就去第一家那里排队,第一家会主动告诉他谁是第二家,第二家用完立即通知第三家……这样井然有序的排队,从来不会因为谁先谁后争吵。碾子的石磙和碾盘上有钢钎凿出来的齿痕,这样会增加碾压和摩擦的力度,碾起米来就会很快。时间久了,齿痕会磨平,生产队里会请来石匠把齿痕凿深,也叫洗碾子了,洗完后碾起粮食来就容易碾碎,人畜就省力气。
我们家的东面有一个碾坊,据父亲说原来的碾坊是老爷爷在铜匠川畔住的时候购置的,那个时候家大人多,所要吃的东西都要碾压,自己没有碾子就要去很远的地方碾压了,时间长了很不方便。老爷爷很刚强,不愿意求人,于是就想办法盖了一个碾坊,这个碾坊用了三十多年,它成了生活必须品了,大户人家有了碾坊磨坊也是生活富裕的象征,周围的人都来这里推米压面了,老爷爷富裕的名声也就在那几年被人们宣传出去的。那个碾坊解放后土地改革碾房转为生产队的集体财产,碾房由私有财产变为公有财产,后来为了方便使用就把它搬迁到我们家的东面平梁上了,人们把这个地方慢慢地叫成碾房梁,说起碾房梁周围的人都知道了。很多外面的人专门来碾米碾面了,也来这里加工粮食了,不过到这里也要事前和队长打招呼了,也要排队了,不然就碰撞了。碾房很大,没有窗户,只有一个能够通风的那么个小孔,有门口但没有安装门,就是一个洞口,谁家要是推碾子的话就在门口挂一块布帘子或者一根旧沙毡,一是挡风,二还能有个招牌作用,意思是有人在碾房里干活了,里边是漆黑一片,不点灯白天什么也看不见,碾房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人放的一个大油灯,谁家要推碾子的话就准备二俩胡油,倒进点油弄点棉花捻子点着也还是明亮的,碾房里里边还有一个小房子,专门用来播糠箩面的,那个小房子里边也是漆黑一团,墙头上挂着一个马灯照明,不刮风的时候也可以把碾房里的两上洞口打开,既能通风也能起到照明作用,马灯也不用点了。冬天冻的不行的话在那个小房子里放点炭火烤烤手,两只手相互搓搓,暖和暖和就感觉很舒服的,接着再继续干活。
我从小就跟着父亲在碾房里干过很多的活儿。我们全家吃的米和面都是在那碾子上碾压下来的。父亲提前准备好要加工的粮食,很早就从生产队里拉回来一匹骡子或者毛驴,把要加工的粮食和碾房里干活用的工具带上,要拉一小车子,父亲进去碾房首先把灯点着再把碾盘上的尘土扫干净,把要推的糜子或者谷子倒在碾盘上,均匀地摊开,把牲口套在碾子上迷上眼睛,嘴边还要有一根蠕嘴棍,防止它吃东西,碾杠后面还要带个铃铛。然后让牲口拉着围绕着碾子转,牲口一圈一圈不停地在转动着,有时候牲口不自觉走的时候这个铃声就不响了,人们喊上一声牲口继续走了。
父亲常说,“推米要把握好薄厚了,把握不好就有很大的损失,推米可是要有很好的技术的,谷子放的多了推不了米,谷子放的少了碾了面了”。多少次我只有给父亲帮个忙,赶牲口呀,寻找东西呀,做点杂活儿,我的主要活儿就是在那里面箩面。记得父亲用柳条编织的一个大笸箩和一个小笸箩,专门用来放米放面的,从碾盘上把碾好的面产下来放到小笸箩里,在大笸箩里放一个长条架子,箩子就在那个架子上来回拉动,箩子筛下的面装进面袋里了,箩子里边的渣滓再放到碾盘上碾压,来回反复的碾压,就这样一上午能碾压三十来斤面哟。推米要比压面时间上快点,百十来斤糜子或者谷子两个来小时就能完成任务了。父亲把糜子或者谷子来回在碾盘上翻滚着,经过碾子一遍又一遍地来回碾压谷子的外壳脱落了,父亲用簸箕一点一点簸去外边的糠皮,金黄色的糜米一颗是一颗装入袋子里。石头碾子上碾出来的粮食还是很好吃的,要比机器上加工的精细,吃起来口感也很好的。我们一家人吃的、牲口喂养的都要在这个碾子上加工了,在那个年代碾子发挥了很大作用了,特别是那几年严重的自然灾害,没有粮食,每家人吃饭都是问题,没有东西做呀,父亲为了这家人饱经风霜,想尽一切办法,将草叶子、草根、榆树皮、玉米、红著片、山药片,玉米、玉米棒子、玉米草经过碾子碾压加工成粹粉,也能顶上点用了,反正只要是能吃的,什么也在这里加工了,来補救生活急需。母亲挖上一勺子面加上点米再弄点菜熬成一锅粥,每人一两碗也还是不错的美味佳肴。这个碾子让我们渡过了那个时期的艰苦岁月,它是那个年代的最好见证。
这座碾房经历过多少年?谁也不记得清楚;有过多少人在这里推碾压面?谁也不记得了;有过多少牲口在这座碾房里走了多少路?谁也说不清;它把多少石粮食碾成米压成面?谁也无法考证。但有一点是大家有目共睹的,那就是这个碾坊为周围的人民创造了生存的基本条件和生活源泉,它有着任何东西不可替代的作用,它让许多人民在困难重重的生活环境中走出来了,活下来了,真的不容易啊。历史是最好的见证。父亲是那个碾房里的常客,他对碾房有着无比的眷恋,碾房夏天漏雨了,父亲叫上几个年轻人和上一垒坭摸一摸,碾房里也经常要维修保养,碾壕里被牲口走的多了,还经常要垫点好土,使这个碾房用了好多年,以至后来有了柴油机加工米面了石碾子就慢慢地不用了,现在虽然碾坊被拆除了,但每当提起这个碾房父亲有着许多话题,也有着许多动人的故事发生在那里。
——选自中国西部散文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