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爱辉
蛇形的背影在路上走远
人们转回了身。都不再说话
持续的降温
让一些寒凉的手抄进袖筒里
尽管几树的鸟巢还有吵声
而此时的耳朵都已失聪
而掉光了叶子的树木是出家的僧人
没有了争论,剃度后的样子就有些尴尬
让人联想到感冒、发烧、打喷嚏
甚至输液的导管和瓶子
让更少的银杏树成为最吝啬的风景
它金黄的叶子照彻人心
它把一世的尘埃托付给冷风
托付给终将到来的一场大雪
对于风与雪的爱恨情仇
我们认识的总是过于肤浅
我们能看到的天际已垂下了上弦月
仿佛一根绳索上悬挂着的餐具
具体能带来什么样的晚餐
我们还不得而知。堤岸上
对望的目光并不感到疲倦
黄昏留下的长椅子空着
冷风送来的一两根羽毛
也没能使暮年的侧柏打起精神
仿佛蓄积起来的私语
薄雾在树梢上迟疑不定
燈光触及不到的地方
只有这南湖的南岸了
依旧翠绿的芦苇无节奏地摇着
掩着游弋的鱼儿和发愣的青蛙
更多细小的生物在浮桥的底下
它们被水草包裹
像母亲怀抱婴儿,像睡眠
看护着芸芸众生
偶尔有三两只松鼠窜来
又迅疾地钻回草丛
随着那贼眉鼠眼机警的一瞥
侧柏的树洞持续地扭曲
里面的蝗虫无声地涌动
仿佛是集体宿营的孩子
不停推搡中忘记了时令
直到月亮不情愿地走远
直到空椅子上附满了白霜
雨的命运并不被自己掌控
在立秋的前夜,一些温热的雨
还在周而复始地下个不停
好像一些事物死亡之前
必须接受这肃穆又庄重的洗礼
而一些强悍倔强的树干
会在这样的夜晚扭动着生出新枝
我知道有人在雨帘的背后等我
并且细数过去的雨滴打发时间
那些横亘在我们中间的石头
任凭雨水怎么拍打
它依旧不肯发出声响
石头内被一再禁锢的词语
总会有一部分用吃奶的力气逃脱
当然,也有一些辩论着、推搡着
透过中庸的雨来折磨我的耳朵
是的,没有谁会逃过这一夜
包括我已略显混浊的泪眼
山门是两棵拱形的树
周围是灌木丛稠密的呼吸
好像这山只有我一个人来过
一只叫不出名字的鸟,仿佛
在隐约喊我的名字
它每一声清脆的叫声下面
都滴着一些晶莹的水滴
沿着时曲时直的土路
我用不算矫健的步子
把自己推高。一场久违的雨
催开了不知名的野花
在林中媚醉地散发着香气
把我在暑季里淤积起来的霉气
冲淡,冲散……诱导我
寻着鸟的叫声走向山脊
绕过一处藤条圈成的小院
白色的屏风后面
晃动着一条火色的尾巴
而当我走近,它已不复存在
一条长凳上放着
我二〇〇七年六月的诗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