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摩的诗

德摩，1993年生于广东。写诗及其他，现就读于复旦大学中文系。曾获文学奖若干，作品见于《诗林》等刊。

导盲四章

一

冬天可以变得更简单：雪

山如百千帐篷

为了这袋盐

我们还将生活一年

二

从远古摘来沙纸树

脖子修长。从夜晚提取出

原子、星星和人

并一一瓦解。体内的绿苔

就会变得透明一些

三

而后赤身，自我度量

而后左半边身子比右半边重

一种忧郁的畸形。

而后虚拟一种童话里飞出的白化乌鸫

依松尾落下，不语

魂灵沙石铛铛

四

我们当然可以活得更详尽

衣衫湿尽仍在河里行走。

但此刻，他一滴雨

都不想落下。

近乎幽暗，又充满柔情

月亮镀在字的边缘上

是四岁半。父亲说

冬天一过

东南风会来

把头上的雪抱走。

而一切未染之物都易于感伤。

十号风球未尽，白色

便常居于此。在他体内

灯火兴旺起来

月亮镀在字的边缘上

我丢了笔

你将他种下。

天黑的营养

有人把这次劫难归根于缺乏巨大的水域和鸟

水化解孽气，鸟担走它们。

烟箍着那些黄裸着上身的土房

在黑与黑之间，悬挂于

顶与顶之间。唢呐奏响，

有限与无限的田埂

长久不被斟满。

土灰高老头住上，黄牛居下

与一只风干皱皮黑西瓜。

夏日一走，黄牛吱吱笑

星星把子弹瞄准他

他将日头与黑晚搅拌。从此不必

每天在白色头纱之间

在棺木的苞芽与开放之间

在神與冥府之间

流通。

仅仅切开圆润透亮的西瓜

游戏史

我每日与对屋的男孩握手

这位隐秘朋友。他同我一样黑

我们拥有先天的默契，比如：

会忽然急急脚跳

曲拇指，扮一只鸟。

一对腿脚不灵的隐夜鸫

来证明彼此活着

不像日头下的大人

我们不滥情。

只需唯一的光源：阳台

一个巨大的窟窿。

它隐山蔽水，也使我们沸起

比如：头皮上，飞机失事

街口的吆喝梦幻曲

缺角星星滑入玻璃樽内

“还有只安静的幽灵蛛”

这是他告诉我的。

在前一晚，我们第一次说话。

午后西南风，洞里钻出一只鸦鹰

很低，随时要撞毁

这间面貌驯良的铁皮屋。

第二日，我也偷钱去买了

一只风筝。看它要飞

同时也会掉下来

透过倾斜的凹室，他向我行来

体内的灯一里里灭过来。

他说，当日的那只鸦鹰

并不是鹰，是幽灵蛛。

他还说，幽灵蛛吃昆虫，对人类

有益。可它丑

人不能装作对幽灵不害怕

当他彻底在我面前时

我发现他第一次像一个人。

而眼前的铁丝网，彻底拦着

一些我们。

我们能做的，仅仅是

支出网眼，赶在大人们醒来前

握一次最长的手

停 云

无人将裂痕——这对眼睛缝补

人们只惯于打开。

四月时分，深林处暗眨白色边陲

幼骨侧转。浇水者

一遍遍收集响声中的泡沫

海浪即是泡沫。

显然，有人眉毛戚动

嘴微微，欲先行一步

至濒绝的山水，佛寺大门檐下

至行将消散的鸟翅下

背戾于远行城堡的旧石墙。

一种曲折的大快乐：

谜的凹室稳中有落

他越走越矮，矮又细

鼻梁温和又瘦弱。

他从不饮酒，不去捡最后一口面包

不想离开也不想汇合。

只学云

挺着肚子在背阴处游荡

继而明亮地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