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轻松
风起之处都是细小的——
在青萍之间,起于一念。
我被风劫持到此,爱被蒙了面
我一步三摇,碎步行至空旷处
那绊倒我的水袖、水草和水仙
都在风中退后、观望。
是一段唱腔将我扶起:
“眼看他起朱楼,
眼看他宴宾客,
眼看他楼塌了——”
我的桃花扇刚刚打开
更大的风雪就封了我的口——
我要借的是东风还是西风?
都被一把刀抹煞。被闪到一边的蝴蝶
一半吹到湖面上,一半吹到林梢上
我忍住春天,忍住鸟鸣里的水、万物里的金……
这场风暴便是一场回旋之戏
那搅动的树林像幼虎的波纹
那么野蛮!我也成了起伏的中心——
在无边的边境线,我在边界之外
有俯冲过来的苍穹、苍鹰与苍茫
大雪落了一夜!
我只想拥抱一下谁!
我抱着从山顶滚落的雪崩、呼啸的山林
抱着拜过金兰的姐妹、大大小小的猛兽
抱着那冷血的、温血的动物
抱着飞驰的月亮、烧酒和遗址
與野兽一起出没、袭来,成为喜悦的灾祸,
而我就是风暴的残骸!
这傍晚时分,鸽子归巢
河灯拐个弯便已走失。我心怀着江山
怀着那暮色里的迷雾
被风吹昏了的香草。我爱那大荒窄门
爱那君子不才,暴力美学
那典籍的秘密荒野——
那动荡的芦苇!拉美与穷途
英雄出没于黑白。虚度的黄昏大道上
落日安顿了人世与法相
便是一言难尽的恩典!
如果再熬一会儿,万物拍翅
我陷入的绝境会更轻。在人子散落的世间
没有一道裂纹是有底的
我要连夜上马,一边是奔流的江河、呼吸,
一边是屏息的洞窑、废墟……
一年生,禾本科,喜温热的地带
我的花都开在枝下,拱形,带芒
需要足够的热度与爱情。在高纬度的水里
我被灌溉、被扬花、被抽穗
那半生不熟的部分还未授粉
一些穗子吐露真言,借着杂交的气息
又金黄了几分。在叶鞘的边缘
一些白叶枯与纹枯又泛滥起来
我要借着叶耳与叶舌来分辨
叶膜的 叶脉的之间的传承
任凭破裂的花粉被吹走,被飘荡——
我会露出袖口里的锦绣,
雌粉上的子房。在胚芽的边上
那胚乳不断地丰盈、分裂、炸开
这收割起的体内轻烟
都像一节沉睡不醒的肉体
稻浪翻滚、双翅纠缠、腹部起伏
还有哪一种欲望可以高过稻米?
米里的尘世啊——比稻花香
比稻穗弯,比那被遗忘的忧伤,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