樫尾和雄

崔传刚

在钟爱时尚潮流与户外运动的全球青少年眼中，卡西欧的产品即便不算必备品，也常常有某一件在其选购的参考清单之上。到去年为止，1983年推出并以耐用著称的功能性手表G-Shock已经卖出了超过1亿。这种巨大的成功让这家公司诸多畅销电子产品的幕后推手、曾执掌公司近30年的前CEO樫尾和雄赢得了行业的尊敬。

企业家，2018年6月18日逝世，享年89岁

从老三到“老大”

樫尾和雄的先祖原本居住于日本南部乡村，直到1923年关东大地震之后，和雄的父亲才在叔父的邀请下举家搬迁至东京，从一名稻农变成了建筑工人。初期的家庭生活充满艰辛：父亲为了省钱，每天要花5个小时步行上下班，而大哥忠雄中学之后就开始在工厂当学徒。1929年，樫尾和雄出生，成为了后来家中四兄弟的老三。

作为大哥的樫尾忠雄一直是家庭的中坚，也是其他三个兄弟的榜样。离开学校之后，忠雄一边坚持通过读夜校完成继续教育，一方面又注重积累人脉和工作经验。1946年，樫尾忠雄成立了以家族姓氏命名的企业“樫尾制作所”，开始承担一些零部件和齿轮之类的分包业务。

樫尾家族企业的第一次成功源于对消费者需求的精准把握。时值“二战”后，日本物资匮乏，烟民们连抽烟也总要抽到最后一口。和雄的二哥俊雄趁机发明了一种指环状的香烟夹，借助于它，吸烟者不仅可以解放双手，也可以让香烟不留烟蒂，燃烧到尽。这一看似简单的发明一经推出就取得了成功，令兄弟几个淘到了第一桶金。

1949年东京银座的一场电子商业展出，让樫尾兄弟看到新的机遇。当时，日本的计算器还是靠机械或人来提供动力，以电路提供驱动的计算器尚未普及。钟爱电气制造和发明的樫尾兄弟认识到这是一场革命性的革新，于是决定倾尽全力，投入到电子计算器的开发。起初，公司主要是依靠大哥忠雄和二哥俊雄，但随着和雄和老四幸雄长大成人并加入制作所，樫尾制作所的实力逐步壮大。

计算器的发明要比香烟夹困难得多，但到了1957年，他们还是依靠全世界第一款电动计算器卡西欧14-A拿到了商业合同。同样在这一年，在兄长樫尾忠雄的带领下，原来的分包业务制作所升级为以生产继电器式计算器为主的株式会社，此外，公司的名字也发生了变化：为了适应当时的西化风潮以及开拓海外市场，他们将公司改称为卡西欧，而这正是“樫尾”这个姓氏读音的简化变体。

创业之初，孝顺的四兄弟将社长一职交给父亲担任，但实际业务却是靠几个人各抒所长。例如，工程师和技术出身的大哥和二哥主要负责制造和设计，大学英语系毕业的和雄更擅长与人打交道，因此主要负责产品在海内外的营销。在樫尾和雄的参与和主导之下，卡西欧在成立五年后建立了双体系的销售网络，并且自1966年开始向海外出口自己的计算器产品。

不过，随着电子计算器制造成本的降低，相关的行业竞争也愈加激烈。到1970年时，整个办公计算器市场开始饱和，市场上的企业在开发和销售领域陷入混战。为了应对这种状况，卡西欧决定调整战略，将计算器开发的重点从企业级转向个人。就像后来比尔·盖茨提出每个家庭的桌子上都应该有一台电脑一样，当时的卡西欧认为，除了企业，家庭和个人也有对计算器的需求，因此开发一种个人也能消费得起的计算器，便成为了公司的核心战略，而这正是该公司70年代标志性产品CasioMini计算器横空出世的大背景。

樫尾和雄有一个执着的信念，即一家公司必须不断创新，追求一种“持续改变”的价值观，才能在激烈的行业竞争中生存下来。用他自己的话来说：“摆脱先入之见，远离陈旧观念，我们才得以孕育出人们真正需要的产品，并将我们掌握的数码科技转化成现实的存在物。”

在某种程度上，樫尾和雄之于卡西欧，类似于库克之于当年的苹果。尽管他们都不是特别专长于产品设计开发的精神领袖，但的确擅长产品营销及整体运营。也正是因此，在兄长樫尾忠雄于1988年退休之后，和雄顺理成章接任公司总裁及CEO，成为卡西欧的第三位掌舵者。

和雄时代

进入20世纪80年代，日本以及全球的技术和消费格局都出现了重大变化。这给原本以计算器为核心产品的卡西欧带来了挑战，令其不得不逐渐将目光转向其他领域，期望以产品多样化来应对市场的挑战。例如，针对日本文化消费崛起，这一时期推出了电子琴设备。此外，抓住钟表业从机械到石英的技术变革，在70年代就开始推出有数字显示和日历功能的电子腕表。

卡西欧创立之初将“零”到“一”、“无”中生“有”定为企业的经营理念，而面对越加复杂的市场形势，继任的樫尾和雄更是不敢怠慢，对“不断创新”强调有增无减。他曾在接受采访时说，就连自己也会把纸笔放在枕边，以备睡梦中醒来时头脑中会突然冒出一些不错的点子。自20世纪90年代开始，他们在个人消费市场陆续推出了腕表血压计、女性电子表、掌上电子词典等无中生有之产品，在一些细分领域取得了相当的成功。除此之外，樫尾和雄还开始开拓企业级市场，开拓打印机等新品类，并且开始为其他电子企业提供组件。

但真正让卡西欧回归中心舞台的是樫尾和雄对摄影数码时代的精准把握。1995年，卡西欧推出了全球第一款带有液晶显示屏的消费级数码相机，引发市场强烈反响。数码相机在当时还只是专业人士的玩物，更不用说这款相机只有25万成像像素，然而，因为其一时无两，价格低廉，且可以通过显示屏进行简单直观操作，因此照样获得空前热销。在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卡西欧的数码相机一直在市场中占有一席之地，自2002年推出超薄系列，更是成为当时高端消费级数码相机的代表。

在公司内外，樫尾和雄都以充满激情和性格强硬著称。凭借这种对工作和新理念的挚爱，他得以强势主导推出数码相机这种小众的产品。G-Shock电子表之所以能够面世，也得益于此。这款产品的卖点是实用和结实，而当时人们对腕表的认识还专注于精巧的机械结构、复杂的功能。因此公司在起初也没有多少人认为这样的产品会有大市场。结果证明，樫尾和雄的坚决为公司带来这个经久不衰的产品线。

除了抓住新技术的变革，樫尾和雄也把握住了上世纪末的市场全球化浪潮。在他任内，卡西欧成为一个全球化企业，日本以外市场的收入份额不断扩张。特别值得一提的是他对中国市场的进军开拓。1995年，卡西欧看到了中国的政策与人力优势，在靠近香港的两个城市——中山和珠海分别设立合资工厂。进入21世纪，随着中国电子消费市场的崛起，又在中国成立了专门的贸易公司。

卡西欧的新挑战

2015年，凭借数码产品和手表等业务的优异表现，公司获得了高利润增速，营收也创下新纪录。在这样的气氛之中，业已86岁的樫尾和雄选择退居二线，将公司的运营交付给自己的长子、时年49岁的樫尾和宏。

樫尾和雄显然希望稳定的企业表现可以有助于儿子的顺利接班。但对于后者而言，如何在崭新的时代经营好一家有近60年历史的公司，显然不是易事。

实际上也的确如此。自2015年起，早已显现疲态的数码相机市场进一步萎缩，曾经给卡西欧带来高额利润的美颜自拍相机也开始被智能手机取代。今年5月，卡西欧宣布将彻底退出数码相机业务。

如何在数码向智能转变的时代中转身是这家老牌企业的新任务。但到目前为止，无论是在个人消费市场还是在企业级市场，卡西欧都面临诸多挑战。就连樫尾和宏自己也承认，除了个别产品线之外，公司的产品都缺乏稳固的基础。这位第三代的掌门人认为公司需要向苹果等公司学习，制造出更多具有独特市场定位并受到粉丝爱戴的产品。

企业的老化也是一个重要的问题。曾几何时，卡西欧的研发部门都是7×24小时灯火通明，年轻人让企业充满生机与活力，但如今这样的情况已经非常少见。对于继任者樫尾和宏来说，如何改革公司的环境也是其面临的重要任务之一。

樫尾家族一如日本的许多家族式企业，经历艰辛的底层生活，陶铸出充满生命力的企业家精神。而对机遇的寻获则是始终流动在其血脉中的另一个非凡特征。如今需要證明的是它仍然具有那种无中生有的能力，如刚去世的樫尾和雄所说，“只要有创新的产品，就会创造新的市场。”

（作者为媒体从业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