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风而上 打造“杭州芯”——国家集成电路设计杭州产业化基地副总经理丁勇博士专访

文 余是乎

近期，中兴事件绷紧了国人的脑神经，更多的人意识到发展集成电路产业是中国经济安全的重要保障，已上升为国家战略。

2017年以来，杭州市政府印发了《杭州市集成电路产业发展规划》，市经信委也拟订了《杭州市加快集成电路产业发展的实施意见》（征求意见稿）并向公众征集意见，展现了集成电路产业作为杭州经济新增长点的风向，预示着杭州的集成电路产业又一个大发展机遇降临。

近日，记者就相关产业问题对国家集成电路设计杭州产业化基地副总经理、浙江大学博士生导师丁勇博士进行了专访。

记 者：“中兴事件”为什么会成为社会热点？其中暴露出的问题是什么？

丁 勇：“中兴事件”让我们看到，我国的集成电路产业目前还满足不了信息产业发展的需求，与国际水平尤其是美国尚有较大的差距。但是，我们需要认识到这种差距不仅仅是一个产业之间的差距，而是中国与美国的综合实力的差距。

这次“中兴事件”之所以成为社会热点，是因为美国的制裁可以让我们曾经引以为傲的支柱企业立马陷入困境！这个事件让我们看到我国集成电路产业的落后，落后于国际水平，尤其是高端芯片方面存在严重不足。而且，“中兴事件”暴露出一个严重问题，就是我们的产业链是不安全的。一旦出现这类技术封锁，对企业的打击是毁灭性的。这个事件对我们整个信息产业都有警示作用。

不过，我们也需要正确理解全球行业分工与竞争，不能因此走向另一个极端，我们不能因此闭关锁国、什么都要自己搞，世界各国家应该各有分工，协同合作。我们和美国彼此是互相牵制的，竞争中有合作的。

实际上，2000年以后我国集成电路产业的进步是很大的，无论是在芯片设计，还是芯片的制造和封测，进步都很大。但是，集成电路的创新和产业化是一个长期的过程，说服国人敢于和乐于使用我们自己的芯片需要时间，需要引导和鼓励。

记 者：如何理解集成电路产业在我们整个经济体系中的地位和重要性如何？

丁 勇：集成电路是整个信息产业的基础，是产业基石，已经成为二十一世纪高新技术产业群的核心，其技术水平和产业规模已成为衡量一个国家或地区的经济发展、科技进步的重要标志。可以说，集成电路的重要性和基础性怎么强调都不过分。2012年9月国务院召开的“新兴战略性产业发展座谈会”上就把以集成电路为代表的新一代信息技术作为七个战略性新兴产业之一。同年，习近平总书记发出“将半导体芯片作为战略产业，抓住不放、实现跨越”的号召。2018年李克强总理在政府工作报告中，也将集成电路放在实体经济发展的第一位。包括最近出现的“中兴事件”，其暴露出的问题和挑战，都在昭示我们必须高度重视集成电路产业的发展。

↑ 杭州士兰微电子股份有限公司

记 者：您怎么看杭州市在全国集成电路产业版图中的地位？杭州在这个领域的特点和优势是什么？

丁 勇：我们杭州市在集成电路产业发展方面极具特色，尤其在集成电路设计方面具有明显的比较优势。浙江省集成电路设计企业主要分布在杭州、绍兴、宁波、嘉兴为代表的杭州湾区域，其中，85%以上的设计企业和95%以上的设计业务收入集中在杭州。从全国范围来看，2016年杭州市集成电路设计业位列全国第5位，属于第一梯队。目前全国范围内共有8个国家集成电路设计产业化基地，杭州是其中一个，可见杭州集成电路产业在全国所占有的战略性位置。

集成电路设计业位于半导体产业链的顶端，是整个产业链上的明珠。而目前集成电路的生产制造主要集中在台湾地区、新加坡、韩国和上海等地。集成电路的生产设备和生产线投资额很高，也容易出现投资陷阱，盈利周期很长。所以，杭州市选择优先发展轻资产的知识密集型的集成电路设计业是非常明智的。当然设计业的发展更需要人才和知识的集聚。

杭州目前比较成功的集成电路企业有不少，譬如士兰的IDM模式（设计生产兼有）是国内最大的一家。此外，海康、大华、嘉楠耘智等企业都在自主研发芯片并投入使用，还是很有潜力的。另外，杭州中天的嵌入式CPU，铖昌的微波毫米波射频芯片，杭州国芯的机顶盒芯片，矽力杰的电源芯片等都是非常有特色的。值得一提的是，杭州中天的国产嵌入式CPU产业化做得很好，虽然公司产值不是很大，但是是一家标志性意义的企业。

在2017年国家核高基重大科技专项（01专项）申报中，我省推荐10个课题全部入围（均在杭州）。这些课题内容涉及嵌入式CPU、高端存储芯片、专用SoC芯片、工控关键软硬件、车载操作系统、高端服务器等，代表了我国新一代信息技术的最高水平，体现了杭州市集成电路设计及行业应用上的科技创新水平在全国的领先地位。

但是我们必须认识到，杭州与上海、北京、深圳等城市相比还是有欠缺的。首先产业集群欠缺，其次人才欠缺，第三是创新的氛围不够。目前，杭州设置集成电路相关专业的大学不多，仅有浙江大学、杭州电子科技大学等少数几所。所以，杭州集成电路产业要想进一步发展，应该加大人才政策的实施力度，把人才留在杭州，让人才改变杭州。

记 者：据我了解，您所在的国家集成电路产业基地在产业集聚、小企业孵化方面也做了不少工作，能详细介绍一下吗？

丁 勇：本土芯片企业必须要壮大起来，芯片在研发之后能够用到产品中去，才能逐步实现信息产业自主可控，才能保证我国的信息产业链安全。

2001年国家科技部批准建立国家集成电路设计杭州产业化基地(HICC)，杭州成为当时全国七个基地城市之一，先后获得了863、国家重大专项等政策、资金的支持。2018年3月，国家工信部批准杭州依托杭州集成电路产业化基地建设“芯火”平台，成为全国第五家批复建设的国家“芯火”平台。一直以来，我们秉持扶弱扶强的原则，面向整机应用，支持国产替代，力争形成国内领先的、较为完善的“芯片—软件—整机—系统—信息服务”的产业生态体系，着力提升区域内集成电路产业乃至相关整机产业的核心竞争力，引导电子信息产业制造业向价值链高端发展。

杭州集成电路产业化基地除了集聚相关企业，给予政策资金引导，孵化相关企业和融投资功能之外，主要具有四个功能：

一是建设面向产业的软硬件基础环境，形态上包括EDA工具软件和仪器设备等，服务于杭州甚至整个浙江省的集成电路设计企业，提供技术支撑与服务。主要包括：公共EDA子平台、IP应用与SoC开发子平台、验证与测试子平台、应用解决方案子平台。譬如，我们利用政策资金购买EDA工具，构建公共EDA平 台（Electronics Design Automation的缩写，意为电子信息自动化），为中小企业提供技术服务与保护。

二是与浙江大学、杭州电子科技大学等高校合作，提供四个层次构成的集成电路设计专业人才培训：（1）依托国家集成电路师资国际培训中心（杭州），开展国际交流性质的顶级技术层次的集成电路设计人才培训；（2）与浙江大学国家集成电路人才培养基地合作，开展以提升在职技术人员专业素养和综合素质为目的的工程硕士教育；（3）整合高校、研究机构和产业界的优势资源，开展以提高在职技术人员专业技能和水平为目的的短期专业培训；（4）开展以建立贴近企业实用需求的人才储备库为目的在读研究生及本科工程化教育。

三是依托杭州国家集成电路设计企业孵化器有限公司，遵循“营造环境，创造机会，培育企业，集聚人才，实现价值”的运作理念，孵化培育集成电路设计企业和企业家。至今，先后有44家企业入孵，目前在孵企业20余家，11家企业孵化毕业。预计在2018-2020年的芯火平台建设期内，孵化培育集成电路创业企业100家以上。

四是依托杭州集成电路产业化基地和浙江省半导体行业协会给企业提供非技术性公共服务，包括组织企业申报政府各类科技和产业项目；帮助企业与政府有关职能部门沟通；帮助企业开辟投融资渠道；宣传展示杭州本地的产业品牌、企业形象和产品品牌，帮助企业推广集成电路产品；定期推出《天堂之芯》等电子杂志。

记 者：如何打好杭州现有的人力物力政策支持牌，争做“中国芯”“杭州芯”？

丁 勇：要抢占集成电路设计这个制高点，需要调动全社会的积极性，激发创新活力。我们认为大致需要从以下几个方面发力：

一、政府加强产业布局规划和政策引导。一方面，组建杭州市集成电路产业发展专家咨询委员会，对产业发展的重大问题和决策提供咨询建议和科学论证；另一方面，出台相应的产业扶持政策。目前杭州的集成电路产业发展规划已经出台，应该说对时下形势的分析很全面，并坚持了杭州以设计业为主的特色。据我们了解到的信息，实施意见涉及的产业扶持政策原则上采取“就高原则”——对标国内城市同类政策的上限，力度还是很大的。市里的相关政策一旦落地，对杭州市和高新区的企业都将是一个利好。另外，省市区对我们的芯火平台建设是非常支持的，帮我们做了很多工作。而且省经信委布局了省级集成电路基地，基本形成了环杭州湾布局和产业互动。

二、持续加大政府资金注入力度。加大对集成电路产业链重点企业、主要环节、关键设备、先进材料的支持力度。一方面，设立杭州市集成电路产业发展专项资金，用于集成电路设计研发、生产、封装等重点项目的资助和奖励；另一方面，积极发挥各级政府国资平台的投融资功能和产业基金的杠杆作用，鼓励和引导社会资本参与投资，成立杭州市集成电路产业发展基金，主要用于杭州集成电路产业基础性、战略性和重大项目的引进、并购、新（扩）建。

三、结合浙江信息装备产业对芯片的巨大需求和浙江信息经济在大数据、物联网、人工智能等方面的优势地位，对区域内整机企业和互联网企业应用“芯火”双创平台支持下完成的芯片给予支持，引导和支持整机企业在整机产品开发中应用本地企业自主研发的芯片产品，引导和支持整机企业与芯片企业共同定义芯片、共同研发芯片并共同实施应用。

四、吸引全球顶尖的集成电路设计人才和技术落户杭州。通过产业投资，把芯片需求、人才、技术更为紧密的结合起来，促进“芯火”平台的建设实施，提升平台带来的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与浙江大学、杭州电子科技大学和浙江工业大学等在杭高校合作开展芯片设计和整机应用的创新创业人才培养。推进科研院所和高校的科研成果转化和技术转移，实现科技成果与市场经济的对接，形成科技成果持续再生、开放流动和有效转化的技术转移新机制，并建立创业基金和外联风投资金的支持。

五、在招商引资方面，我们建议政府相关部门围绕杭州的产业优势，引进特色行业里面领先的、有潜力的集成电路设计企业，形成特色企业的集聚。比如，在视频监控领域我们就做得很好，世界排名前两位的公司都在杭州。我们可以围绕视频监控领域做文章，进行存储相关芯片、视频处理相关芯片的设计和开发。另外，杭州阿里系企业在人工智能、物联网等相关领域都取得了一定成绩，芯片企业也可以围绕他们的上下游有针对性地开发设计相关芯片。要做好“中国芯”“杭州芯”，绝不是遍地开花，而是有的放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