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芦苇滩

2018-07-04 10:49陕声祥
党员生活 2018年11期
关键词:芦叶柴禾棒槌

陕声祥

小河流经家乡,名为松东河。一年四季,河水或平心静气地慢慢流淌,或打着漩涡翻滚向前。即使是在水瘦山寒的冬天,也有一线清流,没有断流枯竭的时候。小时候没出过远门,一水之隔的河那边,就是遥远而神秘的地方了。河那边可望而不可即。上学路上,最爱关注河对岸的动静。他们也干农活,也洗衣,也说话。河对岸,妇女洗衣,一棒槌捶下去,再次扬起棒槌才听到声音,似乎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捶衣声在两岸回荡,清脆空灵,悦耳动听。

二三十年前,发大水,河那边溃堤了。水退后,原住村民全部异地搬迁安置,河那边成为专设的泄洪地带。

夏天涨水时,一片汪洋。慢慢地,慢慢地,河那边成了芦苇滩,地方上俗称“柴山”。一大片,一大片,望不到头的,全是绿色的芦苇。风起时,万千芦苇随风起伏,如绿色的波涛,隔河吹过来的风也成了绿的。

秋天芦花白了,河那边白茫茫一片。那是早落的雪啊,温暖的雪把天空衬托得晴明浩荡。

冬天,芦苇收割完毕堆成垛,沿着河岸,一长溜。方圆十几里的芦苇滩上,有集中砍伐遗漏的芦秆,有满地的芦苇叶子,这都是可以烧火做饭用的,河这边的乡亲纷纷过河去拾柴禾,有如一个盛大的节日。全家劳力悉数出动,带上一天的干粮,天没有亮就出去,天黑了才挑着一担担柴禾回来。担着柴禾的人一个接着一个,排成长长的队伍。扁担两头的芦苇按照各人的力气,尽量多装。一肩上去,两头的苇秆触着地面,随着挑担人的脚步,发出有节奏的沙沙声。从河边渡口通往乡村各个方向的各条道路,都有这样的队伍。河边大街上,落了满地的芦苇叶子。夜里很晚了,还有挑着满担柴禾的人偶尔走过。这是那个季节特有的景象。人们很辛苦,也很快乐,认为这是柴山赐予他们的一笔额外财富。不久,各户人家门前就有一个或大或小的芦柴垛儿。

近年来,乡亲们居家过日子烧煤、烧液化气、烧电,已经不再需要柴山的柴禾,却发现它的另一桩美处,那就是春天的芦芽。芦苇的生命力最是顽强,河这边小草刚露出个头,河那边芦苇就铺天盖地的全绿了,几天不上堤,就觉得芦芽仿佛一夜之间从地里全冒出来,齐刷刷、密层层,连成一片。“蒌蒿满地芦芽短”,满地芦芽是初春的盛景,也带来味觉的盛宴。把嫩嫩的芦芽采摘回来,放在锅里煮一煮,再一点点撕开,撕成一缕缕的,就可以作为食材备用了。来一盘腊肉芦芽小炒,这是一种绝美混搭,既有腊肉的醇香,又有着芦芽的清新,夹上一箸,品尝着冬日的时光,又分明是春天的滋味。

春天过去,夏天到来,芦苇长出一片片修长的叶子。虽然离端午节还隔好些日子,乡亲们已经迫不及待,早早地去柴山打芦叶,包粽子尝新。小镇街上粽叶的香味,从端午节前到端午节后,延续好长一段时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毗邻柴山的便利,人们一刻不忘。

不仅仅是人们,各种野生动物也尽享其利,繁衍生息。河那边,野鸡、野鸭多起来,芦苇滩成为它们恋恋不忘的家园。小河两岸,时见它们的身影,有时一两只野鸭扑棱棱地掠水而飞,或有羽毛未丰的雏鸭,三五成群,随波荡漾。偶尔行走乡间,蓦地一声响,从身邊田埂杂草丛中扑腾出一个活物,吓你一跳。那是一只肥硕的野鸡,受到惊吓飞向远处,你会呆呆地看它走远,默默享受大自然赐予的一份野趣。

难忘家乡的芦苇滩,难忘为我们提供着原生态的自然滋养:有芦芽的鲜、芦叶的香,还有清风浩荡,蒹葭苍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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