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习近平亚洲区域合作思想是十八大以来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提出的关于“为什么实践亚洲区域合作、怎样实践亚洲区域合作”的总体观点和看法,是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的重要组成部分,对中国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的亚洲区域合作实践具有重要指导性作用。从提出背景、思想渊源和核心内容等三个方面深入探析习近平亚洲区域合作思想,旨在助推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研究的进一步拓展。
关键词:习近平亚洲区域合作思想;提出背景;思想渊源;核心内容;亚洲命运共同体
中图分类号:D610文献标志码:A文章编号:1002-7408(2018)06-0062-09
一、问题的提出
十八大以来,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对亚洲区域合作表现高度重视,提出了一些创造性理念,如中国梦、正确义利观、“一带一路”、命运共同体等;采取了一系列创造性举措,如新中国成立以来第一次召开的、七位中央政治局常委全部参加的中央周边外交工作座谈会、建立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简称亚投行)等,通过这些创造性理念和举措的相继实施,习近平亚洲区域合作思想应运而生。
目前,学术界围绕习近平亚洲区域合作思想的研究已经取得了一些成果,主要集中在以下三个方面:一是,习近平亚洲区域合作思想的必要性研究。张弦充分结合十八大以来我国新出现的外交话语,具体阐释了外交话语的创新产生以及如何将外交话语转化成外交话语权等问题[1]。事实上,以中国梦、正确义利观、“一带一路”、命运共同体等为代表的新外交话语都与亚洲区域合作密切相关,对它们进行系统研究,有助于深入理解并在国内外广泛传播习近平亚洲区域合作思想。二是,习近平亚洲区域合作思想的内涵研究。于向东从时代、共赢、文明、义利、亚洲安全、国家权益等六个方面对习近平一系列周边区域合作实践所体现出来的内涵进行了宏观总结[2]。三是,习近平亚洲区域合作思想的实现路径研究。刘丰从“目标—手段”之间的匹配关系角度提出,中国需要确定区域合作战略目标的优先次序,保证资源投入以及手段运用的多样性和灵活性,加强国内的资源分配和部门协调,并尽可能争取外部力量的支持,从而保证战略目标的实现[3]。祁怀高提出中国区域合作“顶层设计”需要重点从六个方面进行实践,即:树立“大周边”外交理念,以中央国家安全委员会为中心整合现有机制,构建应对美、日、俄、印四国的大国关系,统筹中国周边的东北亚、东南亚、南亚、中亚、西亚和南太平洋“六大板块”( 次区域),兼顾“维权意识”与“底线思维”,用“一带一路”构想统筹沿边开放与周边外交[4]。赵可金指出,中国要把经略周边放到提升中国战略信誉和权威认同上,在牢牢把握地区共同利益基础上,促进我国与其他国家基础设施的聯通和发展规划的对接[5]。总括国内外关于习近平亚洲区域合作思想的研究现状,成果比较丰富,基本特点是:其一,重视亚洲区域安全机制建设和亚洲区域经济合作机制在习近平亚洲区域合作思想研究中的地位和作用;其二,充分认识到习近平亚洲区域合作思想在落实上的轻重缓急和有效性,即对哪些国家重点是经济合作,对哪些国家重点是安全合作,对哪些国家重点是改善政治关系;其三,更加重视周边区域国家及其民众对提出和落实习近平亚洲区域合作思想的反应和态度。但是,也应该看到,目前学术界对习近平亚洲区域合作思想的研究还缺乏整体性、系统性,尤其是对习近平亚洲区域合作思想与中国特色区域合作理论体系之间的内在逻辑关系的研究还不够深入,另外,将习近平亚洲区域合作思想与西方主流区域合作理论,如现实主义区域合作理论、自由主义区域合作理论、建构主义区域合作理论等,进行比较理论研究仍然还有较大的空间。基于此,本文结合现有相关研究文献成果,分别从提出背景、思想渊源、核心内容等三个方面,对习近平亚洲区域合作思想进行整体性、系统性研究,以期为推动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研究提供一定的理论参鉴。
二、习近平亚洲区域合作思想的提出背景
习近平亚洲区域合作思想的提出,有着多维度的背景因素,具体分析如下。
1. 经过改革开放以来的快速发展,中国已经成长为仅次于美国的全球第二大经济体,初步实现并保持了硬实力的崛起。第一,在GDP指标上,2017年,中国GDP总量达到12.72万亿美元,占世界GDP总量的15%左右,仅次于美国,是排名第三的日本的2倍多。第二,在进出口贸易总额指标上,2017年,中国进出口贸易总额再次突破4万亿美元,位居世界第一,这是自2013年中国首次超越美国成为全球第一贸易大国以来,连续五年保持了这一地位。第三,在外汇储备总量指标上,截至2017年底,中国外汇储备为3.13万亿美元,自2006年以来,一直保持世界第一。中国硬实力的持续崛起,为习近平亚洲区域合作思想的产生奠定了客观物质基础。
2.面对中国的崛起,世界其他国家,特别是以美国等为主要代表的西方大国,对中国同时持有积极和消极的双重叠加态度。在国际政治舞台上,一个国家选择对外政策或战略的主要依据是国家实力。因为中国日益强大的国家实力,以美国、日本等为主要代表的发达国家不得不日益重视并正视中国在世界上的重要地位和影响力,并期望中国越来越多地在更多的国际领域发挥负责任的、建设性的大国作用。但与此同时,一个国家选择对外政策或战略还有历史文化因素的考虑,一个国家的行为和一个人的行为相类似,其背后都存在着一种无形无影而又被强烈感知的思想活动[6]。根据世界历史上大国崛起的案例,总结其成功崛起的规律和轨迹,“国强必霸”似乎成为西方大国抑制、防御中国持续发展的重要理由。他们预估中国迟早也会走上这条道路,这使得他们并不完全愿意接纳中国,于是千方百计地利用手中仍然掌握的在规则、制度上的主导权和话语权,带有色眼镜、持双重标准对待中国,以期达到制衡、延缓中国持续发展势头的目的。最近一段时间,美国、欧盟、日本相继发声,违反《中国加入世贸组织议定书》相关规定,继续不承认中国是“市场经济国家”,就是典型例证。所以说,世界各大国之间关系基本呈现出大调整、大分化、大组合的趋势,为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在亚洲区域合作领域推行新理念和新实践提供了外部环境因子。
3.进入21世纪以来,全球化道路越来越艰难,尤其是2008年爆发的世界金融危机,甚至使全球化道路出现一定程度的倒退。全球化道路萌芽于1500年前后的地理大发现时代,发展于20世纪初期的欧洲一体化,兴盛于20世纪中期,以1947年成立的关税及贸易总协定(后来被1995年成立的世界贸易组织取代)作为标志。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将欧盟的产生和壮大作为全球化得以继续往前发展的加速器,而世界贸易组织则是全球化的中心平台,可以将世界贸易组织的发展状况视为全球化发展的晴雨表。然而迄今,无论是欧盟还是世界贸易组织,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问题。2016年,英国通过公投的方式正式脱离欧盟,标志着欧洲一体化进程出现严重后退,也意味着全球化道路进程出现较大挫折。而世界贸易组织因为其自身机制缺陷,使其成立近20年来才达成一个全球性贸易协定,即《巴厘岛一揽子协定》,世界贸易组织的低效、冗繁、僵化,使其自身有被边缘化的倾向,同时也可能会给全球化带来较大的不确定因素,甚至会使全球化逆转。所以,全球化道路出现一定程度的挫折,使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认识到除了在继续推动全球化发展方面做出努力以外,还需要在亚洲区域合作领域做出新的兼容性尝试和有效性努力,如亚太自贸区、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等,其根本目的是推动中国经济进一步健康向前发展。
4.中国面临的亚洲区域环境更趋复杂多变,尤其是能够威胁到国家核心利益的亚洲区域热点问题层出不穷,对中国持续发展的阶段性挑战越来越大。2010年以来,中国与亚洲区域内国家相继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岛礁争端,如中日钓鱼岛争端、中菲黄岩岛争端、中越“981”钻井平台冲突、中韓萨德危机等。这些冲突之所以能够在短时间内集中爆发, 主要原因在于美国亚太再平衡战略的实施。自奥巴马上台以来,美国开始将中国作为未来可能挑战其世界领导者地位的潜在国之一,并为此从经济、军事等诸多方面采取措施,如强化并主导TPP,在亚太地区重新部署更多的军事力量,支持或默认亚洲区域内一些国家与中国发生事关主权和领土安全的冲突,意图制衡中国的持续发展,重塑亚太秩序以及美国在亚太秩序的领导者地位。十八大以来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认识到这些区域矛盾和问题,在坚决不牺牲国家核心利益的前提下,提出亲、诚、惠、容的周边外交新理念,愿意与周边国家一起建立亚洲区域命运共同体,并通过亚太自贸区、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一带一路”倡议等区域合作新举措,全力稳定和拓展周边睦邻友好关系,从而打破美国的制衡策略,主动创造出新的、更长时间的有利于中国持续发展的战略机遇期。
三、习近平亚洲区域合作思想的思想渊源
近现代社会以来,围绕着区域合作的实践累积已经产生出了关于区域合作的一般性理论。与此同时,不同的国家基于不同的国情,在不同的时代秉持的区域合作理念不尽相同,既有相一致的方面,也可能有相互冲突的地方,甚至一个国家在同一时代的不同时间节点所认同的区域合作观点也会有所区别。而习近平亚洲区域合作思想,既是对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的区域合作思想在中国的进一步发扬,也是对新中国历代领导集体的亚洲区域合作思想的继承和发展,还是对当今世界主流的区域合作思想的充分借鉴。
1. 马克思列宁主义区域合作思想是习近平亚洲区域合作思想的理论基石。习近平亚洲区域合作思想是马克思列宁主义区域合作思想与十八大以来中国区域合作实践相结合的产物。对马克思列宁主义区域合作思想进行全面、深入总结和梳理,是研究习近平亚洲区域合作思想的前提。从范围上看,马克思列宁主义区域合作思想主要包括马克思、恩格斯、列宁等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的区域合作思想。
囿于时代原因,马克思和恩格斯没有关于区域合作理论与实践的直接论述,但是,马克思和恩格斯从历史唯物主义角度对区域合作的哲学本源——交往,进行了科学分析,基本形成了一套完整的关于交往内涵、类型、主体、目的、本质等的理论逻辑体系[7]。而这套交往理论体系为马克思、恩格斯的区域合作思想提供了基本素材,也为习近平区域合作思想提供了科学设想。首先,在性质上,区域合作行为是一种现实存在的交往,是为了满足人类生存和发展的基本需要而进行的一种物质生产实践活动(或者说是劳动),起先是一种被动、不自觉的交往行为,发展至以后,逐渐成为一种主动、自觉的交往行为。其次,区域合作能力受到人类社会生产力发展水平的根本制约。区域合作能力是衡量区域合作发展水平的重要指标。从原始社会到农业社会再到工业社会,交通工具日益进步,物质生活、生产和再生产资料不断累积和富足,人类社会生产力发展水平不断提高,在这个人类社会发展轨迹下,区域合作能力也获得革命性发展,主要表现在三个方面:区域合作主体从单一的扩展为多元的;区域合作范围从相互隔绝的、狭隘的区域发展到相互联系的普遍的区域;区域合作频率从偶尔的、可有可无的行为发展为经常性的、不可取代的行为。最后,区域合作实践为实现共产主义服务。马克思认为,共产主义社会是人类社会发展的终极形态。进入到工业社会以来出现的世界交往,能够使工业社会的物质资料生产得到充分发展,推动每个人逐步从地域、民族、种族等局限中解放出来,从而形成一个由自由人组成的联合体。在这个意义上,世界交往是实现共产主义的重要路径。与此同时,世界交往的出现并不意味着对原有的地域交往的彻底替代,地域交往不仅没有消失,反而与世界交往一起向前发展,在区域层面成为绝大多数交往主体的主要选择。区域合作作为地域交往在工业社会阶段的主要体现形式,自然就成为实现共产主义的重要路径。
列宁在将马克思主义与苏联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实践相结合基础上,第一次对共产党执政下的社会主义国家为什么进行区域合作以及怎么进行区域合作进行了有益的探索和创造性尝试,这为习近平亚洲区域合作思想的提出提供了实践蓝本。在“为什么进行区域合作”问题上,列宁提出要建立“同社会主义相联系的、各民族实行联合并共享自由”[8]的欧洲国家联邦,并在此基础上巩固无产阶级革命胜利果实,推动无产阶级革命在世界上的进一步发展,最终建立社会主义世界联邦。在“怎么进行区域合作”的问题上,列宁提出了两点基本原则:一是政治上相互承认对方主权独立,不干涉彼此内政。这种国家之间的平等权利的获取,在苏俄刚刚成立,随时面临周围帝国主义国家联合围剿,国家生存权时刻受到威胁的情况下,显得尤为重要。二是经济上互惠互利。列宁认为,为了苏俄的发展,可以充分利用帝国主义国家的先进成果,但这是有底线的,这个底线就是“苏俄需要欧洲,欧洲也需要苏俄”,没有这个底线,苏俄与帝国主义国家之间的区域合作是不可持续的,也是无法从根本上推动苏俄向前发展、壮大的。
2. 毛泽东亚洲区域合作思想是习近平亚洲区域合作思想的重要思想来源。毛泽东亚洲区域合作思想是马克思主义区域合作思想中国化的第一个阶段性成果,是习近平亚洲区域合作思想产生的重要思想来源。毛泽东亚洲区域合作思想在以下四个方面对习近平亚洲区域合作思想产生深刻影响。一是,在国家发展战略选擇上,始终坚持独立自主为主、区域合作为辅,明确了亚洲区域合作的战略地位问题。在如何进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问题上,毛泽东提出“自己尽可能独立地搞,凡是自己能办的,必须尽可能多地搞”,“只有自己实在不能办”,才寻求区域合作帮助[9]。二是,无论是与意识形态上相类似的社会主义国家,还是与敌视中国的帝国主义国家,进行亚洲区域合作,都必须建立在政治平等基础上,哪个国家都不能“控制”中国,中国也不会“控制”哪一个国家。基于此,面对苏联,中国既与其全面结盟,也明确反对其以“老子党”和大国沙文主义自居的霸权主义倾向和行为;而面对以美国为首的帝国主义国家,尤其是亚太地区的资本主义国家,中国既反对它们对中国的封锁,也同时愿意与它们建立“独立与平等”基础上的亚洲区域合作关系。三是,经济互利是亚洲区域合作能够持续下去的前提。毛泽东在1954年与时任印度总理尼赫鲁进行谈话的时候指出:“国与国之间的合作……必须是互利的,而不能使任何一方受到损害”,否则,“合作就不能维持下去”[10]。四是,以斗争求合作。毛泽东认为,无论是政治平等权,还是经济互利权,不是天然就获得的,而是需要通过持续不断的博弈、斗争才能够真正争取到。
3. 改革开放以来党的亚洲区域合作思想为习近平亚洲区域合作思想的产生奠定了直接思想来源。改革开放以来党的亚洲区域合作思想,也称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亚洲区域合作思想,是马克思主义区域合作思想中国化的第二个阶段性成果,目前来看,主要包括邓小平、江泽民、胡锦涛亚洲区域合作思想,它是坚持和发展毛泽东亚洲区域合作思想的逻辑必然,同时也为习近平亚洲区域合作思想的产生奠定了直接思想来源。
邓小平亚洲区域合作思想在以下两个方面对习近平亚洲区域合作思想产生了深刻影响:一是,和平与发展的时代主题决定了亚洲区域合作成为中国周边外交的主要手段和路径。对于周边的社会主义国家,如朝鲜、越南、老挝,以及周边资本主义国家与其本国共产党之间的关系问题,如泰国共产党、菲律宾共产党、马来西亚共产党,中国不再进行社会主义革命的意识形态输出,而是逐渐通过区域合作实现中国与周边国家之间的关系正常化。二是,努力实现国家利益最大化成为中国亚洲区域合作的出发点和最终落脚点。在邓小平看来,国家利益既包含国家主权、国家安全,也包含经济利益,还包括具有阶级属性的意识形态,因而在区域合作选择上,不能单纯以意识形态划界,而是要努力寻找区域内部各个国家之间的共同利益,通过区域合作的手段解决区域合作进程中产生的新问题,努力实现中国的国家利益最大化。
江泽民亚洲区域合作思想在以下三个方面对习近平区域合作思想产生深刻影响:一是,在经济全球化趋势愈发明显的大环境下,以吸引外资、引进先进技术、扩大对外开放为主要特征的区域经济合作成为中国亚洲区域合作的核心内容。二是,提出以“互信、互利、平等、协作”为核心的新安全观,建立并依托上海合作组织,在打击恐怖主义、分裂主义、极端主义势力等方面,夯实亚洲区域安全合作的内涵。三是,提出并全面落实以“结伴而不结盟”为主要特征的“伙伴关系外交”,极大地增强了中国与周边国家的政治互信程度。
胡锦涛亚洲区域合作思想在以下两个方面对习近平亚洲区域合作思想产生深刻影响:一是,首次提出了指导中国亚洲区域合作的整体战略,即以邻为善,以邻为伴,睦邻、安邻、富邻。二是,中国亚洲区域合作的最终目标是与亚洲区域内所有国家共同努力,建成和谐亚洲区域。
4.当今世界主流区域合作思想的优秀成果是习近平亚洲区域合作思想的外部思想来源。围绕着区域合作这个主题,西方思想家进行了相当长一段时间的深入研究,逐渐形成了现实主义区域合作思想、自由主义区域合作思想和建构主义区域合作思想等当今世界三大主流区域合作思想。尽管中西方无论在文化传统上还是社会发展道路上都存在巨大差别,但从中国视角来看,应当善于学习和借鉴包括资本主义文化在内的一切人类文明的优秀成果,西方区域合作思想的优秀成果成为习近平区域合作思想的重要养分。
现实主义区域合作思想认为,国家是区域合作的核心主体,由于国际社会处于无政府状态,安全成为各个国家在区域合作进程中所追求的最大目标,而权力则成为实现国家安全的最大保障。在这个意义上,如果国际社会中存在一个综合实力特别强大的霸权国家,那么,国际社会就愈加稳定,区域合作的现实可能性和成功率也就更高。
自由主义区域合作思想认为,区域合作的主体是多元化的,既有始终处于主体地位的国家行为体,也有越来越多的非国家行为体,如跨国公司、国际组织等。在国际社会的无政府状态下,国家追求的最大目标是绝对获益,在这个动机驱动下,各个国家会对区域合作的意愿更加积极,对区域合作的前景和预期更加乐观。为了解决无政府状态下进行区域合作面临的现实问题,如囚徒困境、搭便车问题,建立有效的、具有权威性和强制性的国际制度,成为区域合作的可靠选择。鉴于制度具有“独立性和自我扩展性”,随着国际制度的日趋完善,“制度性区域合作”成为现实。
建构主义区域合作思想认为,区域合作不是一种既定存在现实,而是一种国际社会中存在的无政府文化现象,决定区域合作的核心变量是“共有观念”,在人类社会的不同历史时期,存在着不同的共有观念,因而区域合作的表现形式和地位也就有所不同,在霍布斯无政府文化占主导地位的时代,区域合作处于次要地位,脆弱且不稳定,在洛克式无政府文化占主导地位的时代,区域合作日趋稳定,且具有一定连续性,但影响区域合作的负面因素仍然存在着,在康德式无政府文化占主导地位的时代,区域合作处于主导地位,为绝大多数国家行为体和非国家行为体所高度认同。
这些区域合作思想从不同方面为习近平亚洲区域合作思想的形成提供了借鉴。
四、习近平亚洲区域合作思想的核心内容
十八大以來,面对日新月异的世界形势和日趋复杂多变的周边形势,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始终以更加积极开放的态度关注亚洲区域合作问题,更加奋发有为地参与亚洲区域合作实践,更加坚定不移地维护中国国家利益,并在此过程中逐渐形成了一系列丰富的、有效的关于“为什么实践亚洲区域合作、怎样实践亚洲区域合作”的总体观点和看法。从内容上看,习近平亚洲区域合作思想可以概括为以下六个方面。
1.建立亚洲命运共同体。命运共同体是十八大以来习近平在多个国际场合不断提及的一个高频率概念,其基本含义是“同呼吸、共命运”,“在安宁的时候共同发展、在危机的时候共同应对”的集体合作组织[11]。换句话说,亚洲国家的命运要掌握在亚洲国家及其人民的手中,亚洲国家及其人民要自己主导和主宰自己的命运,亚洲区域内的事情从根本上要靠亚洲国家及其人民来处理和解决。建立亚洲命运共同体是习近平亚洲区域合作实践和思想的根本目标。之所以这么说,主要因为:一是,随着全球化和区域化的并行深化,国家之间的关系日益呈现出相互依存、利益交融、休戚相关的基本形态。在这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背景下,出现了越来越多的跨国性问题,它会从一个亚洲国家迅速影响到其他亚洲国家,甚至会波及到亚洲范围以外的国家,与此同时,这些问题已经无法由某一个国家独立地解决,而需要由亚洲国家共同携手解决,甚至需要与其他区域的国家或国际组织共同合作解决。“独善其身”“零和博弈”等旧有思维已经成为过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开始成为现实。二是,从现实看,亚洲国家的命运并没有完全由自己掌握,一些区域外国家,对亚洲区域内部事务进行了长期的、全面的渗透,对一些亚洲国家的外交政策制定有着比较大的影响力和作用力,这对于亚洲区域范围内的一些现有问题的解决不仅没有起到积极的作用,反而起到了负面影响,这需要引起亚洲国家的警惕。三是,从长远看,亚洲国家有责任,也有能力自主解决好亚洲自己的问题,现有的各种区域、次区域组织,如东盟、东盟10+3、东盟10+6、南亚区域合作联盟、上海合作组织等,已经为解决亚洲区域内现有问题提供了比较好的平台,未来亚洲各国需要齐心协力,为建立类似于欧盟或非盟那样的亚洲一体化组织努力。当然,亚洲区域合作是开放的、包容的,亚洲国家也欢迎区域外国家或国际组织参与到亚洲事务的解决道路上来。四是,从中国的角度来看,建立亚洲命运共同体符合中国的国家核心利益,中国是一个负责任、有担当的大国,中国不仅实现了自己国家的全方位发展,也欢迎其他亚洲区域内国家通过“搭便车”等方式,利用中国的发展成功实现自己国家的发展。
2.坚持平等对话协商,建立新型亚洲国家间政治伙伴关系网络。政治关系是国家间关系的核心,决定了国家间关系的发展方向。处理好亚洲国家之间的政治关系,一直以来就是中国政府,尤其是十八大以来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所努力倡导和实践的。第一,政治平等,是发展亚洲国家间关系的基础和前提。没有政治平等,就有可能重蹈两次世界大战和冷战的覆辙,对亚洲各国及其人民来讲,将是巨大的灾难。习近平在博鳌亚洲论坛2015年年会的主旨演讲中强调,亚洲国家无论体量大小、国力强弱、发展先进还是落后,在参与亚洲区域内部事务上拥有平等的权利,涉及到亚洲国家共同利益的事情,应当由亚洲区域内各国共同商量解决。中国作为亚洲区域内的重要一员,严格践行政治平等和国际关系民主化要求,过去不会、现在不会、将来也不会走“国强必霸”“称王称霸”的道路。第二,以团结、友谊、合作为核心的万隆精神没有过时,仍然是聚合亚洲国家共同利益、处理亚洲国家间关系的政治灵魂。习近平在2015年亚非领导人会议的讲话中指出,在美苏激烈争霸的冷战格局背景下,万隆会议的召开是一个具有划时代意义的里程碑事件,万隆会议十项原则和万隆精神的提出,充分证明了亚洲国家有能力独立地提出符合本区域所有国家利益的政治理念和道路。第三,以相互尊重、协商一致、照顾各方舒适度为主要特征的亚洲方式,是对冷战结束以来亚洲各国自主探寻适合本区域实际情况的区域、次区域合作的阶段性成功经验总结,具有重要的现实指导意义,需要继续贯彻和落实。亚洲方式与建立在东盟区域一体化实践基础上的、以“对等与协商和建立共识为主的”东盟方式[12]在内涵上高度相似,从某种意义上讲,亚洲方式实际上是东盟方式在整个亚洲区域层面上的“升华版”。习近平在博鳌亚洲论坛2015年年会上第一次提出亚洲方式,意义重大,一方面,说明中国对东盟方式及其指导下的东盟一体化进程和取得的成就高度认可;另一方面,说明中国愿意推动实现东盟方式从东盟次区域层面到整个亚洲层面,甚至亚太区域层面的历史性飞跃,只有这样,才能在不久的将来,真正催生出亚洲区域意识和亚洲区域集体认同,从而走出一条区别于欧盟模式和欧洲一体化道路的、适合亚洲实际的崭新政治道路。第四,努力推动建立以“对话不对抗,结伴不结盟”为主要特征的新型亚洲国家间政治伙伴关系网络。习近平在2014年召开的中央外事工作会议上指出,“要在坚持不结盟原则的前提下广交朋友,形成遍布全球的伙伴关系网络”,很好地解释了结伴外交的核心内涵,为构建符合亚洲区域实际的新型国家间政治关系提供了新的方案。
3.秉承共同、综合、合作、可持续的亚洲新安全观,探索构筑亚洲区域安全新框架。当前,亚洲是世界上经济最有发展活力的区域,世界各国开始将目光转向亚洲,使得亚洲成为世界大国的利益交汇交织交集点,亚洲安全问题也呈现出多发、复杂难解、碎片化的特征。习近平在2014年第四次亚信峰会上第一次提出亚洲新安全观,发出了中国声音,代表了中国政府在安全理念方面的重要探索和创新。第一,亚洲新安全观具有鲜明的问题导向逻辑,以发现和提出亚洲现有安全问题为逻辑起点,以解决和回答安全问题为逻辑终点。亚洲当前存在的主要安全问题表现为:缺乏一个能够代表亚洲国家及其人民最大化的共同利益的安全理论和安全机制,对亚洲区域内现有的热点安全问题的应对解决能力不足,大国(包括域内大国,也包括域外大国)的集体领导作用力没有充分发挥出来。作为回应,亚洲新安全观提出共同安全理念,将每一个国家的安全都考虑在内,以解决安全机制的代表性问题和合法性问题;提出综合安全理念,统筹安排传统安全问题和非传统安全问题,以解决安全应对能力不足问题;提出合作安全理念,以解决大国之间因为区域领导权之争而相互“拆台”,提出可持续安全理念,以解决因为一国只顾短期利益而忽略长远利益导致区域整体安全秩序恶化现象的发生[13]。第二,亚洲新安全观是对国际关系史过去的成功安全观经验的总结,尤其是对错误安全观教训的有效规避,两次世界大战的爆发和持续半个世纪的冷战都是因为坚持片面的、单一的、局部的、对抗的错误安全观而发生的,与此同时,亚洲新安全观也符合世界各国及其人民对和平与发展的最大期盼和追求。第三,在亚洲各国就新安全观达成基本共识的基础上,亚洲国家需要为构筑亚洲区域安全新框架而共同努力。当前,亚洲为解决安全问题应运而生的多边区域安全机制主要有四个,分别是:具有冷战零和思维色彩、对抗意味明显的以美国为核心的亚洲军事同盟体系,以东盟十国为主导、遵循渐进主义路径、解决能力不足的东盟区域论坛,覆盖亚洲国家最多、代表性最大的亚信会议,以打击三股势力为中心任务的上海合作组织。这些多边区域安全机制对解决亚洲现有安全问题、增进亚洲各国的双边或多边信任,提供了巨大的帮助。但是,以上四个安全机制在理念和功能上既有重合,也有矛盾,距离成为能够代表整个亚洲区域的安全机制这一目标还有很长的道路要走。因此,当前亚洲各国应当大力地增加安全领域的接触、交流,以此不断增加战略安全信任程度,在安全理念上形成基本共识,最终建立体现亚洲各国及其人民利益的、符合亚洲实际情况的、由亚洲国家主导的、更具机制化和行动力的区域安全新框架体系。
4.始终坚持开放、包容、普惠、平衡、共赢的全球化和区域化并行发展进程。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爆发后的近十年来,发达国家始终没有完全摆脱经济危机的负面影响,英国脱欧、特朗普上台后美国相继推出TPP和《巴黎协定》等事件表明,英美开始成为贸易保护主义的支持者和实践者。面对英美的“全球化倒退”行为,中国参与、推动全球化的立场没有改变。习近平在达沃斯世界经济论坛上指出,要“坚定不移发展全球自由贸易和投资,在开放中推动贸易和投资自由化便利,旗帜鲜明反对保护主义”,“打贸易战的结果只能是两败俱伤”。这就需要正确理解四对与全球化有关的组合关系:第一,正确看待全球化和反全球化(或逆全球化)的关系。自从全球化出现以来,反全球化现象就一直存在着,二者密不可分、相生相克、此消彼长。从近现代西方发展历史进程上看,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爆发以来出现的反全球化现象,是继15世纪重商主义思想盛行时期、18世纪后期保护幼小产业思潮盛行时期、20世纪30年代大萧条时期、20世纪70年代新贸易保护主义思想盛行时期以来的第五次反全球化高潮[14]。所以说,从经验主义的角度来看,这次反全球化高潮的出现,只是暂时的、阶段性的,说明之前的全球化出现了问题和矛盾,需要纠偏、消解,而不是否定,唯有如此,全球化才会得到新一轮的向前推进和发展。第二,正确看待全球化和区域化的关系。全球化和区域化是两个并行的重要趋势,全球化出现在前,区域化产生在后,区域化是在全球化发展出现停滞的情况下迅速发展起来的,因此,区域化是对全球化的一个有益补充,而不是替代。第三,正确看待旧全球化和新全球化的关系。旧全球化一直以来以西方为中心,有学者直接将其称为“西方化”,在其发展过程中,发达国家是最大的净受益者,广大的发展中国家处于边缘化地位,收益偏少,而且发展中国家与发达国家之间的差距进一步扩大,造成了国家之间日益严重的不平等。在很多全球性问题上,发达国家不再是问题的解决者,而本身成为问题。新全球化,是指习近平提出来的开放、包容、普惠、平衡、共赢的全球化,相比旧全球化,新全球化更加公正合理,广大发展中国家的受益程度越高,制度话语权更大,换句话说,“涉及世界整体的事情要由各國共同商量来办,关乎国家主权和核心利益的事情,要充分尊重当事国的意愿。”[15]第四,正确看待全球化与中国的关系。从1978年改革开放,特别是2001年加入世界贸易组织以来,中国不断参与、融入到全球化进程中,学习、内化全球化的运行规则,为的就是在现有条件下最大化地实现国家利益,作为全球化的受益者,中国迅速成长为世界上仅次于美国的世界第二大经济大国。2008年世界金融危机以来,随着发达国家在旧全球化过程中的利益分化严重,其在旧全球化过程中的主导权相对下降,发展中国家的地位和作用不断增大,这一事实决定了中国适时提出了符合广大发展中国家利益的开放、包容、普惠、平衡、共赢的新全球化发展方向和路径。
5. 坚持亚洲区域文化多样、交流和共存,反对亚洲区域文化隔离、不平等和冲突。亚洲区域合作的目标无论有多么宏大,最终要依靠人来落实和完成,因此,增进亚洲各国人民之间的相互信任感,凝聚亚洲各国人民的人心,是最重要的事情。怎么实现呢?习近平在十九大报告中提出了一条道路,即“尊重……文明多样性,以文明交流超越文明隔阂、文明互鉴超越文明冲突、文明共存超越文明优越”。具体到亚洲区域,第一,直面亚洲区域文化合作中存在的问题,比如,一些区域国家对于中国发展壮大而产生的不必要的“邻国崛起恐慌症”,再比如,中国与一些区域国家之间存在“近而不亲”和“密而不亲”的尴尬关系[16],这些问题产生的最主要原因是各种论调的“中国威胁论”。习近平多次在国际场合讲话强调,无论是从中国几千年的历史从未侵略别国这一事实来看,从中国近代所遭受的别国侵略的屈辱历史来看,还是新中国成立以来中国始终走和平发展道路的现实来看,“中国威胁论”都是荒谬的,不存在的。第二,考虑到政府背后的国家财政力量支持以及相对完善的制度框架安排,继续充分发挥政府在亚洲区域文化合作进程中的规范、主导和引领作用,这是毋庸置疑的。与此同时,应当看到,政府的作用不是唯一的。第三,进一步提升企业、媒体、智库、学校、社会文化组织等非政府力量在亚洲区域文化合作中的作用力和影响力,有助于帮助区域内各国获取彼此之间更全面、更多层次、更新鲜灵活的信息,从而更好地了解对方,增进包容心和向心力[17]。第四,积极响应习近平的号召和倡议,在2016年举办亚洲青年文明对话论坛基础上,尽快召开高水平的亚洲文明对话大会,从而加强青少年、民间团体、地方、媒体、智库网络等各界交流,推动亚洲区域发展合作更加活力四射。
6. 加强绿色、低碳、可持续的区域生态环保合作,提高亚洲国家落实联合国2030年可持续发展议程的能力。进入到21世纪以来,随着全球气候变暖加剧,环境气候变化问题成为国际热点议题。亚洲大部分国家是发展中国家,同时面临着发展经济、消除贫困和减少温室气体排放等多重困难和挑战。中国作为一个负责任的亚洲发展中大国,在积极参与区域生态环保合作中,正努力做出力所能及的贡献。第一,气候变化是一个世界性问题,所有国家都会受到不同程度的影响,因此,亚洲区域内包括政府、企业、智库、社会组织和公众等在内的多元主体,通过中国—东盟10+1、上海合作组织、亚信峰会等区域次区域合作机制平台共同合作,提升应对气候变化的集体行动能力。第二,中国作为世界大国,为应对气候变化发挥巨大引领性作用,习近平在2015年巴黎气候大会讲话时,向全世界做出承诺——“将于2030年左右使二氧化碳排放达到峰值并争取尽早实现,2030年单位国内生产总值二氧化碳排放比2005年下降60%—65%”,并且在十九大报告中重申了这一承诺,与此同时,中国也将应对气候变化行动具体转化为国家经济社会发展的总战略,2015年通过的“十三五”规划中提出了五大发展理念,2017年启动了全国统一的碳排放权交易市场,都充分体现了中国的大国责任担当,这为亚洲区域国家积极采取应对气候变化的行动树立了榜样。第三,中国作为发展中国家,积极为包括亚洲国家在内的广大的发展中国家争取正当权益,比如,在历次的与气候变化问题有关的重要国际性会议上,都积极要求发达国家到2020年每年向发展中国家提供1000亿美元的应对气候变化的专项资金,同时向发展中国家转让气候友好型技术,没有来自于发达国家的足够的资金和技术支持,亚洲广大的发展中国家就很难在应对气候变化上收获实际成果。第四,中国坚持正确的义利观,为广大的发展中国家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在资金方面,中国计划设立200亿元人民币的中国气候变化南南合作基金,充分利用亚投行、金砖国家开发银行、中国—东盟合作基金、丝路基金、亚洲区域合作专项资金、澜沧江—湄公河合作专项基金等金融机构为应对气候变化行动提供融资支持;在技术方面,中国计划在发展中国家开展10个低碳示范区、100个减缓和适应气候变化项目及1000个应对气候变化培训名额的合作项目,中国还将利用先进的大数据和云计算技术,为包括亚洲国家在内的广大发展中国家建立生态环保大数据服务平台。此外,中国还将亚洲区域生态环保合作与“一带一路”倡议相结合,提出绿色“一带一路”建设规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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