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大国竞争时代从2018年美国空军协会年会看美空军发展新动向

2018-07-04 09:46:16赵昌庆
航空世界 2018年10期
关键词:多域军种美国空军

文/赵昌庆

今年的美国空军协会(AFA)年会主题为“基于全频谱的多域作战”(简称“多领域作战”)。美国空军部长希瑟·威尔逊及空军参谋长大卫·戈德费恩所作的发言渲染了浓厚的大国竞争和常态化扩军氛围,同时关于成立“太空军”的争议也进一步白热化。

美国空军协会年会全称美国空军协会航空、航天及网络年度会议(AFA The Air, Space and Cyber Conference),是美国空军规模最大的年度会议,主要讨论空军和航空航天界所面临的挑战与应对之策,与会人员包括空军领导人、行业专家和政府官员。会议主办方为美国空军协会,是一家拥有72年历史的专业性军事与航空教育协会,与美国空军保持着密切联系,因此在相关领域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其年度会议自然也就成为外界了解美国空军最新发展动向的风向标。

今年年会的讨论有以下几个特点:

一、战略转向迅速,美空军将目标锁定中俄

在本次年会的发言中,美国空军参谋长大卫·戈德费恩直言不讳地说道:“我们又回到了大国竞争的时代”,释放出与中国和俄罗斯在军事领域开展全面竞争的强烈信号,“冷战”意味十足。除大卫·戈德费恩外,包括空军部长在内的其他重量级人物,在谈及主要挑战时也步调一致地扯下了以往“潜在敌人”、“潜在对手”的遮羞布,将目标直指中俄。

追根溯源,美国空军战略转向的背后还是基于美国国家安全战略等一系列顶层“思想”的调整。自2017年底特朗普政府发布新版《国家安全战略报告》将中俄列为战略对手,并作为国家安全三大挑战力量之首开始,美国国防部紧随其后于2018年年初公布了详细的《国防战略报告》,报告指出“当前,与中国和俄罗斯开展长期战略竞争将成为美国国防部工作的首要事项,因为它们对当今美国的安全与繁荣构成巨大威胁,而且这些威胁在未来有可能不断增强,这就需要保持和增加对于国防的投资力度”。基于上述战略性文件美国空军于2018年3月14日发布《2019财年美国空军态势评估》(USAF Posture Statement Fiscal Year 2019),表示大国竞争已成为其安全与繁荣的核心挑战,并将中国快速的军事现代化进程与谋求所谓“地区霸权”列为挑战之首。

国防战略目标的调整必然带来整个美国空军发展方向的调整,这就引出了本次会议的主要议题——基于全频谱的多域作战、扩军、加强战备训练、以中队为重点的部队建设及指挥控制等,这些议题充分体现了美国空军高层对如何应对大国竞争,甚至是在大国冲突中如何作战的思考。这种思考一方面是与美国顶层战略“对表”的产物,另一方面也是对空军以往建设理念在特定背景下的延伸,这是因为从之前发布的《世界上最伟大的空军——美国空军构想》、《美国全球警戒、全球到达、全球机动》、《未来的召唤:美国空军新战略框架》等战略文件中可以看到,美国空军本次敏锐转向并非平地起楼,基于能力的发展理念促使其对相关问题的准备与研究早在五年前就已经开始,只是当时的目标没有明确指向中俄而已。紧随空军之后,其他军种也相继表达战略转向意图,美国海军于5月份提出要重建第二舰队以应对愈演愈烈的大国竞争,并将关注点聚焦于信息优势、空中力量和水下作战三个方面,并在近期宣布加快新型驱逐舰和航母的建设与装备计划;美国陆军则继续主推“多域作战”概念并聚焦远程精确火力、导弹防御等六个方面能力建设,力求实现陆军部长珀斯在4月份针对大国竞争环境提出的2028年陆军建设新目标。

二、多域作战成为空军发展重点

应对大国竞争,美国空军主推“多域作战”(Multi-Domain Battle)。从2月份的空军协会战争座谈会到本次年会,空军参谋长大卫·戈德费恩多次强调“多域作战”。“多域作战”的意思就是打破传统军种界限,在陆、海、空、天、电、网、信息环境和认知维度各作战领域深入拓展能力,通过互操作、互支援的一体化指挥控制系统,实现同步跨域火力打击和全域机动,对敌形成多领域优势,进而夺取胜利的作战概念。该概念的提出就是为了推动美军联合作战从“军种联合”向“多域融合”深度发展。

当前,美军的联合作战依然停留在“军种”或“领域”这样较高的层级上,即只掌握了某一军种/领域作战对其他军种/领域作战的关联性,较好地实现了作战力量在该层级上的协同运用。相比之下,“多域作战”更侧重于进一步探究军种/领域之下更低层级行动间的关联性,即某一领域下的特定行动在运用过程中对其他领域下特定行动的影响。“多域作战”概念的开发实质上就是要通过大量的实验、演练摸清这种关联性,并形成一套更好的作战机制和作战条令,指导部队日常训练,实现更低层级的联合,这也就是所谓“深度”发展的真正含义。概念一旦开发成功,美军对于联合作战规律的掌握与使用将更加清晰与科学,从而在联合作战理念上对中俄形成新的优势。

另外,“多域作战”概念与近期五角大楼新提出的“动态作战”概念相比,在一些理念上有相似之处。例如二者都提出扩大己方选择并压缩对手选择、给对手带来己方行动的不可预测性、灵活机动地部署和使用作战力量等。但从本质上讲两者还是有明显区别,“动态作战”概念更侧重于平时战略环境的塑造,并确保长期战斗准备,力求通过力量的灵活部署影响对手决策,从而获取战略优势;而“多域作战”概念则更强调的是冲突开启后,如何利用作战力量夺取各作战领域优势进而取胜的问题。两者在逻辑上属于承接关系,“动态作战”为“多域作战”积累优势,迫使强敌在不利情况下进行作战,而“多域作战”为“动态作战”跨越冲突门槛后提供“应对手段”。

美国空军涉及“多域”的论述最早出现于2015年5月发布的《空军战略总体规划》(USAF Strategic Master Plan)中,在该文件中仍是以“多域途径”“多域手段”“多域情报、监控、侦察”“多域机动”等名词出现。同年9月在空军发布的另一份战略性文件《空军未来作战概念》(Air Force Future Operating Concept)中 “多域作战”被正式提出。但在上述两份文件中,“多域作战”理论仍停留在整合空军所掌控的空中、太空及网络三个领域的能力,并没有跨出美国空军一家的大门。相关理论的提出从根本上是为了保持美国空军长久以来形成的作战敏捷性,为实现其五大职能——多域指挥与控制;全球情报、监控与侦察;快速全球机动;全球精确打击;夺取各领域制权——奠定基础,并为保障美国战略利益提供全球警戒、全球到达、全球打击。

然而,随着美国主要作战对手的转变,过去适用于打击恐怖分子的作战模式将在大国冲突中,因反导、反卫星、反隐身等尖端军事技术的运用以及体系对抗的加剧而难以为继。若不对现有的陆、海、空、天、网各领域能力进行深度整合,形成行之有效的多域作战模式,将很难取得压倒性胜利。因此,2017年3月美国空军发布的第三版《美国空军参谋长关注事项》(CSAF Focus Area)指出,先进的多域作战概念需要整合所有参战联合部队的各领域能力。此后,空军便开始与陆军合作共同开发“多域作战”概念,以整合陆、空、天、网领域的作战能力,协调空军、陆军作战力量应对共同挑战。

尽管美国陆、空两军对于“多域作战”都表现出高度的积极性与期望,但就目前情况看来,该作战概念的实现仍困难重重,颇有“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特质。正如兰德公司最近一篇题为《“空地一体战”与“31项倡议”对多域作战的重要启示》的文章所述,“多域作战”概念所要面对的不论是其理论对《国防战略报告》所提挑战的适用性问题、还是概念开发管理机构的组成问题及两个军种间的文化壁垒问题,都需要大量复杂且细致的工作进行解决,最终结果将是一个大大的问号。

三、扩大军队规模将成为美国空军建设新常态

应对大国竞争,美国空军除了提出新的作战概念外,还聚焦于增加部队规模与更新武器装备。自2015年美国空军现役员额降至311000人的历史低点以来,其规模一直处于缓慢增加的状态,到2018年9月为止现役人员达到325100人,并将在2019财年再增加4000人。

尽管员额在增加,但美国空军近两年来依然怨声载道,频频向政府和国会发难要求增加预算,究其原因一方面是由于美国为维护其全球战略利益,对空军采取全球部署前沿存在的使用方式,导致美空军在完成中东地区作战任务的同时,还需要兼顾其他地区。在目前国防战略重心转向应对中、俄的情况下,要实现向相应区域增兵,并保持整体数、质量上的优势,就美国空军现有兵力来看确实捉襟见肘;另一方面从《世界上最伟大的空军——美国空军构想》《2019财年美国空军态势评估》《美国空军参谋长关注事项》等战略性文件,及空军高层的公开发言中均可以看到,美国空军将“重振作战中队”作为其应对未来战争、实施“多域作战”的一个重要支柱,并其视为整个空军建设的核心。

所谓“重振”,一则是要增加这一层级单位的数量,二则是要确立中队一级单位在未来作战中基本作战单元的地位,并对其职能进行拓展,改变以往将中队拆分为更小单元以执行反恐任务的作战形式,相关要求体现在本次年会大卫·戈德费恩的讲话中,主要内容为:具备在已有固定基地作战的能力;具备带领相关保障支援组织组建远征队奔赴陌生地域进行作战,并同其他作战单位形成相互支援的能力;具备根据任务需求组建或融入联合远征联队以进行多域作战的能力;具备既能完成作战任务又能完成非战争军事行动的能力。该举措必将促使美国空军在体制编制、战备训练、人才培养、指挥控制等部队建设的关键要素进行重大调整,所需资金投入自然不可小觑。

本次会议上,希瑟·威尔逊还宣布了新的扩军计划,该计划将增加74个战斗中队,其中包括5个轰炸机中队、7个战斗机中队、7个太空中队、7个特种作战中队、14个空中加油机中队、9个战斗搜救中队、22个指挥和控制及情报、监控和侦察中队、2个无人机中队、1个空运中队,整个美国空军部队规模将从现有的312个中队增至386个,增幅约24%,员额增加约40000人,计划从2020财年开始到2030年完成该目标。

布鲁金斯学会相关文章指出本次空军扩军净预算增长可能达到15%,年度预算将增加250亿美元甚至更多。在增加的74个中队中,增加最多的是指挥、控制、情报、监视和侦察中队,将从原先的40个中队增加到62个,紧跟其后的是14个空中加油机中队及9个战斗搜救中队,增加幅度最明显的则是轰炸机中队,直接从现在的9个飙升到14个。

从以上数据不难看出本次扩军有三个重点:一是要增强态势感知与指挥控制能力;二是要增强远距离打击与机动能力;三是要增强保障支援能力。这实际上是对美国空军 “全球警戒、全球到达、全球打击”建设理念的再升级再强化。

从现实需求来看,美国空军在面对大国竞争时,其作战力量的使用将受到比应对极端恐怖势力多得多的限制,如前沿空军基地易被摧毁;对手空防能力与态势感知能力较强,对其威胁较大;可能面对独立作战和短期内自行补给的情况等等。因此,在不具备绝对优势的情况下,美国空军通过大幅度增加部队规模和装备数量的方式有针对性地提升作战能力,以保持其空中优势,这不失为明智之举。同时,还应看到,本次扩军重点加强的三种能力与美空军实施“多域作战”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是其重要的能力组成部分,增加相应比重势在必行。

从利益诉求方面看,该方案反映出空军希望巩固并扩大其军种利益的强烈愿望。一方面,作为美国武装力量中唯一能够独立执行全球打击任务的军种,美国空军凭借其强大的制天、制空能力及全球快速部署优势,在美国联合作战力量中发挥着举足轻重的作用。本次扩军重点与其“全球警戒、全球到达、全球打击”建军理念进行对接,无疑是再次向外界强调其重要性,从而在军费开支预算问题上对美国国会施加影响,增加与其他军种博弈的筹码。另一方面,当前各军种都在借国家安全战略目标调整之势提出扩军诉求,抢占“军费地盘”,美国空军提出如此大幅度的扩军方案,不乏“取其上而得其中,取其中而得其下”的意图。

四、组建太空军将成为美国空军发展一大挑战

太空具有重大战略意义,因其与信息网络紧密关联,又进一步加深了太空对其他空间领域的影响力。因此,目前,世界各国都在加快对太空的利用与开发,力求抢占“制高点”。美国作为最早利用太空的国家之一,一直以来凭借其技术优势和经济后盾成为太空领域的“领头羊”,但近年来,随着中俄日欧在太空领域的持续投入,美国在太空利用尤其是太空军事力量建设方面一枝独秀的局面已不再稳固。美国空军在多份战略文件中均提及“中俄作为两个首要战略竞争对手在空间领域的技术突破,正在侵蚀着美国多年来的空间优势,对美国的空间安全构成直接威胁”。

基于上述情况,特朗普政府于2018年的年中提出在现有美军五大军种的基础上组建太空军,希望通过独立成军、加大投入、加强专业化的方式,再次确立美国在太空领域的绝对安全。

众所周知,美国90%的太空军事力量都归空军掌管,空军下属的航天司令部实际上就是美国军事航天力量的主体。通过空军多年来持续不断的人力、物力、财力投入,其太空军事力量形成了较大规模和较为完备的体系。此次“太空”军提案最早始于2017年众议院投票通过的《2018年国防授权法案》,当时可谓是一石激起千层浪,一经提出便招致包括国防部、军方、国会在内一众高官的强烈反对,美国空军方面更是反对的主力。在本次年会前空军部长希瑟·威尔逊突然宣布将支持特朗普建立独立的太空军的提案,但也同时给出了关于单独设立太空军所需花费高达130亿美元的预算。在年会的主题演讲中,希瑟·威尔逊及大卫·戈德费恩两位空军高官就太空军事能力发展问题均未作详细的专门论述,仅简单提及重建太空和导弹系统中心、进一步加强太空防御能力和太空进入能力,关于太空力量独立成军问题希瑟·威尔逊则做出一番耐人寻味的回答——“作为空军,我们有责任执行总统的大胆提案,并实现其构想”。

从希瑟·威尔逊一系列微妙的言行中不难看出,太空军事力量作为美国空军经营多年的一个战略领域,想让空军放手,只能说是谈何容易。首先,在军费使用方面,太空力量建设本来就是一项极其“烧钱”的活动,相关经费预算在整个空军的预算占比中一直就是一块“大蛋糕”,光2017年一年,美国花在太空军事活动上的预算就高达到80亿美元,让太空军独立成军无疑是让美国空军“割肉”。其次,在使命任务及人员构成等其他方面的切割上,太空军事力量想独立成军也面临重重困难,因为太空军事力量自组建以来就形成了空天一体的现状,使命任务有机统一、高度协同,其组织编成、人员使用、作战思想及概念、军种文化等问题亦是自成体系、紧密关联,强行拆分将造成两个军种在短期内都难以有效运行。此外,美国空军长期确立的各类“多域”行动理论和当前陆空主导的“多域作战”概念均将太空领域作为举足轻重的一环,太空军事力量掌握在手中,美国空军就能在未来作战理论开发和部队建设方面占据更多的优势与话语权,一旦太空军独立成军,现有“空、天、网”的军种内融合体系都难以保全,再谈跨军种的“多域”融合将更加遥不可及。

综上所述,美国空军在与中、俄开展全面军事竞争的大背景下,将一手抓军力扩张与装备更新,另一手抓作战理论创新与组织编成调整,双管齐下推动其自身建设发展,做好打赢未来战争的准备。但如何处理好诸如太空力量独立成军、军费预算的争取与使用等问题,将成为美国空军未来发展的重大考验。

猜你喜欢
多域军种美国空军
“全时多域五三三”混合式课程思政教学模式的建构
教学研究(2023年6期)2024-01-11 14:58:04
多域SDN网络中多控制器负载均衡算法研究
基于多维战场空间理论的联合防空反导作战效能评估
航空兵器(2021年5期)2021-11-12 10:47:35
军种
历史传统、官兵结构与ROTC军官占比的军种差异
美国空军“哨兵你好18”演习中的战略和战术
航空世界(2018年12期)2018-07-16 08:34:38
基于时限访问控制模型的时间判断点选择算法研究
软件导刊(2017年9期)2017-09-29 21:50:14
美国空军
审讯美国空军上校爱文斯的回忆
军事历史(2004年3期)2004-11-22 07:28:44
美国空军的历史与现状
军事历史(2003年2期)2003-08-21 06:32: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