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之间得真趣
—— 刘宁山水画艺术

2018-07-03 09:24马宏明
藏天下 2018年6期
关键词:刘宁山水画古人

文/马宏明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在贵阳市城郊的大营坡,有一群热爱绘画,醉心艺事的青年,经常聚在一起,研习艺术、探讨画技、外出写生,求师访友。对他们而言,那是一段难以忘怀的快乐时光,也是最为宝贵的青春岁月。后来由于城市的变迁、职业的迥异、年龄的增长,这些朝夕相处的好友逐渐分散了。其中岳黔山、王贵明移居北京,成为京华名家;王灏任职于中专,以传授美术为己任;杨光、蔡文林执教老年大学,教学相长,继续创作;刘宁则寄情山水、埋头挥翰。这些年刘宁多次迁居,但无论搬到何处,其画室“大云轩”都未曾异名,足见那段时光在其记忆深处铭刻至深、挥之不去。

刘宁素以传统山水为人所知,山水画于贵州画家而言可谓有得天独厚的优越条件。因得天独厚的自然风光、自然环境,使得这里的画家可随意撷取,提炼与剪裁。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山水画家们以他们各自的师承,不同的视角,将贵州高原特有的山水神貌铸笔下。任乃章以秀雅风清,传统功力而响誉黔中;蒋梦谷笔下的“四王”山水足以与古人相比肩,堪称伯仲;刘知白将泼墨发挥及至,泼洒之间,意态各殊;孟光涛以虎皮皴为基调,为贵州喀斯特地貌写照,使得其笔下风格独具,个性凸出,门户独支;章光恺倾毕生精力于传统,对“四王”、“四僧”宾翁尤为服膺,晚年冶各家之精华于一炉,自成家数。总之贵州画坛的许多画家以山水画为创作主体,前辈引领,后学跟随。

刘宁在涉画之初,恰遇十年浩劫结束不久,百废待兴,思想解放,万物复,老一辈艺术家重获新生,重拾笔砚,心情舒畅,再亲翰墨,以大量时间投入创作。斯时刘宁诸君得到方小石、蒋梦谷、刘知白、黄源、章光恺、王振中、谭涤非、黎培基等画苑名家点拨引领,纠弊指疵,刘宁在传统山水上追本溯源下了一番硬功夫。《芥子园画谱》、“四王”、“四僧”的山水是其反复临习的范本,他漫游于这些山水画经典中感悟古人的笔墨技巧、布局章法乃至诗意禅境,对各种皴、擦、点、染真可谓烂熟于胸、娴熟于腕。那时学画首先遇到的便是范本难寻、佳作难觅,因十年动乱,各行休业,生产力落后,印刷业亦远非今日可比,略有的几本画册不是印刷模糊,毫无层次,便是难见笔墨,纸质粗劣。进入80年代后所制作的部分挂历相对精良,刘宁他们便搜求了许多新旧挂历用来临摹学习,囿于资料的希缺,他们能够学习的古人画作十分有限,反到夯实了基础,垂炼了功夫。

今天我们翻阅刘宁早期所临古画,几可乱真,他深知师古人重要,师造化更为关键,正如苦瓜和尚所说“搜尽奇峰打草稿”,彼时他更肩披画夹、手握画笔深入到小溪河畔、崇山峻岭中去对景写生,领略自然风光,悉心体会观察旦暮晨昏、雨晴雾霭、近水远山在不同时段明晦光暗的万般变化,各异景色。如参天大树与嫩芽细枝在处理手法上前者须浓墨粗笔,以显古厚苍茫,后者要淡墨略施、述鲜活明丽,乃至各种墨色在波光云影、水榭亭阁及春夏秋冬不同季节的变化,刘宁以其坚韧执着,俯则法古人,仰则师造化,如是孜孜不倦,求索有年。

大凡从事绘画者皆知无论临摹古画,抑或对景写生,最终都需落实到创作中来,即一切铺垫都是为创作所服务,这是此道之根本,娴熟于技艺是理与法,而绘画是对理、气、趣的追求与践行,拜现刘宁佳制,我们不难发现其对古人“技”即理的把握与控制及有机而综合地利用,其作品中没有刻板地重复古人,承袭古法而不泥古,更没有单一地死守于某家某派,刘宁站在了现代山水画的审美高度,与时俱进,古为今用,将古人各种技法无拘无束地利用于山水画的创作之中,将古人技法、自然山水、胸中丘壑,融于腕底,使作品中呈现出云烟嶂气,笔情墨趣,营造出山与水间的层层烘染。层层递进,中锋侧锋,八面出锋,渴笔飞白,泼墨宿墨,神出鬼没,其墨色浓处如乌金黑而亮,淡处似蝉羽明而透,淡然幽玄,如野烟飘忽,似光影照耀,刘宁画作中的笔墨驾驭令人击节,如其用笔不独在点线上能见其使转逆顺,在云烟飘渺处有笔,在烘染处有笔,即便在泼墨处亦有笔。记得章光恺先生曾对我说:“泼墨是形容词,而非动词,因之在作画时即便着的泼墨,但也须显现笔情墨趣。”观刘宁佳制信然!以上诸端只是道出其对技的追索之路上技的部分,刘宁笔下所流露出的是诗情是画意,是禅心道境。

中国山水画,素有画家画、匠人画、文人画、江湖画的不同区分,追求意境,表现气象者系文人画,但与常人所理解的那种逸笔草草,随手涂抹的所谓文人画不同的是以传统功夫、古画根基为前提所表现与营造出的具有骚心诗骨的文人画。《黔山春睛》写出贵州山水的磅礴气势,层层叠叠之间晨雾缭绕、云烟供养,整个画面的宁静,使人似乎听到山林之间的蝉鸣鸟语,大有“鸟鸣山更幽”,“山静似太古”之气氛。《春色静舍千嶂雨》表述了雨洗春山的静谧,小溪流淌于幽涧,古诗中有“溟小雨来无际,云与青山淡不分”之句,刘宁恰到好处地将这种朦胧感、雅淡美表现了出来。《松壑鸣泉》,以折带皴手法,利用近松远山突出了飞瀑林泉的水势与谷韵,令人如闻其声,如临其境,生活在贵州山水中的山中人,一眼看去这便是家山家水,陈恒安先生在题贵州瀑布山水诗中云:“仙家亦有画家才,大幅银河截地来,若与匡庐相唱和,南天遥送万峰雷。”其实刘宁此作所表达的正是恒安先生诗中境界。《水满清江花满山》,同样表现了水流湍急,江雨气酣的景象,画面的纵深与宽阔使得水势的百转千回顺势而下,大有“银河不上天去,慷慨落人间”的起伏跌宕。《千里江山多奇幻》撷取山水局部云雾之间的山水若有若无,若梦若幻,表现出雾锁深山,云绕峰峦的幻化之境,云雾间,帆影点点,顺流而下,这便是中国画写意性的巧妙之处,通过水的流动,船的远去表现出江山无限、咫尺千里的气势与宏阔。读刘宁的画,使人想起齐白石为老舍所画《蛙声十里出山泉》所表达的画外音、画外景,其实这是对中国绘画在意境上的探索与追求。《蓼然漂影入山深》曾获贵州省第二届美术专业大赛优秀奖,这幅画与另一幅《黔山飞雪》,都是雪景画,就技法而言,他利用了新颖的处理方法加以点点白色,勾画出大雪纷飞,雪压山林的艺术氛围,两幅画都表现了雪山无人,鸟尽猿散的荒寒空寂,整个画面映衬出“前峰和峰雪模糊”“崔嵬相映雪重重”的诗情画意。

刘宁长期浸淫于中国艺术之中,醉心于中国山水之间,亲近自然,受山水滋养,故性情上养成了超脱自然,淡泊自守,不与人争,心依艺术而处之泰然,埋头于创作,而不涉利名,对纷繁复杂,吵吵嚷嚷的画坛总是站在局外,冷眼旁观,超然其外,同时刘宁待人亦十分和善客气,总给人以谦谦君子的印象。

应该说刘宁的画没有受到学院派的影响,因之没有程式化、模式化,更没有跟风,贵州现代山水画坛曾因王振中教授的到来,衍生出许多“李派”山水传人,或多或少有风格相似,千人一面的感觉,抑或受孟光涛、杨成槐一路左右因个性强烈而难以自己,古人云:“管他南宗与北宗,吾以吾笔写吾胸”,其实作为画家就是需要如此气魄,直抒胸臆,在笔墨中寻找自我风格,刘宁便是这样的一位独立特行而富个性的画家。

刘宁先生在绘画上所取得的成就是他多年笔墨耕耘的回报,他深知画家应眼界开阔,不囿于隅的重要性,近来他总是尽量抽出时间到外地观展访友求师问道,刻苦钻研,因而他在艺术观念、创作手法上更为新颖,绘画作品也得到了新的突破,如最近他便赴京,参加了程大利先生举办的学习班,在那里与来自全国各地的艺术家们共同研讨中国山水画的传承与创新,践行体悟绘画精神,笔墨情趣。相信刘宁归来之时绘事风格定会面目一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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