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带一路”沿线国家专家为土壤把脉会诊——实施可持续土壤管理 全球协同机制在形成

□《中国农资》记者 崔海涛 实习记者 李鑫 徐娜 范林红

○如果对全球实施可持续的土壤管理，那么全球农业产量有望增长60%，其中发展中国家可以增长近100%。

“土壤是植物生长的物质基础，其质量的好坏影响农业的产出和可持续发展。过去，为了保障粮食和重要农产品的有效供给，主要靠资源的过度开发，要素的大量投入。农业资源长期透支，面源污染日益加重，生态环境承载能力逼近极限。”这是农业农村部种植业管理司司长曾衍德在5月24日出席土壤健康与可持续发展国际研讨会时对我国面对的土壤问题所做的概括总结。事实上，不仅中国，来自“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多位专家也纷纷表示，土壤问题已对全球农业可持续发展构成威胁。多位专家为土壤把脉会诊，如何找问题，对症下药？研讨会上，“一带一路”沿线国家根据各国的国情因地制宜进行了有益的探索。

5月24日，土壤健康与可持续发展国际研讨会在京召开。

亟待实施土壤可持续管理

土壤是土地资源的核心，亦是农业发展和可持续性生态发展的根本。目前，土壤生产占全球粮食生产的95%左右。但是不幸的是，全球约33%的土壤面临退化问题。据联合国粮农组织土水司司长Eduardo Mansur介绍，水土流失、土壤有机碳缺失、土壤盐碱化、土壤养分失衡、水土污染、土壤封闭和土地占用、土壤酸化、土壤变硬、生物多样性减少和水涝等土壤问题已不容忽视。

在中国，目前耕地退化面积已占耕地总面积的40%以上，高于全球土壤退化的平均水平。另外耕地污染也一直困扰着我们，如南方地表水富营养化和北方地下水硝酸盐污染以及西北等地的残膜污染等。加强耕地质量保护，培育健康土壤，已成为我国农业可持续发展的一项紧迫任务。

在菲律宾，大量农业用地在消失，逐渐变成了工业用地和城市建设用地，菲律宾正在因土地利用的不当造成优质土壤资源流失。“我们正在经历农业土地的变化，同时农业种植也在发生着变化，这主要是农业土地使用类型和目的变化带来的效应。目前农业用地的改变是菲律宾所面临的重要问题，所以我们需要对农业用地进行重新的审视和检查，政府需要严格控制土地转变是否合理。”菲律宾土壤和水管理局土壤调查处研究员Dominciano D.Ramos如是说。

在非洲，尽管其与中国采用了相同的土肥技术，但是其产量却与中国相差甚远。从1961年到2007年，全球食物生产增加240%，中国增加600%，但非洲仅达到全球平均值。据中国工程院院士、中国农业大学教授张福锁介绍，这是由于一方面非洲土壤退化严重，另一方面该地区缺少足够的化肥投入、新技术无法有效的使用。从非洲与中国的比较来看，非洲的土壤问题更加严重。

在印度，恒河平原覆盖印度约4370万公顷的面积，也是该国最重要的农业区。然而，这片肥沃的平原也在受到威胁。印度农业网信息技术与地理空间中心主任Dhermesh Verma介绍说，这里主要受到土壤盐碱化与土壤侵蚀两种土地退化类型的威胁，其中土壤盐碱化的影响最为广泛，在印度共有673万公顷土地受此影响。

由此可见，土壤退化带来的威胁已经成为全球的现实问题，保护全球土壤资源已刻不容缓。而根据相关资料显示，如果对全球实施可持续的土壤管理，那么全球农业产量有望增长60%，其中发展中国家可以增长近100%。基于此，许多国家都在探讨实现土壤可持续管理的方法以提高生产力。

施用有机肥是提高肥力的主要手段

提高土壤有机质含量是土壤保护最直接的手段。在中国，东北的黑土地一直以来都是土壤肥沃的象征，但是近年来的研究表明，黑龙江每年的黑土有机碳含量都在减少。据黑龙江省农科院研究员魏丹介绍，目前黑土存在的主要问题是土壤的物理退化（土层变薄、结构变差）、化学退化（土壤养分的偏好、有机质的下降、土壤pH值的增加）和生物退化（微生物多样性的减少）。

他说：“要提高黑土农田的产量，就要协调黑土的生物特性、物理特性和化学特性，特别是以提高土壤有机质为核心来提升土壤肥力，那么我们就要抓住有机碳的管理。”他认为，秸秆还田以及在氮磷钾化肥使用的基础上加入有机肥可以提高土壤有机碳的活性。

实际上，有机肥的施用对提升土壤有机质有十分明显的效果。来自中国农科院的一项研究表明：施用有机肥，作物不仅可以增产6%-19%，而且土壤有机质增加了8%-41%，平均是单施化肥的近2倍。该项研究的结论表明，中国农田有很大的固碳潜力，有机肥和化肥配合施用是农田固碳增产的主要途径。

来自南京农业大学的沈其荣教授多年来一直致力于研究微生物有机肥对土壤的影响。在他的研究中发现，植物根系与土壤微生物的作用是相互的，调控根际土壤微生物区系对作物高产和安全生产能够起到举足轻重的作用。他表示，木霉真菌一方面可促进植物根系生长，另一方面可以对抗土传病原菌。目前，木霉生物有机肥在西瓜、黄瓜、辣椒、茄子、番茄、土豆、苹果、香蕉等多种经济作物上均表现出较好的效果。

基于微生物与有机肥搭配后产生的效果，目前在中国，微生物有机肥产业已经取得了蓬勃的发展，农业增施有机肥已经成为常态。

不仅是中国，印尼等国对土壤有机质的提升也特别重视。据印尼农业土地资源研发中心副主任Yiyi Sulaeman介绍，印尼的种植业可以区分为7种农业生态系统：灌溉稻田、非灌溉稻田、酸性旱地、干旱气候旱地、滩涂、Lebak土地和庄稼地。针对不同的生态系统，该国实施了不同的综合管理方案。在这些管理方案中，利用堆肥提升土壤有机质是重要的措施之一。他表示，通过提升土壤有机质可以有效抵御雨水对土壤的侵蚀。

尼泊尔Terai平原的全部耕地正处于土壤有机碳为2%的临界范围。据尼泊尔农业研究理事会研究员Roshan Babu Ojha介绍，为了保护该地区的土壤资源，目前该国政府颁布了一些支持性政策以提高尼泊尔农业用地中的有机碳含量。其中，该国政府提供了高达50%-75%的有机肥补贴，鼓励农民施用有机肥。

由此可见，有机肥的施用在世界上已经比较普遍，而且不同国家的实践也表明施用有机肥对多种农业生态系统提升有机质含量都有一定的帮助。

智能化成土壤管理的有效手段

智能化是全球各行各业正在进行的一项革命，农业领域也不例外。事实上，正因为智能化手段的引入，土壤可持续管理更能顺畅地进行。

印度农业网信息技术与地理空间中心主任 Dhermesh Verma介绍说：“印度政府根据不同地区土壤的盐碱浓度，开发土壤潜力，同时结合各省实际情况，搭建了一个土壤管理平台，农民参与度高。”如今，这套农民土壤保护体系已成为印度土壤可持续发展的有力支撑，其委员会委员由农民担任，并建立自助小组，以绩效考核的方式管理。这一举措空前释放了农民保护土壤的积极性，激励农民保障生产的同时维护粮食安全。来自印度的另一位专家对这个系统进行阐释，这个系统名为土壤健康卡在线生成系统，农户可以通过相关数据生成施肥方案。中国地质大学土地科学技术学院院长吴克宁认为，印度的土壤健康卡生成系统和我国应用的测土配方施肥系统有异曲同工之妙。

实际上，中国智能化测土配肥系统的应用更为普遍。以北京为例，到了需要施肥的季节，农民只需登录北京市土肥信息网，三五分钟就能根据自己耕地情况打印出一张量身定制的用肥“处方”，还可在线与区土肥站订购专用配方肥，便捷高效。这是市土肥站打造的“智慧土肥”系统，是测土配方施肥的升级版。北京市土肥工作站站长赵永志介绍说，该站利用GIS布点、GPS定位，设立了170个耕地质量定位监测点，采集土壤样品5万个，获得土壤数据600多万个，并与北京第二次土壤普查和30多年京郊耕地质量长期定位监测所获得的大量数据整合，建成了北京市土壤数据库，实现了全市耕地质量的动态监控。

为确保“土肥大数据”真正落地，北京市土肥站主导搭建了物化技术物流网，农资生产企业、经销企业由生产经销商转变为技术服务站点，形成了一条龙式、站企结合式、连锁配送式、农资加盟式和科技入户式等服务模式，破解了卖化肥的无技术、有技术的无实物的化肥流通体制难题，推动了水肥一体化精准调控技术应用，全市化肥利用率提高了9个百分点。

在日本，智能化手段同样在农业上得到了广泛应用。“任何一个日本农民，如果想知道自己所在地土壤的相关情况，都可以通过智能手机获取详实的数据资料。”据日本国立农研机构农业环境科学研究所高级研究员Toshiaki Okhura介绍，为掌握日本全国和区域土壤环境状况，为农民提供生态系统服务，日本从1880年开始调查国内土壤环境质量状况，开展土壤测绘工作，其中，固定点位纵向监测每隔五年一次。“我们通过先进的技术和成熟的手段展开调查，即县一级土壤负责人与农民一道实地考察，观察表层与下层土壤肥力的变化，针对不同的土壤类型，制定不同的土壤管理方案。对表层土壤营养管理的同时，也对1米以下甚至100米以下的土壤进行有效监控。”

据Toshiaki Okhura介绍，1984年，在对日本国内土壤环境质量状况大面积、全方位调查的基础上颁布实施的日本土壤肥力法案，为日本土壤资源与粮食安全带来进一步保障。“持续利用和保护土壤资源、土壤大数据是基础，微观数据是关键，形成一个农民看得懂、用得上的土壤可持续管理方案对土壤可持续发展有着现实意义。”Toshiaki Okhura说。

随着技术的进步，大数据以及相关电子技术对农业生产的帮助会越来越大，其对土壤保护的影响力也将更为深远，特别是其提供了精准土壤营养管理的可能。

▲北京市土肥工作站站长赵永志（右）与联合国粮农组织土水司司长Eduardo Mansur合影留念。

▲ 20多个国家和地区的官员、专家、学者参加了研讨会。

全球协同机制正在加强土壤保护力度

当前全球土壤资源减失严重，土壤中的有毒、有害物质大大超出土壤本身自净能力，对生态系统带来不可逆的危害，更对人类生产能力、全球生态安全和人类健康构成威胁。因此，为实现农业可持续发展，建立全球协同机制加强土壤保护力度十分必要。

2016年，联合国粮农组织发布了《可持续土壤管理自愿准则》，主要目的是为可持续土壤管理提供技术和政策建议。全球土壤伙伴关系亚洲区国际顾问Lucrezia Caon介绍说，《可持续土壤管理自愿准则》一方面为政府、企业、农民以及其他利益相关者提供可持续性的土壤管理指导；另一方面，它在增加土壤有机质，提升作物生产能力，促进土壤养分平衡、循环，恢复生态等方面大有裨益。

Lucrezia Caon认为，当前恢复土壤生态刻不容缓，社会公众、政府、企业、科研人员以及农业服务人员等应多方携手、齐心协力，制定可持续战略方案，成立全球合作网络，构建出一个完整、系统的土壤信息系统；同时各国应立足本国国情，遵循《准则》，建立土壤健康评价指标体系，共同推进土壤可持续管理方案，切实为土壤生态恢复撑起保护伞。

“在所有的利益相关者中，政府和农业服务人员的角色尤为关键，他们是《准则》落地生根的中坚力量。”全球土壤伙伴关系亚洲区国际顾问Lucrezia Caon强调。同时，他以哥斯达黎加为例，向与会者介绍了《准则》在实践中的具体应用。“哥斯达黎加以政府为主导，以科研人员、农民及相关工作者为依靠，成立了土壤可持续管理工作小组，形成土壤污染防控合力，对土壤质量的高低、优劣做出定性或定量的评判，参照《准则》，制定符合国情的战略方案，依托互联网，采取线上、线下相结合方式，集思广益，开展调研，最终将一份符合《准则》的土壤可持续管理方案应用于哥斯达黎加的农业发展。”

本次召开的土壤健康与可持续发展国际研讨会也是在《准则》框架下组织的一次大会，目的是促进建立南南合作的平台，为保护土壤核心资源共同努力。

此外，联合国粮农组织对黑土地的退化问题也十分重视。据了解，世界各国的黑土区作为全球重要的粮食基地，现在均面临着严重的退化问题，这急需进行可持续发展的补救措施。为此，联合国粮农组织全球土壤伙伴关系于2017年3月21日在全球土壤有机碳研讨会上宣布成立国际黑土联盟。由此可见，通过国际组织的推动，全球协同机制在加强土壤保护方面正在扮演越来越重要的角色。

总之，当前我们面临的是一个急需恢复土壤生态的时代，解决土壤问题是一个复杂的系统工程。就全球的土壤退化来看，不仅仅是土壤有机质流失的问题，还存在诸多如重金属污染、土地占用等问题，这些土壤的生态恢复还相当困难。因此，在全球协同机制下，依然要不断寻求技术的突破，同时各国应制定适合自身国情的土壤可持续发展方案，引导土壤管理向生态方向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