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静
记忆中,所有难忘的事情都发生在夏天。
“夏天”两个字,天生就像台湾的小清新文艺片,不由得在我眼前浮现出这样的画面:
窗外的知了在茂密的树枝间不知疲倦地歌唱;数学老师在讲台上扯着嗓子、唾沫横飞地讲解一道道艰深枯燥的立体几何与三角函数题;头顶老旧的电风扇发出巨大的噪音;而我则目光呆滞地望着黑板上密密麻麻的解题步骤昏昏欲睡。这时,你用笔戳了戳我后背,我旋即清醒过来,然而不到两分钟,却又开始犯起困来。“快,快使劲儿掐我一下,”我伸出手给你,说道,“最讨厌下午上数学课了,本来就听不懂,夏天的午后又老是犯困……”你只是冲我笑笑,露出洁白而整齐的牙齿,并小心翼翼地问我:“痛不痛?”我摇了摇头,萎靡不振地说:“再用力点儿。”
这座江边的城市,一到夏天便热得不像话,夜晚更是闷热无比。头顶的电风扇呼呼地转动着,惨白的灯光下,所有人都在埋着头,完成一张又一张试卷。我的手心里满是细密的汗珠,每写完一页练习册,便要在裤子上蹭一蹭。“数学作业写完没,借我抄一下。”我扭过头,低声问你。你机敏地瞥了一眼讲台上的老师,小声说:“自己做,不准抄,不然永远都不会。”我笑吟吟地说:“你明知道我不会。”“哪里不会,我给你讲。”你回道。不过屈指可数的几道数学题,却花去了整整一节课的时间。待到下课铃声欢快地响起,我拉着你的手,一起朝小卖部奔去。我喜欢吃香草味的冰激凌,而你喜欢巧克力味的。冰激凌甜蜜的气息弥散在空气中,沁人心脾,方才因数学题带来的低落情绪都一扫而空了。
有时我们也会在晚自习时,一边做作业一边悄悄地用MP3听歌。我们都留着披肩长发,因而老师看不见我们的耳朵里都塞着耳机。金莎的声音细腻又轻柔,像是夏天的风,拂过你我的脸颊:
“蓝色的思念
突然演变成了阳光的夏天
空气中的温暖不会很遥远
冬天也仿佛不再留恋
绿色的思念
挥手对我说一声四季不变
不过一季的时间
又再回到从前
那个被风吹过的夏天”
这首歌陪伴我们走过了很多年,直至高中毕业。我曾经在一个又一个被数学作业折磨的夜晚,气馁地说:“我这个样子,怎么考得上大学。”这时,你会安慰我:“你其他科目都很好,只是数学差一点嘛。只要好好努力,肯定能考好的学校啊。”这让我想起《那些年,我们一起追的女孩》里沈佳宜与柯景腾的对话:“你该不会常翘课吧?”“当然啊,我本来就不喜欢念書啊,我是为了你才念诶。”
高考成绩公布的那天晚上,我难过得彻夜未眠。我考了一个从未有过的低分,数十年的寒窗苦读和不可一世的骄傲都付之一炬。我忽然又想起了《那些年,我们一起追过的女孩》里,沈佳宜哭着对柯景腾说:“我一直那么用功读书,可是还是考不好。”那些日子,我躲在家里不敢出门见人,更怕面对亲友的询问,而只有你,在电话里一直安慰我,才让我有了重新面对生活的勇气。
你去了一个陌生的城市,在一所师范院校念英语系;而我呢,得过且过,来到一个千里之外的城市,念了一所师范院校,只是好在专业是自己喜欢的中文系。每每与你通电话,彼此除了感叹大学生活的空虚和无聊外,便是对未来的迷茫。这时你说:“还能怎么样呢,大不了毕业回家当个老师嘛,反正女孩子也适合做这个。”
这时候我突然想,等来日我们站在讲台上,看着那一个个埋头苦读的身影时,会不会想起当年的自己,也是这般单纯宁静,无忧无虑。
“还记得昨天那个夏天
微风吹过的一瞬间
似乎吹翻一切
只剩寂寞肯沉淀
如今风依旧在吹
秋天的雨跟随
心中的热却不退
仿佛继续闭着双眼
熟悉的脸又会浮现在眼前”
…………
我有时还会循环播放这首《被风吹过的夏天》,虽然早已将它的歌词和旋律烂熟于心。你说你所在的城市海拔较高,多夜雨,夏天十分凉爽,适合避暑;而我所在的这个海滨城市,一年到头几乎都是夏天。说到底,我们都快要忘记夏天的模样了。
我想,夏天和我们的青春一样,都有着一张不老的脸。
那一个个被风吹过的夏天,只会离去,不会被忘记。
(作者系西南大学中国现当代文学专业2016级硕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