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海娟陈雅靖张云平
(1 天津商业大学法学院心理学系,天津 300134;2 天津商业大学高职与继续教育学院,天津 300134)
创造力是指产生新思想,发现和创造新事物的能力。它是成功地完成某种创造活动所必需的心理品质。发散性思维是创造力的重要成分之一(Guilford,1968),是个体对一个开放性的问题产生许多独创性观点的能力 (Benedek,Könen,&Neubauer,2012)。创造力易受环境因素的影响,其中情绪是一种重要的环境变量,情绪如何影响创造力成为心理学家们研究的热点之一(Russ,1993;Vosburg&Kaufmann,1999;Fernández-Abascal,&Díaz,2013;卢家楣,刘伟,贺雯,卢盛华,2002;陈丽,张庆林,严霞,张颖,廖翔慧,陈谊,2008;胡卫平,王兴起,2010)。
已有研究通过诱发积极和消极两种不同情绪来比较个体在创造性任务上的表现,以此揭示两者之间的关系,但并未得出一致结论。大量研究结果表明,积极情绪促进创造性的产生,消极情绪阻碍创造性的产生。 Isen,Daubman 和 Nowicki(1987)的研究表明,积极情绪能够提高个体的创造力和问题解决的灵活性,而消极情绪会干扰认知操作,降低创造力。Vosburg(1998)发现,积极情绪提高了被试在发散性思维任务中的流畅性,而消极情绪下被试的流畅性更差。卢家楣、刘伟、贺雯和卢盛华(2002)的研究表明,与悲伤情绪状态下的学生相比,处于愉快情绪状态下的学生的思维流畅性和变通性得到显著提高。胡卫平和周蓓(2010)的研究表明,积极情绪状态下被试能够提出更多富有创造性的科学问题。Gruzelier,Thompson 和 Redding等人(2014)指出,有效降低个体的焦虑水平能显著提高其创造性表现。对此,一些研究者提出相关理论来解释积极情绪对创造性的作用机制,例如拓展—构建理论(Fredrickson&Branigan,2005)和认知灵活性提高理论(Rowe,Hirsh,&Anderson,2007)。这些理论均认为,积极情绪能提高个体的认知灵活性,从而促进创造性的产生。
然而,一些研究者也提出了相反的观点,认为消极情绪促进创造性的产生,而积极情绪阻碍创造性的产生 (Kaufmann&Vosburg,1997;George&Zhou,2002;Kaufmann,2003;Damian&Robins,2012)。研究者提出了相应的理论模型来解释。情绪修复理论认为,处于消极情绪的个体需要通过创造性活动来产生成就感,并用这种成就感来修复由于消极情绪所引发的不悦(Abele,1992);情绪输入理论认为,个体会把当前心境作为信息线索,情绪被理解为信息。积极情绪往往代表环境既安全又良好,此时个体所选择的是简单的信息加工策略,付出的额外的认知努力较少,因此影响了个体的创造性表现,而消极情绪则蕴含着环境中有关危险与不安的信息,个体更倾向于采用系统的、翔实的信息加工策略,更关注外部具体信息 (Martin&Stoner,1996)。消极情绪会激发个体对现实环境的探索,从而促进创造性的产生(Eastwood,Frischen,Fenske,&Smilek,2012;van Tilburg&Igou,2012)。
综合上述研究发现,情绪对创造性影响的结果并不一致,其原因有以下两个方面:第一,情绪诱发技术不同,且以往研究多采用在创造性任务前集中呈现情绪图片或视频的方法来对被试的情绪进行激发,在实验任务的进行过程中,情绪效应会逐渐减弱;第二,在创造性任务方面,以往研究所使用的创造性任务并不相同,这些任务所考察的实际上是创造性认知过程的不同层级,导致实验结果之间难以整合 (胡卫平,王博韬,段海军,程丽芳,周寰,李晶晶,2015)。因此,探讨情绪与创造性的关系,一方面要考虑在被试完成任务过程中情绪效应的维持,另一方面要考虑创造性任务的层级水平,保证在同一层级之间进行结果的比较。
音乐能够诱发个体的情绪 (马谐,白学军,陶云,2013),并影响个体的一般认知能力。慢速的乐曲易于诱发个体忧伤、悲哀、痛苦、烦躁和愤恨等负性情绪,快速的乐曲大多数诱发个体愉悦与兴奋等正性情绪(蔡岳建,潘孝富,庄钟春晓,2007)。一系列的音乐参与活动显著提高了被试在威廉斯创造性倾向测验中的想象力得分 (Passanisi,Nuovo,Urgese,&Pirrone,2015)。Adaman 和 blaney(1995)采用音乐诱发个体的高兴、悲伤和中性三种情绪,探讨情绪与创造性思维的关系。结果表明,高兴和悲伤情绪都能显著提高个体的独创性。但是该结果混淆了情绪和音乐的作用,并不清楚是情绪还是音乐的单独作用,亦或是情绪与音乐的交互作用,导致个体的创造性得分更高。情绪和音乐的交互作用也可能对个体产生影响。例如,被试选择了听悲伤音乐后,能够回忆出更多的悲伤形容词(Vuoskoski&Eerola,2012)。 Callaghan 和 Growney(2013)的研究发现,悲伤情绪状态下,听情绪一致性的消极音乐时的流畅性得分显著高于听情绪不一致的音乐,而高兴情绪状态下,情绪状态与背景音乐的情绪一致与不一致下的流畅性得分无显著差异。但是,该研究并没有发现积极情绪的一致性对创造性思维的促进作用,且仅探讨了创造性思维的流畅性维度,而没有分析其它维度,探讨并不全面。创造性思维任务一般要进行十分钟,甚至半个小时及以上,那么如果诱发某种情绪的被试在此过程中继续听着同样情绪效价的音乐,则可以在完成创造任务过程中发挥情绪效应的维持作用。是否如情绪一致性理论所认为的那样,情绪一致性会显著提高个体的创造性,而不管是积极还是消极情绪呢?
鉴于此,本研究拟通过积极和消极的视频诱发个体的积极和消极情绪,然后让被试在积极或消极音乐的背景下完成创造性任务,探讨情绪状态和背景音乐对创造性思维的影响,以及情绪一致性对创造性思维的影响。
65名大学生参加实验,其中有4人未完成实验或情绪诱发失败,最终获得有效被试61人,其中男生26人,女生35人,平均年龄19.50岁。所有参加实验的被试身心状况正常,双耳听力正常,视力或矫正视力正常。
实验设计为2(情绪状态:积极、消极)×2(背景音乐:积极、消极)两因素被试间实验设计。因变量采用创造性思维量表得到的流畅性、灵活性、独创性三个维度分和创造性总分考察。
采用查子秀(1998)实用创造力测验。该测验要求被试尽可能多地想象出所给出的日常生活用品的新颖用途。该工具已被证实是有效的评定创造性思维的工具(施建农,查子秀,周林,1998)。实验完成后,由两名主试参照该测验的编码系统进行独立评定,可得到创造性的流畅性、灵活性和独创性三个维度分和创造力总分。经过对两人的评分结果进行相关分析,结果表明,流畅性维度的评分者一致性为0.90,p<0.05;灵活性维度的评分者一致性为 0.92,p<0.01;独创性维度的评分者一致性为 0.90,p<0.05,说明两位评分者的评分信度较高,最终的测验成绩取两位评分者评分的平均值。
实验中使用的诱发不同情绪的电影片段为以往研究者研究中筛选出来的电影片段:诱发被试积极的高兴情绪的视频是《摩登时代》片段;诱发被试消极的悲伤情绪的视频是《我的兄弟姐妹》片段。时间为6分钟左右。研究表明,这些电影片段能够较好地诱发被试的积极和消极情绪 (李芳,朱昭红,白学军,2008)。
选取以往研究使用过的积极音乐材料和消极音乐材料(Jiang,Scolaro,Bailey,&Chen,2011;张蔚蔚,高飞,蒋军,张继元,张庆林,2012)。积极音乐选取的是 《第3号勃兰登堡协奏曲》(Bran-denberg Concerto No.3),消极音乐选取的是《辛德勒的名单》专辑中的《Jewish Town(Krakow Ghetto,Winter'41)》。实验中每首音乐播放10分钟。另请40名大学生对听音乐前后的情绪状态进行评定,采用9点评定,1为非常不高兴,9为非常高兴,从1到9,分数越高表示被试当前越高兴。对听积极音乐和消极音乐的情绪状态的前测和后测结果分别进行相关样本t检验,结果显示,听积极音乐的后测评分(M=6.85,SD=0.80)显著高于前测评分(M=5.08,SD=0.66),t(39)=14.626,p<0.001,d=4.68;听消极音乐的后测评分(M=2.93,SD=0.76)显著低于前测评分(M=5.00,SD=0.39),t(39)=-17.173,p<0.001,d=5.50。 结果表明,选取的积极音乐和消极音乐能够较好地诱发被试的积极和消极情绪。
实验分为情绪自评、诱发情绪和完成创造力任务三个阶段。情绪自评部分采用九点问卷测量被试当前的情绪状态(非常不高兴~非常高兴),从1~9,分数越高表示被试当前越高兴。共进行2次情绪自评,进入实验室后为第一次评定,观看视频片段后为第二次评定。
正式实验时被试在播放音乐的情况下完成创造性思维测量任务。指导语为:“在测验中,将给你提供日常生活用品的名称,请你尽可能地想出每种物品的不常见用途。想出的用途要现实可行,在此基础上越新颖越好。将你的想法依次写在下面的条目里,如有必要,可在后面解释出具体的形成过程,尽可能详细地写出来,使主试能更好地理解你的意思。本实验一共有两道题,每道题有10分钟时间回答。当每道题在第6分钟时,主试会提醒你“已到6分钟”,请在你正在书写的一项前面打“√”,然后继续答题。进行到10分钟时,主试会提醒你“这道题的答题时间已到,请进行下一道题”,然后你就可以开始写下一道题。不可以提前开始写下一道题。“现在,请你把答题纸和笔准备好,开始答题。”被试完成创造性思维测量任务后,摘下耳机。实验完成后,研究者对被试表示感谢。
把被试进入实验室后第一次的评定结果作为基线,分别对基线和诱发后的积极和消极情绪进行相关样本t检验。结果显示,对积极情绪的评分(M=7.03,SD=1.17) 显著高于其基线分 (M=5.71,SD=1.19),t(30)=7.529,p<0.001,d=2.75;对消极情绪的评分(M=3.13,SD=1.07)显著低于基线分(M=5.67,SD=1.42),t(29)=-7.813,p<0.001,d=2.90。 结果表明,本研究的视频分别有效诱发了被试的积极和消极情绪状态。
以不同情绪状态和背景音乐作为自变量,进行两因素方差分析,分析其在流畅性、灵活性、独创性三个维度分和创造力总分上的差异。结果如表1所示。
表1 不同情绪状态和背景音乐条件下的创造力得分
经过两因素方差分析,结果发现:在流畅性维度上,情绪状态的主效应不显著,F (1,57)=0.224,p>0.05,ηp2=0.004;背景音乐的主效应不显著,F(1,57)=0.595,p>0.05,ηp2=0.010;情绪状态与背景音乐的交互效应不显著,F(1,57)=2.563,p>0.05,ηp2=0.043。
在灵活性维度上,情绪状态的主效应不显著,F(1,57)=1.912,p>0.05,ηp2=0.032;背景音乐的主效应不显著,F(1,57)=3.602,p>0.05,ηp2=0.059;情绪状态与背景音乐的交互效应显著,F (1,57)=9.597,p<0.01,ηp2=0.144。 简单效应分析发现,积极情绪状态下,在积极的背景音乐条件下被试的灵活性得分显著高于消极的背景音乐条件下,p<0.01;而消极情绪状态下,积极和消极的背景音乐条件下被试的灵活性得分无显著差异,p>0.05。
在独创性维度上,情绪状态的主效应不显著,F(1,57)=0.964,p>0.05,η2=0.017;背景音乐的主效应达到边缘显著,F (1,57)=3.916,p=0.053,ηp2=0.064,积极的背景音乐条件下的独创性得分显著高于消极的背景音乐条件下;情绪状态与背景音乐的交互效应显著,F(1,57)=11.654,p<0.01,ηp2=0.170。 简单效应分析发现,积极情绪状态下,在积极的背景音乐条件下的被试的独创性得分显著高于消极的背景音乐条件下,p<0.01;消极情绪状态下,积极和消极的背景音乐条件下被试的独创性得分无显著差异,p>0.05。
在创造力总分上,情绪状态的主效应不显著,F(1,57)=0.122,p>0.05,ηp2=0.109;背景音乐的主效应不显著,F(1,57)=0.326,p>0.05,ηp2=0.246;情绪状态与背景音乐的交互效应显著,F (1,57)=9.542,p<0.01,ηp2=0.143。简单效应分析发现,积极情绪状态下,在积极的背景音乐条件下的创造力总分显著高于消极的背景音乐条件下,p<0.01;消极情绪状态下,积极和消极的背景音乐条件下的创造力总分无显著差异,p>0.05。
根据被试诱发的情绪状态和背景音乐的性质的一致性进行划分,分为情绪一致组(包括积极情绪—积极音乐组和消极情绪—消极音乐组)和情绪不一致组 (包括积极情绪—消极音乐组和消极情绪—积极音乐组),然后对两组被试的创造力各维度得分及总分进行独立样本t检验,结果见表2。
表2 情绪一致和不一致条件下创造性得分的平均数和标准差
结果发现,情绪一致组和情绪不一致的流畅性得分差异不显著,t(59)=1.623,p>0.05,d=0.42;情绪一致组的灵活性得分显著高于情绪不一致组,t(59)=3.020,p<0.01,d=0.77;情绪一致组的独创性得分显著高于情绪不一致组,t(59)=3.352,p<0.01,d=0.86;情绪一致组的创造力总分显著高于情绪不一致组,t(59)=3.044,p<0.01,d=0.78。
本文旨在探讨是情绪状态、背景音乐还是情绪状态与背景音乐的交互作用对创造性思维有影响。实验采用视频来诱发被试的积极和消极情绪状态,然后让被试在积极或消极的背景音乐条件下进行创造性思维任务。
情绪评定结果表明,视频片段成功诱发了被试的积极或消极情绪。将情绪状态和背景音乐作为自变量进行检验,结果发现,积极的背景音乐条件下被试的独创性好于消极的背景音乐条件下,并且情绪状态和背景音乐在灵活性、独创性和创造性总分上的交互效应显著。当被试处在积极的情绪状态下,在积极的背景音乐条件下被试的灵活性、独创性和总体创造性显著高于在消极的背景音乐条件下。而在消极的情绪状态下,被试在积极和消极的背景音乐条件下的得分无显著差异。这表明,维持积极的情绪效应对创造性思维有显著的促进作用,进一步揭示了积极情绪与创造性之间的关系 (卢家楣,刘伟,贺雯,卢盛华,2002;Gasper,2003;Newton,2013;Passanisi,Nuovo,Urgese,&Pirrone,2015)。 Gasper(2003)指出,被试在积极情绪下能更快放弃心理定势而解决问题,但处于悲伤情绪下的被试更依赖心理定势。本研究采用的创造力任务为写出物体的用途,在积极情绪状态下,被试能够更快地放弃对物体常规用途的心理定势,想出更多其他不寻常的用途。Newton(2013)发现,积极情绪能促进被试创造性思维的灵活性和独创性。认知灵活性提高理论(Rowe,Hirsh,&Anderson,2007)指出,积极情绪能提高个体的认知灵活性,从而促进创造性的产生。研究结果进一步支持了积极情绪对创造性思维的促进作用。但是,这种效应的强度取决于比较或参照的情绪状态(中性或悲伤情绪)以及创造性任务的类型,积极情绪对创造性思维任务和顿悟问题解决任务的影响结果可能不同(Davis,2009;李亚丹,马文娟,罗俊龙,张庆林,2012)。此外,本研究结果与 Callaghan和 Growney(2013)的结果并不完全一致。Callaghan等(2013)虽然也发现了情绪和音乐的交互作用显著,但是仅在悲伤的情绪状态下,听悲伤音乐的被试的流畅性得分显著高于听积极音乐的被试。这可能是因为,两个研究中情绪诱发任务和创造性任务之间的时间间隔不同。他们的研究中花费5分钟来进行情绪评定,可能导致情绪效应进一步减弱,而本研究不足半分钟。未来研究还需要对此进行验证。
对于情绪一致性对创造性思维的影响,本研究结果发现,被试在情绪一致条件下的灵活性、独创性及总体创造性要好于情绪不一致条件。这与前人的结果是一致的(Adaman&Blaney,1995)。研究结果支持了情绪一致性理论。该理论认为,个体感受到某一种特定情绪时,更有利于在同样情绪状态中进行认知加工(Hunter,Schellenberg,&Griffith,2011)。情绪的一致性能显著提高个体的灵活性和独创性,从而提高个体的创造性思维水平。也就是说,处于消极情绪中的个体更偏爱消极音乐,而处于积极情绪中的个体更偏爱积极音乐,当后续的音乐所诱发的情绪与之前的情绪状态冲突时,个体会耗费更多的资源来处理这种冲突,导致注意变窄,发散思维能力降低。
本研究得出如下结论:(1)积极的背景音乐条件下被试的独创性显著高于消极的背景音乐条件下;(2)情绪状态和背景音乐在灵活性、独创性和创造性总分上的交互作用显著,积极情绪状态下,在积极背景音乐条件下的创造性得分高于消极背景音乐条件下,而消极情绪状态下,积极和消极条件下的创造性得分无显著差异;(3)情绪一致性条件下被试的灵活性、独创性和创造性总分显著高于情绪不一致条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