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地科考历险记

沈 权

2018年4月21日， 经过 长 达1 6 0多 天惊涛骇浪、冰雪交加的考验，我国第34次南极考察队圆满完成考察任务，搭载“雪龙”号极地科考船顺利返抵上海。极地科考的经历，让人终生难忘。

2011年11月3日，“雪龙”号装载着一百多名科考人员和船员从天津起航，前往南极，航程28000海里，历时163天。这次科考任务有六项，主要有冰川、高空物理、固体潮、地磁、GPS及气象常规观察等，还有后勤保障等其他任务。作为船长的我感觉肩负着重大的责任，出不得半点差错。

航行中最危险的是穿越西风带，这条风暴的环流位于南纬40~60度，一般浪高4~5米，以往观察到最大浪高达10米以上的狂风恶浪，穿越过程通常要4天，最长一次航行7天。气压低风险高，穿不过去，就会像卷入台风中心一样危险，恶劣的海况会对船体及船内科研设备造成损伤。由于“雪龙”号的平底结构无减摇装置，摇摆性差，在这种大风浪区航行，摇摆幅度极大，对于“雪龙”号2万多吨满载排水量的破冰船来讲，20来度是家常便饭，最大倾斜角达42度之多，室内桌上的东西都跌下地来，翻箱倒柜，可想风险之大。

“雪龙”号刚进入到西风带便尝到了苦头。世界最南端港口乌斯怀亚作为前往南极最重要的补给港口正处于西风带。这个港的设施非常简单，连最起码的拖轮都没有，仅有一座伸到海里的凸码头，来靠的大多是去南极旅游的邮轮和科考船。终于轮到“雪龙”号靠码头加油水了。在港内引航员的指引下，我操纵“雪龙”号缓速向码头泊位驶去，艏部快抵码头头部，叫大副带两根头缆，并注意适当松放，不要绕煞，他用满舵加短时快车，把船尾别拢码头，突然头部一根头缆崩脱，幸好他用了两根头缆，所以还有一根起到保险作用，否则易出险情，船尾也很快挤拢码头，带缆在大风中完成。这里只有轻质燃油没有重油，装燃油也很繁杂，不是用加油船来一次加装完，而是用油罐车一车车送来，一车十几吨，加上800吨燃油要几十车，接卸油管与防火防爆，十分烦人和劳累。加好燃油与润滑油，加完淡水，上完伙食，很快离开该港，“雪龙”号挺着大红的身躯，英姿飒爽地向南极洲前进！

随着更多高科技设备投入使用，再加上长年在南极航行，对于西风带的天气也有了一定的了解和认识。穿越之前、之中及之后与气象组队员一起认真分析，做出正确判断，过程中及时修整，所以本航次的4次穿越西风带都获得成功，顺利完成了中山站与澳大利亚、长城站与阿根廷之间的穿越任务。

如果把南极洲比喻成一只雄浑的胖狮子，那么中山站位于胖狮下嘴唇处，长城站设在翘起的狮尾巴梢，昆仑站则设于中山站西部、南极洲中心地带，泰山站位于中山和昆仑之间。这是我国目前布设在南极洲的四个科考站。

冰区航行是很困难的，从茫茫大洋进入到近岸的陆缘冰，一般须经过外围漂泊孤立的冰山和二至三成零碎的浮冰，慢慢密集度增加到七至八成甚至是十成的浮冰，一直到近岸边的陆缘冰和固定在冰中的冰山。浮冰对于有抗冰能力的船舶来说有利有弊：好处就是当外围有大风浪时，利用一层又一层的浮冰对海浪能量的有效减弱，插入浮冰有半个纬度船舶的摇摆就会明显好转，感觉就像是船待在大风浪包围的泻湖里，外面狂风暴雨里面风平浪静；浮冰带来的麻烦就是航行困难，影响航速、不停调整航向、增加航程、值班驾驶员不停通过望远镜寻找前进方向，四个小时值班下来很辛苦。因为要根据收到的海冰资料和以往的经验进行分析判断，决定“雪龙”号前进的方向，如果风浪太大，则要在一片茫茫的大冰海里搜寻到有裂缝的冰中水道，并钻进冰中水道航行。记得有一次在大风浪区摇得太厉害，便钻进冰层航行，于是风浪大减。但是向前航行不一定顺利，有时遇到厚达1.5米以上的厚冰层，开足马力也不一定冲得破，只得倒退出来，再开足马力冲上去，凭着船速猛烈地撞击冰层，真是像轧钢机轧铁板一样硬碰硬。“雪龙”号在经过近20年运行改造机舱时，发现主机大螺丝帽都撞松了，所以冰区航行对机舱设备损坏很严重。

借道航行也是一种捷径。中山站在印度科考站后面几海里处，由于印度站最近租了破冰船引领补给船航行过，于是沿着印度这条航线开进去，借道航行25海里。这对于“雪龙”号来说，简直是不可想象的。要知道在冰区中前进，只要是冰厚超过设计能力，一天24小时连续不断破冰作业能破冰前进一海里那也是极大的成果。有了这25海里的陆缘冰航行，整个考察队到达中山站的时间就能大大提前，也给后续完成任务打下了坚实的基础。但航行在破冰船开好的冰槽中，由于下雪、结冰再加上潮汐作用，旧航道时而宽大时而狭窄，让第一次跟随前面破冰船挺进的“雪龙”号多次被夹牢，只得往返拓宽航道再向前，所以借道航行有时很吃力，也有风险。

探测北冰洋航线也是科考向往的重大课题。随着地球气候变暖，北冰洋的海冰大量融化，不久的将来北冰洋夏季可能无冰，届时便可开僻从北欧到白令海峡的东北航线，它主要穿过俄罗斯北部沿海，越过北冰洋的巴伦支海、喀拉海、拉普捷夫海、新西伯利亚海、楚科奇海五大海域，到达白令海，航程约12456千米，比走苏伊士运河要减少三分之一航程。另一条是西北航线,主要通过加拿大北极群岛海域至白令海峡，缩短的航程也很可观。现在的问题是俄罗斯要控制东北航线，而欧、美、日主张自由通航，加拿大主张西北航线属本国内水，美国主张是国际通道。由于纷争激烈,至今没有眉目。如果这两条北冰洋航线开通必将大大缩短现有航程,带来极大的商业利益。

我随“雪龙”号共参与5次北冰洋科考，首次作为中国科考船完成了东北航线试航；作为科考队副领队参与中国第八次北冰洋科考，首次勇闯北冰洋中央航道，首次穿越北冰洋西北航道及首次环北冰洋航行，见证和体会到中国极地科考为我国商船航行东北航道及西北航道作出的历史和现实的重大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