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图尔
胡杨姑娘
夏天,吉力力从不在屋里睡觉,他就喜欢睡在牧羊小屋的屋顶上——牧羊小屋连个窗户都没有,屋里面实在太热了。
一天持续的高温终于降下来了,吉力力吃过晚饭爬上屋顶的时候,天色已经麻麻黑了。他站在屋顶上迎着夜风向远处张望了好半天,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反正没有什么事,就这样把时间熬没了也不错,可是时间没有加快一分一秒的脚步,还是把他困在牧羊小屋的屋顶上。当他一撅屁股准备坐下时,一串有粗有细,还有一点疙里疙瘩的屁就溜了出来。他下意识地扫了一眼身旁,并没有人,只有黑咕隆咚的夜色,他忽然嘿嘿地笑了起来。他还想放几个,可是怎么使劲儿也没放出来。他想要是在家里,妻子一定会狠狠瞪他一眼,之后再吐一口唾沫说他,阿斯达不啦,你都多大的人了,啊?管不住自己的嘴,还管不住放屁吗?毛驴子才像你这样一点也不会脸红。
快半个月没见妻子了,说不想老婆那是骗人的话,男人哪有不想老婆的,可是想了也白想,一百来公里的路程不是说走就走的。说真的,就这点路程要是骑摩托车,也就是两三个小时的事,可他走了,这些羊怎么办?他坐在屋顶上,把一根莫合烟卷得又粗又长。点上火之后,那支莫合烟就像一个工作中的红按钮,在他一吸一吐之间,发出很明显的光亮。
一想到妻子,吉力力就有一点浑身燥热的感觉,裤裆里的那东西也不老实起来。他扳起手指头开始算,还有几天才是月底。上次妻子走的时候说好了这个月底才带孩子来看他,这一算反倒让他更失望了,还有十几天妻子才会来。他叹了一口气躺下,想尽快地进入梦乡,如果运气好,还能梦到那个胡杨姑娘。
这是吉力力给梦里姑娘起的名字。为什么叫胡杨姑娘呢?他也说不清楚,反正在这四周全是胡杨林里梦见的,他觉得叫胡杨姑娘最有意思。其实,吉力力还有一个不能告诉别人的想法,那就是如果哪天在胡杨林里真的碰到一个姑娘,那该有多好,那个姑娘也像梦里梦见的那个胡杨姑娘一样,一双像葡萄一样的大眼睛,让男人一见到就掉进去;一张比村花阿孜古丽还白的面孔,哪个男人不是心痒痒的?可他从春天盼到现在,还没有在胡杨林里见到这个胡杨姑娘。他觉得,这是迟早的事儿,只要他天天这么想,终有一天,胡杨姑娘会来见他的。
说来也很奇怪,他每一次梦见胡杨姑娘没几天,妻子就带着小女儿来了。有时他觉得妻子就是那个胡杨姑娘,不然为什么自己一开始做梦妻子就来了呢?说真的,每次妻子来时,他都把妻子当成了胡杨姑娘,特别是晚上的时候——他希望天色特别黑,最好伸出手来也看不到,他也就看不到妻子那张很随便的脸了。他也在心里问过自己:妻子长得很难看吗?回答是肯定的,不难看。可要是和村花阿孜古丽相比就差得太远了。吉力力知道,自己能娶上老婆那样女人已经很不容易了,妻子对他这个只会放羊的男人从来没说过什么,也从不嫌弃他,嫁给了他就像母羊一样生羊娃子,一连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吉力力说不能再生了,再生我们就养活不起了,妻子这才不生了,跑到医院上了个小环环。
谁不想自己的老婆美得像仙女一样呢!其实,当他第一眼看到村花阿孜古丽,他的心就被逮走了,可是他知道自己有几颗杏子重。他像看着一朵小花开放一样,看着阿孜古丽结婚生孩子。一年之后,吉力力也结婚了,结婚后,妻子就给他找了这个放羊的活儿。妻子还说:吉力力,我们要好好地干,别人家有的我们都要有,我就不相信,太阳老是照着图拉洪家。
让刚结完婚的吉力力就去放羊,他还是有一些不情愿的。谁刚结完婚就跑到胡杨林里放羊,见一面都很难。他有时觉得,妻子这个女人就是喜欢和别人比,自己过自己的日子,和别人有啥好比的呢?!图拉洪是村里的首富,家里不仅有大卡车还有漂亮的小汽车。说老实话,吉力力从来没敢想,有一天自己家的日子也会像图拉洪家一样。几年过去了,他放羊,妻子在家里种地伺候孩子,太阳好像真的照过来了。
吉力力什么时候进入梦乡的,他已经不记得了,反正数着数着星星就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圈里的羊咩咩地叫着。他打开圈门,羊群像魚一样冲了出来。吉力力跨上摩托车把羊群赶向胡杨林深处草多的地方,才骑着摩托车回到牧羊小屋做早饭。刚吃过早饭,他想歇一会儿再去看羊群,忽然,吉力力听到小小的声音,好像是女儿在叫他爸爸。他电打了一般从胡杨树墩上跳起来,可是他又坐下了,他想,是自己太想女儿的原因,出现了幻觉。女儿呼叫的声音再次传来,他也喊了一嗓子:茹仙古丽。
爸爸,快来帮妈妈拿东西呀!是女儿茹仙古丽的声音。
他看到远处胡杨林里老婆抱着女儿,肩上还背着个大包。
妻子一屁股坐在地上说:走不动了。
妻子气喘吁吁地说:昨天晚上,有一辆小四轮拖拉机,说是往这个方向来,就带着女儿搭了个便车。本来开车的想送一段的,可碰到一个大深沟过不来,我就带着女儿走路过来了。
到了牧羊小屋,女儿说,困死了,就歪倒在小土炕上睡了。
看到女儿睡着了,吉力力拖起妻子就往外跑,在一棵胡杨树下,吉力力铺好毯子,把妻子轻轻地放在毯子上,一抬头看到亮光闪过,他真真切切看到胡杨姑娘钻进了妻子的身体。
喀拉托克拉克
麦麦提江第一次发觉有人闯进了他放牧的胡杨林时并没有太在意,他以为是路过这里的羊群,过一两天就走了,可是一连几天那个羊群都没有离开的意思。他在心里盘算着:莫不是这个家伙,看到这里的草好不想走了?他想,该去看看了,是谁想占了这里的草场呢?
说真的,他不想发生不愉快的事情,可是人家是不是也这么想的呢?他不知道。他在牧羊小屋里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一件合适的家伙,最后他拿起一根杨木棒子,感觉还不错,就向那个放羊的人走去。还没走到那个放羊人跟前,冲过来两条牧羊犬,龇牙咧嘴地向他示威。他举起木棒子想吓跑两只牧羊犬,却不料这两个家伙更凶了,几乎要扑上来咬他。他不敢过度挥舞木棒子,怕这两个家伙趁机扑上来,他手里的木棒子就失去了威力。这两个家伙可不是好惹的,把他的木棒子硬是咬去了一块。这个时候,他也进退两难,人与狗就这样僵持着。他现在有些后悔,不该冒冒失失地就来了,这下可好,被两只牧羊犬给缠住了,这要是传到村里还不让人把牙都笑掉了。
喂,有人吗?麦麦提江眼睛盯着那两只牧羊犬,嘴里喊着。
喊了几嗓子,也没有人答话。当他想慢慢往后退的时候,从不远处的胡杨林里传来一个沙哑话语声,谁呀?然后就是唤牧羊犬的声音。牧羊犬听到主人的唤声,扭身向喊声跑去。
他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我是牧羊人麦麦提江,他说。
从胡杨林里走过来一个身材魁梧,足有一米八几的人,一脸络腮胡子,眼睛深深地陷在眼窝里。看到来人的模样,他心里一下子就凉了一大截,别说他对付不了那两条牧羊犬,就是面前这个家伙他也没有一点办法。
哦,是麦麦提江大哥,我还想这两天杀只羊,请你过来一起吃呢。那个大个子牧羊人说。羊,我请你吃,麦麦提江说,请你换个放羊的地方。
那个大个子牧羊人哈哈哈笑了起来,说:麦麦提江大哥,这么大的胡杨林,你一个人多没意思,有我给你做个伴儿多好;再说了,就你那一百多头羊,也吃不完这胡杨林里的草。说着大个子牧羊人从腰间掏出一包红河香烟:来,麦麦提江大哥,抽一根。
你那没劲儿,我还是抽我的莫合烟。麦麦提江蹲在地上问,胡杨林里的草确实很茂盛,可茂盛你也不能随便就闯进来呀!这是我们牧羊人的规矩,不能随便闯进别人的牧场,你是刚学会放牧的?这没人告诉你吗?
大个子牧羊人笑着说:知道知道,我刚不是说了,这两天杀只羊,请你过来吃羊肉。
羊肉,今天晚上我请你吃,过几天你赶着羊群走吧,到别的地方放你的羊吧!麦麦提江抬起头扫视了一圈,缓了缓口气说:我在这里放羊已经十多年了,这里就像我的家一样。他说话的架势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脸上没有一点笑容,眼睛一直盯着大个子牧羊人。
像这么好的草场不好找了。大个子牧羊人望着麦麦提江笑了笑说,麦麦提江大哥,这里不是那个叫喀拉托克拉克(黑色胡杨林)的地方吗?我听说这里不知什么时候刮黑风,一刮起来就天昏地暗的,像一堵黑墙压过来,黑风还会把羊羔卷跑,有这事吗,麦麦提江大哥?
麦麦提江一听大个子牧羊人说起这个传说,觉得赶走这个大个子牧羊人就在此一举了。他点点头说:有,这是真的,你没见过黑风来的时候有多可怕,就像一个有着无数个黑色魔爪的怪物,张牙舞爪地扑过来,你会感觉世界末日到了。黑风过后,羊群就会少几只或几十只小羊羔——他觉得这样还不至于吓退大个子牧羊人,就又补充了一句——可怕极了,把我的牧羊小屋都搬走了。
大个子牧羊人打了个寒战,说,这么可怕?明天我就赶着羊群离开这里。
那当然,麦麦提江窃喜,捋了一下稀疏的山羊胡子说:不是看这里的草好,我也早走了。
我也不想离开自己的牧场到处游荡,大个子牧羊人叹着气说,可是今年牧场太干旱,没有牧草,总不能让羊啃地皮吃吧!
是呀,在一个地方住惯了,谁都不想离开呀!麦麦提江顺着大个子牧羊人话说,走,到我的牧羊小屋坐坐,晚上,杀一只羊娃子,也算没白认识一场。你说烤着吃还是清炖?
大个子牧羊人说:全听麦麦提江大哥的。
那一夜,真的刮起了昏天黑地的黑风。胡杨林里发出树干被折断的响声,麦麦提江躲在牧羊小屋里大气都不敢喘,好不容易盼到了天亮,麦麦提江才发现牧羊小屋的门推不开了。他只好从天窗爬了出来,沙子已经把牧羊小屋埋了大半截,再看羊圈里的羊,真的少了几十只当年的羊羔子。他一屁股坐地上,嘴里骂着可恨的黑风妖怪,一夜之间就把他编的故事变成了现实。本来只是想编个故事吓跑那个大个子牧羊人,可是这一夜黑风,和他讲的一模一样。他狠狠地抽了自己两个嘴巴,觉得是自己胡言乱语招惹了神灵。
最让他无法交代的是,怎么向羊的主人说?好好的羊羔子说没了就没了,他告诉羊的主人,他们的羊羔子是被黑风妖怪抓跑了,可谁信呢!
麦麦提江突然想起那个大个子牧羊人,可是那个大个子牧羊人早就不见了踪影,好像那个大个子牧羊人就从没来过。他觉得自己是做了一个不好的梦,可看看被埋的牧羊小屋和仅剩的羊群,麦麦提江心想,这一年辛苦算是白废了,還得给人家赔丢失羊的钱。
那时,村里正在传说那场巨大黑风的威力。
麦麦提江不知道谁把一百多公里外的那场黑风传到了村里,他有些窃喜!他在心里告诫自己,以后要管住自己的嘴,不能瞎编故事,瞎话说多了会遭报应的。
三个牧羊人的游戏
在偌大的胡杨林里,不只吐达洪一个牧羊人,在东南方向十多公里的地方,还有个勺子(傻子)叫居曼斯迪克的家伙,带着个勺子老婆放牧着一群羊。
这对勺子夫妻吐达洪都见过,见了人只知道傻笑,什么也不会说。可是,一想到自己的情况还不如这对傻子夫妻,最起码那个勺子男人还有一个勺子老婆,可自己连个勺子老婆也没有,他觉得真主对他太不公平了。不就是自己少了一只眼睛,背上长了一个罗锅嘛,竟然连个女人也不给他一个,哪怕是像勺子居曼斯迪克那样的勺子老婆也行啊,总比自己这么干熬着强多了。
一想到这些,吐达洪心里就不好受,感觉鼻子酸眼睛辣,眼泪好像总要流出来似的。想一想自己这辈子,活得挺让人揪心的,生来就是个罗锅不说,小的时候还把一只眼睛弄瞎了,到了该娶老婆的时候,看着村里的姑娘一个个嫁人了,就连村里的那个二勺子古丽旦也被人娶走了,吐达洪彻底失望了,只有那头小毛驴陪着他了。他不想留在村里让人笑话,当别人茶余饭后嚼舌头的话题,他要远离这个令他伤心的地方,他就带着小毛驴离开了村子,成了村子里最年轻的牧羊人。一眨巴眼睛,十几年过去了,生活没什么变化,只是自己的罗锅好像又大了一些。算一算,已经四十好几的人了,还不知道女人是啥味道,真是白活了。他有时候想,自己还不如那只种羊,你看,那只种羊干得多带劲儿,从这只母羊身上下来没多大一会儿,又爬到另一只母羊身上。每次看到那只种羊精神抖擞的样子,吐达洪心里就会有一股莫名的酸楚和嫉妒感。
吐达洪躺在胡杨树荫下,想睡一会儿,可是脑子里全是那事儿,没有一点心思睡觉。他歪头看了一眼在不远处吃草的小毛驴,心里升腾出一股无法抑制的热烈。他扑腾爬起来,快快地走了过去,牵过小毛驴,找了一个小土坡,脚尖一翘屁股一扭就侧骑在驴背上了,脚跟使劲儿一磕小毛驴肚子,就蹬蹬蹬上路了。
吐达洪要去看望那对勺子牧羊人去。到了那對勺子牧羊人的牧羊屋,太阳还挂在天上很高,那对勺子牧羊人并不在,他知道一定是去放羊去了。他爬到牧羊屋的屋顶上,手搭凉棚四处观望,可是并没有看到那对勺子夫妻和羊群。居曼斯迪克大洪——他扯开嗓子喊了起来。那个勺子男人叫居曼斯迪克,“大洪”,是对维吾尔男人的尊称。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尊重一个勺子,但是他觉得这样称呼一个勺子,不仅体现了对一个勺子的尊重,也是对自己的一种肯定。
太阳渐渐地沉下地平线了,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吐达洪这才听到勺子夫妻赶着羊群回来。他从屋后的树荫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躲在墙角里。等居曼斯迪克走来,他突然跳了出来,把居曼斯迪克吓了一趔趄,他却像没事人一样说,买买提达洪,怎么这么晚了才回来,你看把羊肚子吃得都鼓了起来,然后他拍了拍居曼斯迪克肩膀,竖起大拇指在居曼斯迪克眼前晃了晃,你是好样的。
居曼斯迪克一见是吐达洪就笑得连口水都流了出来,比画着说了一大堆。吐达洪才不管他说什么,反正他已经想好了,今天是来玩羊骨头(羊拐)游戏的,至于他们在哪里放羊,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吐达洪望着他笑着说:居曼斯迪克达洪,家里来客人,怎么招待呀?
居曼斯迪克也望着吐达洪,嘴咧得像一个被踩歪的铁皮盆,一听有客人来,他直勾勾地望着吐达洪,问:客人在哪儿呢?
吐达洪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说:我不是客人吗?
居曼斯迪克笑得更没了边了,吸了一下鼻子,用手拍了一下脑门说:我把你是客人都忘了。我让老婆给你搓拉条子,炸油饼子。
杀只羊招待我吧?吐达洪说。
羊不能杀!居曼斯迪克一下子就认真起来,说,羊是老板的,不能杀。
吐达洪说:那我们玩个游戏吧?谁输了,谁就拿出一只羊杀了吃,你看咋样?
啥游戏?居曼斯迪克问。
我们小时候都玩过,撩羊骨头。吐达洪边说边从袖子里掏出四个羊骨头,这个你没玩过吗?
居曼斯迪克那张脸又绽放开了:玩过玩过。
吐达洪蹲在地上,用手平整一块沙土地,把四个羊骨头掂了一掂,往平整好的沙土地上一撩,两个立着的,一个是辈儿,一个是窝儿。吐达洪说:三把两胜,谁的羊骨头立着多,谁就赢了,玩不玩?
居曼斯迪克也蹲下来,撩了几次羊骨头,立着的挺多。
吐达洪抓过羊骨头说:玩不玩?不玩我就走了。
居曼斯迪克说:玩。
第一局吐达洪输了。居曼斯迪克说:给我羊,我赢了。
吐达洪牵过来小毛驴说:我这头驴顶两只羊。
居曼斯迪克说:我要羊,不要驴。
吐达洪说:好,就顶一只羊。明天你牵驴来,我给你抓一只羊。
第二局居曼斯迪克输了,吐达洪的驴又牵了过来。
第三局居曼斯迪克又输了。第四局第五局,还是居曼斯迪克输。
居曼斯迪克看着一只羊一只羊牵了出来归了吐达洪,心里别提有多难受了,可是谁让自己输了呢?输了,就得讲信用。
玩到第十局的时候,八只羊已经归了吐达洪。
吐达洪说:不玩了,天色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居曼斯迪克一把抓住吐达洪的衣领子,说:不行,赢了就想跑,再来两把。
吐达洪牵着十只羊想走的时候,居曼斯迪克蹲在地上号啕大哭起来,嘴里还在念叨着,我的羊啊,可怎么向老板交代呀!
吐达洪说:行了,别哭了,我给你想个办法,你愿意的话,这十只羊还是你的。
居曼斯迪克止住了哭声,望着吐达洪问:啥办法?
可是,吐达洪一双眼贼溜溜地瞟来瞟去不急于说,倒把居曼斯迪克急坏了,他怕吐达洪变卦了,自己的十只羊就没了。他腾地一下从地上站起来:你快说呀!
吐达洪小声地说:让你老婆和我睡一晚上,我就把这十只羊还给你。
什么?居曼斯迪克瞪着牛蛋一样的眼睛。
吐达洪不敢重复,他就等着居曼斯迪克像暴风雨一样的拳头打在他身上。可是了等很久,居曼斯迪克仍旧立在那里不动。
吐达洪想趁此机会逃跑,牵着羊刚迈开步子,就听居曼斯迪克一跺脚说:好,把羊全都赶回羊圈里……
责任编辑:刘 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