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芦芦
那么高大的木兰花树,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那么晶莹的木兰花碗,我还是第一次触摸。
那么浓郁的木兰花香,我还是第一次沐浴。
当汪啸波老师将我带到那棵木兰树前,我一抬头,呀,宛如看到一个真实的天堂,正筑驻在那树冠上,那么庄严、华美、圣洁,让我这个凡人的心,不由自主地跪倒在这棵树前,匍匐着,低进了尘埃。
这棵木兰,位于衢州二中图书馆南面的杂木林里,高近二十米。每年初春,都会绽放出数千朵白花。虽然四周都是高耸入云、浓绿如盖的樟树、枫香和银杏,但这株木兰,也不甘示弱,总是拼命地汲取着黑土的营养,吸收着日月的精华,承接着雨露的恩典。在高树的挤压下,它拼命地抬着头挺着胸,拼命地往上空伸展着自己的叶芽,拼命地向四周扩展着自己的枝丫,从不灰心,从不退却,从不服输。
虽然,它的高大比不过古樟,它的挺直比不过银杏,它的丰满比不过枫香,但它硬是在那片密林里活出了自己独特的模样。它成了木兰树中较罕见的一个高个子、壮汉子。
也正由于它那独特的美,所以,衢州二中的“文曲星”汪啸波老师,才郑重其事地把我带到了这棵树下,说想请我见证一下他们学校最著名的天山木兰的美。
“这棵树,是20世纪60年代初期,由学校里的生物老师方应珊去天目山挖来的,方老师还怜爱地送给它一个雅号——天山木兰。当初,谁也不曾想到,那么细伶伶的一株小树苗,五十年多后,居然成了学习里的木兰花王!”
是的,这株木兰,真的很像一个花王,美得高贵逼人,美得端庄从容,也美得奔放洒脱。
虽然我们来到它树下的时候,它的花已开始凋谢,树下落了一地花瓣,树上却依然繁花郁郁、满目璀璨。
“它的花期不长,也就个把星期,但它开得灿烂,落得辉煌,有一种轰轰烈烈、惊心动魄的壮美!”汪老师轻轻弯下腰,从地上捡起一枚落瓣,像举着一张诗笺,笑着说,“其实,世上一切人事都是如此,只要尽力追求过了,尽情绽放过了,那么,就无所谓‘花期的长短了!就像这片落花一样,它已经实现了自身的价值!”
是的,作为木兰,这棵树,能长得如此丰美,它确实已经是非常非常努力了!完全可以说,它是成绩斐然的一棵花树,问心无愧的一棵大树!
就像汪老师自己,虽然近四十年来,一直是学校里一位普普通通的语文老师,但他却是语文教学园地里的一棵参天大树。他的语文课,欢声笑语,精彩纷呈;他的学生,都很爱这样的语文。他指导的中学生征文,在全国许多作文竞赛中屡获大奖。更让人佩服的是,在繁重的教学之余,他还始终坚守着他的文学梦。他曾在报纸上开过教学随笔专栏,拥有众多的读者;由他主創的“今晚八点”微信公众号,是近两年衢州教育界的一张金名片,也是浙江省颇具影响力的写作园地、交友平台、人文讲堂;他写的《少波讲作文》栏目,受到了好几家出版社的青睐……
我之所以能和汪老师成为“忘年交”,也是出于对他人品、文品的敬重,出于对他教学、写作才华的钦佩。
这个年近六旬、人已发福但依然相貌堂堂的汪老师,难道不就是一棵巨大的“木兰”吗?几十年如一日,守着衢州二中这方土地,开出灼灼花朵,芬芳了那么多孩子的青春年华!最难能可贵的是,他还一直保持着少年似的率真热情,对天地万物,还保存着不泯的童心。在教学、写作之余,一有空,他总爱背着他的摄影机,为学校里的草木留影,为身边的那些男孩女孩记录他们生命的故事,也外出拍摄他感兴趣的题材……
我跟汪老师相识,其实不是在衢州二中的校园里,而是在石梁中学的“拉练”活动路上。石梁中学有一项坚持了二十多年的全校性的仿军事化毅行活动,每年在元旦前夕举行。而汪啸波老师是石中拉练史上的第一个“外人”,因为他既不是石中在职或已调离的教师,也不是校友、家长,他在2015年冬天,却跟着全体石中人走完了三十多公里的小长征。一路上,还举着他那“大炮”似的摄影机,不断为奋力奔走的石中师生拍摄下一张张感人的照片。
看着身材比一般人粗两倍左右的汪老师一边喘气、一边坚毅前行的身影,我对他不由得生出了比一般人多好几倍的敬意。
就这样,我这侄女辈的小文人,与他这语文名师交上了朋友。
就这样,我们有缘于去年春天的一个午后,一起去拜访了衢州二中校园里那株赫赫有名的天山木兰。
记得那天,当我们辞别木兰花王之后,汪老师还带我去看了教工宿舍区的一株木兰“王后”,并在整个校园里给我当了一回导游。一路上,无论遇到哪种植物,他都能轻而易举地说出它们的名字。为了帮我跟喜爱的花木合影,他还不顾弄脏衣裤,拿着相机,坐在泥地上拍,趴在草叶上拍……
哦,我这百无一用的女书生,何其有幸,能遇到如此可敬可爱的一位文友兄长!
那满园葱茏葳蕤的草木,那一只只灵动飞翔的鸟儿,那一届届青葱可爱的男孩女孩,何其有幸,能遇到汪老师这种园丁的守望!
原来,一棵雍容天真的木兰,一颗慈爱赤真的师心,可以和衢州二中所有的花木、老师、学生一起并肩携手,共筑一个大美的人间天堂!
(作者为知名儿童文学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