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健
(商洛学院 体育教学研究部,陕西 商洛 726000)
陕南北傍秦岭,南依巴山,是汉江发源地,从地理空间上来说为陕西南部,包括安康、汉中和商洛三个地市。陕南地处巴蜀、荆楚、秦陇、中原文化的交汇地带,特殊的区位特征,悠久的历史文化传统,形成具有陕南地域特色的民间民俗体育文化传统与文化风格,秦文化之阳刚与楚文化之柔美相互交织渗透,彰显陕南文化的多元与包容。陕南多样文化生态系统,为民间民俗体育的发展提供了深厚的文化土壤和原始基因。民间体育是指流传于民间,表现在人们的日常生产生活或劳动中,专业化程度不高,缺乏制度规范的体育活动;民俗体育是以民俗仪式活动为主要传承空间载体,被生活化、仪式化的体育文化生态[1]。民间体育与民俗体育均表现在人们的日常生产生活中,具有相近交叉的共性特征,因此,本文将民间体育和民俗体育合并称之为民间民俗体育。
早在1955年美国学者J. H.斯图尔德就提出了文化生态学(cultural ecology)理论,主张从人、自然、文化和社会生态关系中寻求文化发展规律,探索民族文化发展范式。作为生态学理论研究的分支学科,正逐渐应用于民间民俗体育研究领域并得到学术界的广泛关注。在传承与发展进程中,由于人们生产生活方式的变迁、村寨变迁进程中自然环境剧变、文化空间和社会结构转换,陕南民间民俗体育面临着传承与发展的危机。文化生态环境演化变迁也加速了陕南民间民俗体育文化变异、流失与消亡过程。因此,借用文化生态学理论解读陕南民间民俗体育文化危机的实质范畴、发展规律,积极制定民间民俗体育保护与传承的应然范式,有效防范文化流失风险,为陕南民间民俗传统体育非物质文化遗产生态化保护提供理论依据和实践路径。
表1 陕南乡村节庆活动中的民间民俗体育文化内容
节庆活动是人们在长期的生活实践中形成的具有普遍族群认同心理和共同契约的行为习惯,这一活动多是在规定的时间内,按照当地居民长期以来形成的主题传统组织的、有目的的一种娱乐方式[2]。陕南节庆习俗活动中的民间民俗体育在综合陕北、关中传统体育文化特质的基础上,形成了具有地域特色的独立文化生态。从陕南乡村节庆活动中的民间民俗体育内容整理情况来看(见表1),民间社火习俗、宗教祭祀、传统节日庆典活动成为陕南乡村民间民俗体育文化传承的重要载体和场域空间,如人日节的扮社火、耍龙灯,元宵节的跑竹马、旱船会赛、耍社火,中和节的祭祀、逛庙会,佛教节的抬城隍像等。另外,从陕南乡村节庆活动中民间民俗体育所表现出来的文化特质来看,既有关中的“崇尚武节”的风气阳刚,如舞龙、舞狮、耍龙灯、舞火龙;又有陕北“豪迈粗狂”的热情奔放,如旱船会赛、踩高跷、舞秧歌、赛龙舟等;同时,又表现出陕南地区人们安静祥和的生活状态,如跑竹马、耍杂、玩花灯、登高、旅游等。
陕南民间民俗体育文化具有较强的休闲娱乐功能,人们在运动参与过程中获得愉悦的情感体验,表现出陕南人民祥和的生活状态,得到人民群众普遍的价值认同[3]。陕南地区人民群众休闲娱乐中的民间民俗体育表现出该地域特有的一种生存状态,各类民间体育游戏、民间舞蹈和棋类活动中,比较有代表性的如陕南民间歌舞剧种——端公跳神、汉调桄桄,以及民间游戏类的项目,如抓子、荡秋千、汉中滑竿、笑和尚耍狮子、赶毛、捉严颜等。另外,陕南休闲娱乐中的体育活动具有促进民族团结与人际关系和谐的价值功能。陕南地区与甘肃、四川、重庆、湖北、河南接壤,在长期历史变迁进程中,异地安置与人口的跨区域流动比较频繁,民间民俗体育在这一过程中发挥着重要的民族团结功能,如旬阳县民间社火“站龙”来自湖北麻城,陕南的“抵杠”是由四川羌族传播而来。
按照文化生态学的思维方式来认识陕南民间民俗体育,需要从人、自然、文化和社会四个维度来加以解读。从“人”的角度来看,人是民间民俗体育活动的参与及传承主体,为民间民俗体育演化变迁的核心要素。“自然”是民间民俗体育传承的物质基础和外在环境,决定了地域民族传统体育的基本特征,如以陕南山水资源为特色的龙舟竞渡、游泳、登山、攀爬等。“文化”是民间民俗体育得以传承的精神导向和思想保障,也是长期历史积淀的产物,反映当地人思维方式、风土人情、价值观念等。文化对民间民俗体育的影响最为深远而持久,也是得以传承传播的原始基因,如具有鲜明陕南民间民俗体育特色的武术文化可谓拳种类型繁多,民间传播盛行,主要有醉八仙、梅花拳、棣花拳、四把捶等。在社会层面,民间民俗体育承载着道德教化,传播地域文明的重要功效,主要以民间社火为传承载体,如陕南的舞火龙、火狮、商洛花鼓,以及祭龙仪式等传统习俗都表达了对神的敬畏,对社会交往礼仪的诠释和理解。
如图1所示,文化生态结构主要涉及自然环境和社会环境两个维度,而文化在生态结构中处于中介和从属地位。在本研究分析体系中,这些文化因素主要包括社会制度、社会经济、宗教信仰和民族节庆,由此来揭示自然环境和社会环境的相互作用关系,并将其作为陕南地区民间民俗体育文化生态学的分析依据。
从陕南地区自然环境资源现状来看,地形结构复杂,地处秦岭地槽褶皱系,南界大巴山主脊,有“八山一水一分田”之称谓,南北高山夹峙,境内沟壑纵横,河谷盆地居中,气候湿润温和,表现出季风气候特点,拥有丰富的水资源和山林资源优势。特殊的自然环境资源塑造了多样的民间民俗体育文化生态,如利用水资源优势开展龙舟竞渡,利用山林资源开展射猎。其次,在社会环境层面上,陕南地区森林、动植物、水资源丰富,社会经济主要以农业为主,如人们在日常生产劳作中之余开展的摔跤、押加等。社会制度层面,长期以来,陕南民间民俗体育主要按照约定俗成的方式进行文化治理,如每年定期的社火习俗中表现的体育活动(舞龙、舞狮、划旱船、秧歌等),并不存在严格意义上的组织机构和运营制度,缺乏民间民俗体育管理体制;陕南地区少数民族众多,包括汉族、满族、回族、苗族、羌族、土家族等,各地区依然存留道观、寺庙、尼庵,如张良庙、张骞庙、药王庙、武侯祠、萧何庙等,表现出以宗教信仰为特质的民间民俗体育文化生态,抬城隍像、玩花灯、舞火龙等具有典型地域宗教色彩的民间民俗体育与民族信仰关系密切;民族节庆与民间民俗体育文化存在着密切的内在关联,也是社会活动的反映,如春节、人日、清明节、佛教节等节庆活动中开展的民间民俗体育。
文化生态环境对事物发展的影响最为彻底,最为持久而恒远,也正是文化生态环境的变迁改变了民间民俗体育的生存环境,很多特色的民间民俗体育项目也因环境变迁而悄然经历变异和重塑的过程,甚至面临永远消失的传承危机。
任何文化都在延续不断发展,不断进步的过程。陕南在改革开放、人口迁徙、异地安置过程中,地域文化与外来文化的交互与融合、博弈与反博弈,本土文化也面临着多重外来文化的冲击影响,悄然改变了陕南本土民族文化生态。如今,在文化全球化思潮的影响下,西方文化的强势话语力量破坏了陕南地域特色文化的生态结构,具有民间民俗特色的传统体育也正遭受文化断裂风险。究其原因,世界文化按照西方文化潮流构建全球文化生态圈,改变了陕南民俗文化的本初底色,陕南民间民俗体育也逐渐被西方新式体育文化所取代。特别是陕南文化的变迁进步,改变了人们的传统宗教信仰观,民间社火习俗渐渐消逝,如今很多项目亦是难窥一见。在社火仪式上表演的民间民俗体育逐渐失去了得以传承的文化场域环境,民间民俗体育也实现着由封闭式的自我传承空间走向开放式演绎的过程,但仅局限于村寨民间的这些体育活动形式,按照自发传承与自觉传承的方式很难适应一种新文化生态的主动调适过程,导致陕南民间民俗体育面临传承的危机。
民间民俗体育源自生活,反映一个地域人群特有的生活状态。陕南传统的生产生活方式以农业为主,但是,随着社会的快速发展,改变了以往单一的生产生活方式,逐渐被工业、现代服务业所取代,陕南民间民俗体育也面临着传承方式不合理的尴尬困境,这就需要寻求一种新的传承方式发扬下去。受社会转型与城镇化的影响,与人们生产生活环境息息相关的民间民俗体育需要寻求新的发展路向,以实现生产生活方式变迁背景下的自我理性调适过程。陕南民间民俗体育是人们在长期生产生活中的经验总结,是生活技能和劳作技能的综合反映,并演化成代表陕南地域特质的民俗文化符号。但是,随着劳作方式的变化、生产工具的更新,以及饮食环境、居住环境、交通出行方式、休闲娱乐方式的变迁,国家农村全民健身工程的实施与开展,现代健身生活逐渐取代了传统的休闲娱乐方式[4],加速了陕南民间民俗体育的自我变异与重塑。
在市场经济的大潮中,新的社会文明被植入到陕南民间民俗体育文化范畴。陕南地区地处西北内陆,地理位置相对偏僻,社会结构较为单一、封闭。在20世纪50年代,陕南属于我国严重落后地区,村寨生活环境恶劣。但是,新世纪以来,国家西部大开发战略的全面推进与实施,在农村城市化进程中,村寨文化环境也发生了剧变,村寨被融入了大量的现代文化元素,村寨与城市的联系越来越紧密,村寨变迁引起的环境剧变改变了以往村寨的自治状态[5],国家按照统一的规划部署发展村寨经济,人民的生活水平也得到较快提高,国家财政专项拨款用于建设农村健身场所和设施,传统的民间民俗体育逐渐被现代新式体育所取代。
陕南民间民俗体育的保护与传承范式的梳理需要遵循一定的原则,并以此作为工作的出发点和依据,才能增强保护工作的针对性和实效性,这些原则主要包括以下几个方面。首先,发展性原则。从文化生态学的角度来说,文化的变迁进步是历史必然性和发展规律的反映,陕南民间民俗体育文化生态系统的发展不是静态的,遵循生产生活方式、社会变迁规律,民间民俗体育不断注入现代文化元素,如陕南传统舞蹈艺术中可以融入现代舞蹈的艺术表现力,不应停留在传统模式中固守自封,需要在保持文化特质的基础上,不断适应新的文化生态。其次,差异性原则。陕南民间民俗体育在长期发展过程中形成形式多样的民间民俗体育文化,对各类民间民俗体育的保护与传承不应采用统一的方式,需要制定差异性化的发展战略和传承策略并对其加以甄别判定,使古老的民间民俗体育文化记忆不被遗忘。第三,自觉性原则。陕南民间民俗体育文化生态环境变化是危机的发生根源,古老的文化生态传承应按照自发自觉的方式,通过搭建交互交流借鉴的平台,形成社会群体对民间民俗体育的价值认同,呈现更广域的文化传承自觉。
陕南民间民俗体育按照传统的代际传递、血缘传承和集体传承的方式难以适应文化生态变迁背景下的生存环境。如陕南民间武术多是以血缘传承或代际传承的方式展开,但是其传承空间狭窄,传承路径单一。相比较而言,集体传承的传播空间范围较为广泛,影响和辐射范围较大,但是没有严格的规则限制,需要借助族群共同的文化契约、文化认同和文化信仰才能确保传承得以延续。陕南民间民俗体育在传承的过程中受文化生态环境变迁的影响,传统的传承方式已经不能适应多元文化背景下的社会需要,因此,可借助现代互联网络工具,构建陕南地区“互联网+民间民俗体育”传播平台,全面系统挖掘和整理民间民俗体育文化,借助互联网络平台对其进行广域传播,以扩大陕南民间民俗体育的传播范围、辐射力和影响力。
随着现代体育全球化的不断加速,陕南民间民俗体育文化生态环境变迁,传统的体育项目正面临着传承危机,新式体育与传统体育之间的相互博弈加速了民间民俗体育的快速凋亡,现代青年群体更倾向于三大球、健身操等项目。传统的民间民俗项目如何适应现代新式体育并融为一体,增强民间民俗体育的使命感与责任感,创设多元共生的文化传承空间,寻求文化生态平衡与文化共荣,寻求陕南民间民俗体育在多元文化背景下的转型路径,需要对其进行加工改造,比如,赛龙舟项目可以通过组织仪式化的赛会活动进行传承,从增加项目观赏性的角度把其作为表演性赛事,打造陕南民间民俗体育文化品牌。另外,可加强对现有民间民俗体育的创编和改编,不断注入现代体育文化元素,提升民间民俗体育的艺术表现力。同时,也可以发挥学校教育优势,在陕南中小学、高校开设具有地域特色的民间民俗传统体育项目,扩大民间民俗体育的教育影响力。
[1] 赵浩辉.文化生态视域下山东民族民间体育的保护,继承与发展研究[D].曲阜:曲阜师范大学,2013:63-64.
[2] 周敏.文化生态视域下佤族民间民俗体育的传承与发展研究——以中国最后一个原始部落翁丁寨为例[D].昆明:云南师范大学,2016:15-16.
[3] 姜小峰.汉水流域民俗传统体育研究——以陕南地区为例[J].陕西教育(高教版),2015,42(9):24-26.
[4] 焦建军.社会变迁过程中的陕西农村体育发展研究[J].西安体育学院学报,2015,32(6):700-704.
[5] 云鑫,何胜保.村寨变迁进程中河北省民间体育文化空间演化研究[J].唐山师范学院学报,2017,39(2):81-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