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德·布朗宁对美国恐怖电影的影响

宋洪希

【摘 要】恐怖故事作为一种古老的文学形式，不仅带来猎奇和心理刺激，更是一种人类内心的异化或精神需要。在电影这一媒介诞生之后，恐怖电影就以离奇的情节、阴森可怖的场景或音响等独特体验吸引了观众。但这些特点使得恐怖电影似乎难登大雅之堂。但作为一种类型电影，经久不衰的背后必然有其社会和文化价值。托德·布朗宁作为恐怖电影的早期开拓者，创作的《三个邪恶的人》《德古拉》《畸形人》等作品不仅在推出时获得成功或巨大争议，更对后世影视甚至小说创作者提供了灵感和土壤。这些恐怖形象除了带来感官冲击之外，也是一种承载社会意义的认知形式，是寻找生命意义的一种艺术形式，在美学价值上展现或激发了人类被壓抑和克服的本能冲动。

【关键词】类型片；恐怖片；美学；电影的文化价值；时代背景对电影的影响；托德·布朗宁

中图分类号：J905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7-0125（2018）09-0095-02

一、恐怖类型片的定义和文化价值

恐怖故事是一种古老的文学形式，植根于民间故事、神话、古典悲剧等，它带来的不仅是一种猎奇和心理刺激，更是一种人类内心的异化或精神的需要。电影的诞生为恐怖故事提供了全新的媒介，作为类型片的恐怖电影，被定义为以离奇怪诞的情节、阴森可怖的场景或音响吸引观众好奇心，由此带来独特的恐惧心理体验的影片。

恐怖电影诞生以来，被认为是满足人们追求感官刺激、猎奇的产物，似乎还不足以登上大雅之堂。奥斯卡电影奖创立以来，只有4部恐怖电影获得过最佳影片的提名，却无一获得最佳影片奖。

作为一种类型电影，恐怖片经久不衰的背后，必然有其社会和文化价值。第一，恐怖电影暴露了理性世界的局限性，使我们不得不面对非理性的、未知的、不可控制的领域。通过电影语言的呈现，使观众感到现实与恐怖梦境之间界限的模糊，释放了无意识和非理性的情绪，同时也正因为如此，构成了恐怖电影让人恐惧的第一重原因。第二，恐怖片通过暴力，质疑了建立社会结构所依赖的所谓“自然秩序”。体现了人类对秩序被破坏的焦虑。第三，恐怖电影揭示了文明社会中主体身份“我”和产生恐惧的“他者”之间的矛盾，并且放大了这种焦虑，将惯常压抑的部分释放，从而使观众感到压抑。将痛苦、死亡、不可预知的领域和非理性的逻辑的因素进行象征性处理，并揭示出来，使观影者被压抑的无意识情感表达出来，并转化为官能的快感。

二、托德·布朗宁的经历和作品

（一）早期马戏团生涯与演员经历。作为恐怖电影的早期开拓者，托德·布朗宁以其丰富的人生经历和敏感又执着的创作过程，对后来无数的恐怖电影、恐怖小说、恐怖摄影等产生了巨大影响。

托德·布朗宁生于1880年，少年时代就展露出表演天赋，1928年《路易斯维尔邮宝》的一篇采访称当时的他“懂得他的观众，研究他们的需求”。16岁时，布朗宁爱上了一个马戏团的舞女，于是离家跟随马戏团成为一名从宣传到表演杂技和死人复活节目的全能手。死人复活节目是将假装死亡的布朗宁埋在泥土中，第二天再当着观众的面将棺材挖掘出，并通过神秘仪式使布朗宁复活。

虽然演出的棺材道具有暗室提供食物和通风设备，但布朗宁表示，第一次进行表演时，听到泥土落在棺材上面，他确实颤抖起来。布朗宁很快就适应甚至喜欢上了这种幽闭的时光，在地下长时间呆着非常有助于思考。那段时间的深刻思考，很大程度上决定了布朗宁的命运，唤醒了他的天赋。

1913年，33岁的布朗宁被介绍给了格里菲斯并参演了《追踪恐怖案件》（ScentingaTerribleCrime（1913））中的一个喜剧小角色，从此进入好莱坞。

1915年，布朗宁已经在好莱坞担任导演工作了，但是，同年的一场车祸对他产生了巨大影响，那个在电影中扮演逗趣人物的布朗宁不复存在了。当时，第一次世界大战的阴云覆盖全球，对于布朗宁来说，一个黑暗的新景观正在形成，一个充满恐怖和阴影的电影马戏团即将拉开帷幕。

（二）作为恐怖电影导演的布朗宁。在1920年之前的几部电影中，布朗宁已经将故事的中心转到犯罪和恐怖题材上了。1920年的作品《斯坦布的处女》预料到观众对异域风情的兴趣，从而取得了很大成功；1921年的《法律之外》则开始了与无声片时期著名演员郎·钱尼的合作。郎·钱尼被称为“千面人”，能够惟妙惟肖表现各种形象，以达到布朗宁关于生理缺陷和毁容的阴森主题的要求。

1925年《三个邪恶的人》拉开了布朗宁恐怖电影创作的高峰之旅。影片中腹语师郎·钱尼将自己装扮成妇人，一个侏儒装扮成婴儿，加上另一个壮汉，共同组成三个邪恶的人，影片背景是马戏团，这个布朗宁最熟悉的地方。

1927年的影片《未知者》（theunknown），讲述了一个马戏团中美丽的团长女儿由于经常受到男人骚扰而痛恨男人的手臂，从而爱上了马戏团里的无臂人，而无臂人其实只是为了迎合观众的猎奇心假装失去手臂，为了永远得到心爱的人，“无臂人”决定将自己的手臂砍去……整部电影充满了暗示、象征和诡异的气氛。手臂象征着弗洛伊德式的阉割恐惧。弗洛伊德发表在一战期间的《神秘之物》，就讨论了阉割清洁和恐怖幻想的关系。当人无意识感觉到“本我”的四肢、眼睛、生殖器处在危险之中时，就会创造出一个代替自己承受危险的替代形象。而布朗宁正是创造这些替代形象视觉呈现的大师。

（三）银幕形象德古拉的缔造者。吸血鬼德古拉和科学怪人弗兰肯斯坦这两个经典的现代魔鬼神话人物，在文学上被认为同时起源于1816年的一次聚会上，几位作家朋友相约分别写作一部恐怖小说，而完成任务的只有玛丽·雪莱和洛德·拜伦，前者创造了《科学怪人》，而后者创造的片段被普利德瑞改编为短篇小说《吸血鬼》（JohnWilliamPolidori，1919年）。长篇小说《德古拉》则在1897年由爱尔兰作家布兰姆·斯托克完成，并被作家柯南·道尔评价为“多年来读过的描写魔怪的最好小说。”

1931年，这两大形象同时被搬上了银幕。分别是布朗宁执导的《德古拉》和詹姆斯·威尔执导的《科学怪人》。虽然在此之前也有一些作品已经拍摄过同样的吸血鬼题材，但质量粗制滥造。尽管《德古拉》在当年遭受到审查部门的强烈反对，但在票房上取得了巨大成功，同时被认为“解放了美国蛰伏着的本能冲动，在电影和潜意识之间重新建立起一种本质的联系。”取自《天鹅湖》的片头音乐，宽敞、倾颓却不阴暗的古堡内景，低眉顺目、娴静如古典仕女般的女吸血鬼，举止庄严的德古拉本人，都赋予了电影一种缓慢而雅致的特点，一点都不会令观众紧张，反而会起到某种镇静效果。而1992年科波拉的《惊情四百年》虽然是根据原著改编，但其中诡异的罗马尼亚原始森林、阴森的古堡，以及服装的选择，无处不透着对1931年的《德古拉》的借鉴。

《德古拉》中的复活仪式、爱情、肉身的迷恋、死亡与永生、暴力与秩序的展现，使观众产生了强烈的心理冲击，不仅停留在感官刺激上，更是对现实世界的一种映射。

在大萧条开始之后，电影为人们提供了本能意义上的逃避途径，电影成为占主导地位的文化表达形式。在此片之后，布朗宁拍摄了他最后一部有影响力的作品《畸形人》（1932年），这部离奇的影片请来了数位真实的畸形人来表演，故事中正常人心理上的畸形与畸形人外在的形态形成了对比和呼应。正常与不正常的界限变得模糊，伤害与复仇看似都有其合理的原因。影片一经推出就饱受争议，因为题材和内容过于怪诞而被审查机构禁止，直到20世纪60年代才在电视上重新播出。《纽约客》杂志在当年评论《畸形人》表现的病态超越了任何值得尊敬、单纯的界限。甚至有参演的演员也表示影片是“对所有地方所有畸形人的侮辱”。当年，影片的灾难性反响断送了布朗宁的导演生涯。

三、托德·布朗宁对后人创作的影响

《德古拉》《科学怪人》《化身博士》和《畸形人》，这四部恐怖电影构成了20世纪30年代初期恐怖电影类型片的根基，并影响着后来的电影、小说、摄影等藝术领域。甚至2014年播出的《美国恐怖故事》剧集的大部分形象均来自《畸形人》，可见其生命力和影响之深远。

著有《火星编年史》《华氏451》的著名科幻作家雷·布拉德伯自称从小就喜欢托德·布朗宁的电影，这为他创作作品中“邪恶嘉年华”的中心形象奠定了基础。著名摄影家戴安娜·阿巴斯是新派纪实风格的先驱者之一。在其传记中，作者将阿巴斯在观看影片《畸形人》时的发现描述成一次不同寻常的顿悟。因为影片中的畸形人不是虚构的妖怪，而是真实的。阿巴斯从此拍摄了许多有关畸形人和马戏团的照片，在阿巴斯的眼里，这些被认为邪恶的事物等同于禁忌，而她并不是为了打破禁忌，在她眼里，美国就是一场魔鬼秀，整个现代生活可以被看作成一个俗气花哨的马戏团表演。

苏珊·桑塔格对20世纪60年代末，阿巴斯的摄影和《畸形人》电影得以进入现代艺术博物馆进行了评价：“畸形人走向公众，成为一种安全的、得到许可的艺术主题。”“是一种美学颠覆……恰似恐怖表演的生活正是对付乏味生活的方法。”

恐怖片除了感官冲击之外，也是一种承载社会意义的认知形式，是寻找生命意义的一种艺术形式，在美学价值上展现或激发了人类被压抑和克服的本能冲动。

托德布朗宁作为恐怖电影的重要奠基人，对后人影响深远。研究其创作历程和艺术经历，对分析恐怖电影这一类型片的社会意义和美学价值均有很大的意义。

1931年《德古拉》的成功让好莱坞持续拍摄了《德古拉的儿子》《德古拉的女儿》《德古拉的小屋》《德古拉的客人》等数十部续集或同类题材的作品。而整个好莱坞历史上与德古拉相关的电影至今长盛不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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