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力群两访韶山

马社香

一

1986年11月22日，时任中共中央书记处书记的邓力群和夫人罗立韵在湖南省委书记毛致用陪同下，第一次来到韶山。那一年邓力群已经71岁了，却依旧身手矫健、声音洪亮。

毛致用对邓力群说：“我们好早就盼望您来韶山了。”邓力群回应道：“我很早就想来！说投奔延安时就想来韶山，可能人不信；1952年，我从新疆回到北京那年，确实想来韶山，太忙没有来成。”

短短的一段对話里，邓力群提到了自己在延安、新疆和北京的三段革命、工作经历。那么，具体情况是怎样的呢？

邓力群是湖南桂东人，一二·九运动中任北平学联执委，1936年入党。1937年4月，他离开北京大学前往延安，随后在中共中央党校、延安马列学院

任教。

1949年8月，按照党中央指示，邓力群率领三名报务员辗转莫斯科到达伊犁建立电台，与三区（指伊犁、塔城、阿山）领导人进行谈判，成功组成新疆三区革命政府代表团。代表团于1949年8月前往北京，参加新政协筹备会议，不幸飞机出事，全体遇难。根据党中央要求，邓力群很快协商派出第二个新疆三区代表团，以赛福鼎·艾则孜为团长。时任中共中央新疆分局宣传部部长的邓力群，还与分局书记王震一起，作了赛福鼎的入党介绍人。

1952年10月，邓力群奉调离疆赴京，先后在中共中央办公厅第一办公室、中央书记处办公室和红旗杂志社等部门担任领导职务。1975年邓小平复出后，邓力群到国务院政治研究室工作，为负责人之一。当年10月，政研室按照邓小平全面整顿的精神，完成了一篇后来广为流传的大文章—《论全党全国各项工作的总纲》。

“反击右倾翻案风”运动开始后，《论总纲》被打成“三株大毒草”之一，江青集团要求追查文章的“幕后指挥”。邓力群当着清查人员的面，在这篇文章题目上画一个圈，然后一条直线画下来，签上自己的名字，并说：这篇文章的每句话、每个标点都由我负责，上面没有布置，具体参加工作的同志也没有责任。清查卡

了壳。

邓力群后来在回忆录中讲，很多地方传，邓小平说：“批邓、反击右倾翻案风”，一个半人顶住了。“半个”指刘仰峤，曾任中国社科院秘书长；“一个”就是邓力群。邓力群还写道，王震也曾多次对人说：邓力群在“反击右倾翻案风”中保了邓小平，没有上推下卸。

1977年2月7日，“两报一刊”社论提出“两个凡是”。据邓力群回忆，他看过后，很快找到王震，说：这“两个凡是”里面的问题大了，依照“两个凡是”，邓小平就不能出来工作，也不应出来工作。“两个凡是”是违反马克思主义精神的。没过几天，王震在国防工办的一个会议上公开讲：有一个社论，讲“两个凡是”，据说是一个理论家主持和定稿的。然后王震就把“两个凡是”批了一通，接着找邓小平反映情况。邓力群在回忆录中写道，后来邓小平说：首先提出反对“两个凡是”的是邓力群。

改革开放后，邓力群当选第十二届中共中央委员、书记处书记，并于1982年至1985年间担任中宣部部长……

1986年，中共十二届六中全会闭幕两个月后，邓力群夫妇来到韶山，参观了毛泽东同志故居、纪念馆，以及韶山宾馆松山一号楼（1959年毛泽东回韶山时下榻处）。在三个小时的参观过程中，邓力群仔细观看展出的每一幅照片和每一个

实物。

在韶山毛泽东同志纪念馆，邓力群对毛致用和随行同志说：“韶山的风景好，环境好，卫生也好。湖南省委、省政府决定韶山进一步对外开放，把韶山既建设成纪念地，又建设成旅游区，这个方向是对的。”他对纪念馆的工作作出指示：“韶山应该有全面反映毛主席生平的纪念馆，现在纪念馆的指导思想和原则是对的，把重点放在毛主席的青少年时代和早期的革命实践活动也是对的，搞得不错。纪念馆要很好地利用这些早期资料，出些书，把毛主席早期的、人们没有看到过的文章编印成册，搞精致一点。还可以和中央文献研究室合作，出版毛主席照片和诗词手稿。”在谈到纪念馆的宣传形式时，邓力群指出：“要搞点声像设施。能不能想办法搞个录像片？像国外有些陈列馆一样，看完了录像再参观，或者参观完了再看录像片。”纪念馆没有反映“文化大革命”时期的资料，对此，邓力群说：“这个比较难处理。‘文化大革命时期，可以反复征求意见，考虑几种方案。认真研究一下《决议》（指《关于建国以来党的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笔者注），还是要肯定毛主席在‘文革中一些对的东西。‘文革中毛主席还做了很多好事，比如‘三个世界的划分，还保护了一些老同志，这些都可以考虑反映。还可以请胡乔木同志来看看，他是权威，《决议》就是他起草的。”

邓力群第一次到韶山，还辩证地谈到了毛泽东晚年的错误。他在纪念馆说：“像毛主席那样的伟人，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对他的认识越来越深。晚年有错误，哪一个人一生中没有错

误呢？”

当韶山管理局负责同志表示人们要求在韶山为毛主席建立铜像时，邓力群说：“可以立，但一定要立好。可以建全身的，也可以建半身的。还可以做一些小型的，供客人买嘛。可以请一些专家做各种式样，比较一下。”

邓力群建议韶山考虑建一个毛泽东图书馆。他说：这个图书馆“不仅要有毛泽东同志的各种著作、书信、电报，而且要把中外研究毛泽东和毛泽东思想的各种著作、文章收集起来，甚至‘文化大革命中的各种毛主席语录本、各种版本的毛主席著作都可以收集起来，使这里收藏的著作尽可能完备一些，谁要研究毛泽东思想就到这里来”。他认为：“从长远来讲，这种建设很有必要，要把这件事作为长期任务来做，一步一步搞，不是一日之功，三年、五年、七年都不行，要长期搞。”

邓力群的这个建议很快得到湖南省委的重视和采纳。1987年2月17日，韶山管理局向湖南省委呈送《关于建立韶山毛泽东图书馆的请示》。同年12月25日，湖南省委就此事专题向中共中央办公厅请示。1988年3月16日，中央办公厅复函同意。1991年12月25日，湖南省委、省政府在韶山召开现场办公会议，确定韶山毛泽东图书馆馆址。1993年12月6日，韶山毛泽东图书馆举行奠基仪式。1996年12月，图书馆工程竣工，并于同月20日举行了开馆仪式。

二

2014年4月，邓力群的最后一任秘书刘志男对笔者说：

邓老对毛主席的感情是非常深的，他与毛主席的一张合影是在新中国成立初期，这张照片至今挂在邓老家中显著的地方。当时邓老从新疆调回中央后，新疆地区负责人包尔汉、赛福鼎来京开会，到中南海见到毛主席等中央领导人，提议想见见邓力群。这样，邓老来到中南海，和这些重要领导人合影留念。这张照片在邓老心中的地位，反映了他对毛主席、对多民族祖国的一种深厚的历史情结。这种情结贯穿了邓老一生……

1998年10月18日，怀着对毛泽东的深厚感情，时任中共中央党史工作领导小组副组长的邓力群第二次来到韶山，参加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史学会和韶山管理局联合举办的“毛泽东读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批注和谈话”学术研讨会，历时一周。

邓力群在这次研讨会上多次讲话、插话和点评。他讲道：1959年12月上旬至1960年2月，毛主席指定陈伯达、胡绳、田家英和我，陪同他一起读苏联《政治经济学教科书》（第三版）下册“社会主义部分”。那时，主席住在杭州西湖金沙港南端的刘庄。刘庄三面傍湖，北面倚山。这座山名叫“丁家山”，也叫“康山”，因戊戌变法的领袖康有为曾在这里隐居而闻名。丁家山是一个40多米高的小山，山上有三间平房，砖木结构，四壁摆放书橱，古朴典雅，名为“蕉古山房”，也叫“康庄”。这里幽静、清爽，主席喜欢，读书就在这所平房里进行。

当年在康庄，主席对书中的一段话评论说：“这里讲到苏联劳动者享受的各种权利时，没有讲劳动者管理国家、管理军队、管理各种企业、管理文化教育的权利。实际上，这是社会主义制度下劳动者最大的权利，最根本的权利。没有这种权利，劳动者的工作权、休息权、受教育權等等权利，就没有

保证。”

主席指出：“社会主义民主的问题，首先就是劳动者有没有权利来克服各种敌对势力和它们的影响的问题。像报纸刊物、广播、电影这类东西，掌握在谁手里，由谁来发议论，都是属于权利的问题……人民内部有各个派别，有党派性。一切国家机关、一切部队、一切企业、一切文化教育事业掌握在哪一派手里，对于保证人民的权利问题，关系极大。掌握在马克思列宁主义者手里，绝大多数人民的权利就有保证了……总之，人民自己必须管理上层建筑，不管理上层建筑是不行的。我们不能够把人民的权利问题，了解为国家只由一部分人管理，人民在这些人的管理下享受劳动、教育、社会保险等等权利。”

当年参加那次会议的党史专家石仲泉和张启华都曾回忆道，邓力群在那次研讨会上多次动情地说，有幸聆听毛主席的谈话，数十年来魂牵梦绕，一直想为整理、编辑、出版《毛泽东读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批注和谈话》做工作，一直没有放下。

研讨会之余，邓力群携秘书郭铁成等人，多次到韶山毛泽东图书馆查阅图书。韶山管理局局长毛泽仁、韶山毛泽东同志纪念馆馆长吴大为等陪同他，楼上楼下地浏览有关毛泽东的各类藏书。毛泽仁、吴大为感谢邓力群当年提出修建这个图书馆的建议。邓力群则在翻阅馆藏书时感叹地说，对毛主席、毛泽东思想的研究很重要，要一代一代地做

下去。

邓力群第二次访问韶山时已经83周岁，回到北京后，他不顾年事已高，更加深入地投入到研究、宣传毛泽东思想的工作中去，亲自主编了《伟人毛泽东》和《中华人民共和国史稿》两个系列丛书。90岁过后，邓力群的眼睛逐渐失明，没法看书，也没法写书了，只好请秘书和儿子邓英淘每天念相关书籍、资料给他听。2015年2月10日，邓力群在北京医院病故，享年100岁。党和人民给予这位坚定不移的毛泽东思想研究者、政治家、理论家、宣传家以极高的荣誉和深切的怀念。

（编辑 赵鹏）

作者：江汉大学特聘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