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可桐
“春雨惊春清谷天,夏满芒夏暑相连。秋处露秋寒霜降,冬雪雪冬小大寒……”这首节气歌,大概是我们小时都吟哦过的。说起来,至今我还记得,小时依偎在外祖母膝旁,听她用带着浓浓莱芜味的蹩脚普通话一遍又一遍念着这首节气歌,记得她听我背诵时脸上深深的笑纹。
“西园梅放立春先,云镇霄光雨水连。惊蛰初交河跃鲤,春分蝴蝶梦花间。”通过一辈又一辈人对气象物候的观察,先人摸探到了节气变化的规律,于是谨遵时令,伺时耕作,怀着对自然的敬畏之心,耕种劳动世代延续。
当越来越多的人断绝了与土地的联系奔向城市,当一套套精密的仪器揭开了自然的神秘面纱,当上天入海无所不能,“节气”似乎变得无足轻重。然而,当捧着夏至的凉面,吃着三伏天的烙饼摊鸡蛋,临窗对雨,念起“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想起“黄梅时节家家雨,青草池塘处处蛙”的诗时,却发现“节气”早已融入了我们的日常生活,早已不再囿于对农耕的意义。
像冬至已成为人们固定的节日,而冬至的饺子,尤其对北方人来说,就如同立春的春饼、端午的粽子、中秋的月饼,同样必不可少。幼时,外祖父曾与我讲过饺子的由来,他语气中充满了敬服与喟叹,东汉时期,长沙太守张仲景在乱世争雄的年代,身居庙堂却坐堂行医,舍药救人,深得百姓愛戴。自告老还乡后,见百姓忍饥受寒冻烂耳朵,他便搭起了医棚,做“祛寒娇耳汤”分与穷人,治愈病人。这“祛寒娇耳汤”就是饺子的起源。后来每逢冬至,人们吃着饺子也记挂着张仲景的恩情,这一习俗延续至今,饺子也成为中国北方年节的食品。“节气”是有记忆的。
每逢冬至,外祖母便要张罗全家聚在一起包饺子。可能是屋里的暖气,或者是煮饺子时的腾腾蒸汽,也可能是那一口酒的辣劲儿,烧得外祖母脸通红。于是“冬至”于我们又有了团圆之意。后来外出上学,逢冬至一人到处跑着找饺子店时,接到家人“吃饺子,祛寒”的嘱咐,才有了点儿独在异乡的感觉,脑海里又会想起白居易“邯郸驿里逢冬至,把膝灯前影伴身……”
像一种可以寄托情感的文化符号,“节气”为天地自然、季节更替和个人情思的统一提供了依凭。杜甫于白露之夜写下“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的思乡之句,韦应物写有“微雨众卉新,一雷惊蛰始”的田园风光之语,陆游也有“时雨及芒种,四野皆插秧”的反映农耕的作品……
“立冬畅饮麒麟阁,绣襦小雪咏诗篇。幽阖大雪红炉暖,冬至琵琶懒去弹。小寒高卧邯郸梦,捧雪飘空交大寒。”对节气的记忆大概已成为中国人化不开的情结,这是它无可替代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