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巢·空巢

2018-05-30 20:21
科学大观园 2018年12期
关键词:李老老两口老伴儿

我们以为父母可以照顾自己,但其实他们已经渐渐失去自己生活的能力,到了需要依赖你的时候。我们忽略陪伴的老人,一方面正承受身體衰老的无助,另一方面,对子女的渴望,让他们每一天都在孤独中煎熬。

李老今年70岁,老伴儿68岁。

退休前,李老夫妇都是山东省电子研究所的研究人员。

李老的两个儿子,一个毕业于中国人民大学,一个毕业于清华大学,之后继续深造并取得了高学历,如今都在北京定居。在世俗意义上,有这样的两个儿子,对于任何家庭的长辈来讲,此生都应当算是功德圆满了。但“功德圆满”从李老嘴里吐出,并不尽是欣慰,还有些唏嘘和自我劝慰。

空巢危机

两个儿子远居北京,我们的老年空巢生活,过了将近10年了。

起初,一切似乎都还和谐,充裕的养老金足够我们老两口安度晚年。但是,随着时光的流逝,我们这对在抚养子女上“功德圆满”的老人,越来越感受到垂暮生命的重荷。

我们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尤其最近两年,更是每况愈下,我患有严重的心脏病,老伴儿患有严重的高血压。日常生活中,我们是彼此的医生,一个替另一个量血压,一个监督另一个按时服药。我们知道控制病情的重要性,而且心里都很清楚,一旦其中一个倒下了,另一个都没力气将对方背出家门。

这种担忧在2017年年初得到了证实。

当时,我的心脏病突发,幸亏邻居帮忙,打电话叫来了120急救车。谁知我前脚刚被送进医院,留在家的老伴儿也感到天旋地转,就地躺在了地板上。等到第二天,邻居发现了她,喊来120,才把她送进了医院。

这件事情发生后,我们这对老夫妇的空巢生活正式敲响了警钟。

我们不是没想过去北京和儿子一起生活。以我们俩的收入,即使生活在北京,也不会给孩子们增添太多负担。但是,北京的情况太特殊了。两个孩子虽说都在北京买了房子,都是150平方米左右,算是“功德圆满”了。但孩子们都不主动开口请我们去住,他们好不容易在北京立了足,过着还算体面的“小康”日子,我们做父母的,也不忍心扰乱他们的生活。让我们和孩子们挤在一起,也会替孩子们感到不便。

还有个办法,就是我和老伴儿在北京租房住。可是,即便我们住在北京,儿子就在身边,可日子一样是我们老两口自己过,一样是空巢家庭。顶多周末时孩子们能过来看一眼,这样就等于是白白花了一笔冤枉钱。

思前想后,唯一的出路就是我和老伴儿独守空巢。

提前服老

当年,我们退休的时候想着,自己老了绝不拖累孩子们。以为我们和孩子之间的关系,自从他们考上大学那天起就已经“功德圆满”。那时我们想,在自己的老年,可以依靠不薄的退休金游山玩水。直到老得哪儿也去不了的时候,就找一个小保姆伺候自己。

起初,一切都顺利,我和老伴儿退休后年年去外地旅游。我们还在丽江租了间民房,连续3年都在那边过的夏天,自己买菜做饭,过得自得其乐,孩子们也很高兴,都说自己的父母真潇洒。因为彼此无扰,我们和孩子们的关系处理得非常融洽。

但是,不到10年,计划就全被打乱了。我们没有料到,自己的身体会垮得这么快,只有提前进入请保姆的程序。可是,真的开始请保姆时,才发现自己太幼稚了。

我们最先找了家政公司,伺候两个老人,对方给出的要价是每月3000元。这个数目虽然也在我们能承受的范围内,但还是让我们有些小小的惊讶。我们研究所刚刚毕业的研究生,月薪也就3000元。将第一个小保姆请进了家门后,却发现服务质量和我们的预期完全不相吻合。我们老两口也是自认有修养的人,但是的确难以容忍。于是换了一个,每个月还多给出500块钱。但是,付出的价格逐渐抬高,获得的服务质量与预期的落差反而更大了。就这样接二连三换了4个保姆,最终我和老伴儿都决定不再尝试这条路了。我们决定,在我们还能动的情况下,彼此照顾对方。孩子们不能理解我们,总以为我们是舍不得花钱请保姆。他们不知道,即使舍得花大价钱请了保姆,也依然换不来等值的服务。

我们都是学理科出身的,不会感情用事。这次我们住院后,两个孩子都回来了。以前我可能觉得,他们用不着回来,回来也给不出更好的解决方案。但是,这次孩子们出现在病房门口的那一刻,我真的感受到了情感上的满足,我居然有些伤心,就好像自己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一样。老伴儿更是哭得一塌糊涂,孩子们越安慰,她哭得越凶。孩子们难以理解,他们的父母怎么会变得如此脆弱。孩子们在医院陪了我们几天,看我们的病情都稳定下来了,就回北京了。

他们太忙,是我让他们回去的。

进养老院

在医院里,我和老伴儿做了一个决定——住进养老院。因为养老院毕竟是有组织的管理,可以杜绝“老人在家养老,保姆关起门来称王称霸”的可能。

我们看中的那家养老院,提供家庭式公寓,每天服务员会送来三餐。如果愿意的话,也可以自己做饭。医务人员会随时巡视老人的身体状况。

这家养老院的公寓房很紧张,需要排队。我们办好了入院手续后,等待着养老院的通知。去养老院,应该是我和老伴儿的最后一站了。

这段日子在家,除了收拾要拿到养老院的东西,每天夕阳落山的时候,我们老两口就坐在阳台上聊起过去的事情,像是在告别。

前两天,我和老伴儿做了一个大工程,就是把孩子们从前的照片都整理了出来,分门别类,按照年代的顺序扫描进电脑里,给他们做成了电子相册。我还买了两台平板电脑,分别给他们把照片储存了进去。我们这一辈子,传统观念不是很重,自认为我们的生命和孩子们的生命应当是各自独立的。

可是如今看来,人之暮年,对于亲情的渴望却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老伴儿现在特别思念孩子们,我也一样。离开家时,我和老伴儿仔细想了想,要从这个家带走的,除了我们的养老金卡、身份证件,唯一值得我们带在身边的,就只有孩子们的照片了。

人生前一个阶段积累下的一切有形的事物,我们都带不走,也不需要带走了。(据自述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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