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南沿海,企业家王先可戴着眼镜几乎要把脸凑到了“财务报表”上,一只手上的烟燃烧到了根部,“烟要抽到底,钱要花在刀刃上。”他嘟囔着,但又苦笑着说,“不过很多钱也打了水漂。”
2017年2月,省委派出8个调研组进行“企业减负担降成本”专项调研,走访座谈1093家企业后,除成本、物流、用工之外,发现了一个“企业感觉非常不合理的其他负担”——协会商会多。
王先可的企业去年加入了12个协会,会费共8万元。他加入协会看重的是能获取行业的专业信息、为企业转型升级找出路。但现实是,一些协会“乱收费不说,还不提供服务。”
调研组发现这并非个例,一家企业加入的协会少则七八个,多则几十个,国家、省、市、县各级都有。多数企业家坦言,从来没有任何一家协会或商会强迫自己加入,但种种因素已经让“选择权”成了“没得选”。
政社不分、管办一体、责任不清的“缺陷”,导致一部分行業协会商会野蛮生长。记者调查发现,部分协会习惯依靠行政主管部门开展工作,成了“二政府”,一些业务主管部门也习惯用传统方式管理和直接指挥协会工作,某一省级部门竟“挂靠”了150多家行业协会商会。
还有,一些不合理的审批事项和收费项目虽然在政府职能部门取消,却在行业协会里出现,甚至还出现“搭车收费”“指定服务”等隐性腐败问题。在一些地方,行业协会商会还成了安排退休领导干部的重要途径。
此外,一些行业标准由协会商会制定,从而导致企业为了拥有行业标准制定权而入会并缴纳会费。“是一个循环模式,交钱、入会、出标、参评、赚钱。”一名企业家这样说。
政府越位、错位和缺位带来的弊端,在行业协会商会的运行中显现。社会上也有了一种说法,一些行业协会商会是“戴市场的帽子、拿政府的鞭子、收企业的票子、供官员兼职的位子”。
事实上,行业协会商会本是政府和市场之外的第三部门。从国际经验来看,它在现代市场经济体系中的地位举足轻重,就像是传送带,让政府宏观经济管理和企业微观经济运行顺畅。
浙江省家具行业协会会长倪良正每年一项重要的任务是带领协会会员单位集中考察项目、采购原材料,“这样做可以降低原材料成本和商铺价格。”
不仅是议价,在民营经济发达的浙江,行业协会商会不管是在政府决策咨询、维护行业权益,还是在对会员企业提供管理咨询、培训引导、协调国际贸易争端等方面,都作出了不小的贡献。
为行业协会商会“正名”,突破口在于政府本身——退出微观经济领域,激发市场和社会活力,强化宏观经济管理和市场监管,改善公共产品和公共服务供给。
政府厘清边界、深化自身改革,这样的改革逻辑,就出现在2015年7月中办国办印发的《行业协会商会与行政机关脱钩总体方案》中。方案提出“五分离五规范”,即机构、职能、资产、人员和党建等管理事项分离,做到“去行政化”,但要求依法监管、建立新型合作关系,做到“脱钩不脱管”。它不仅意味着政府与市场关系的重塑,也意味着政府与社会关系的重塑,政府、市场、社会,必须各就其位、各司其职。